工作原因，他吃东西一向很快，只用了不到两分钟，那袋子里的吃食全都进了肚。原本空落落的胃，有了食物垫底，即便只是些简餐素食，也令他在这个深秋的夜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和愉悦。
他又喝了一口乌龙茶，这才提着瓶子，三步并两步地走进了新锐图文。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个戴着眼镜，头发略长的年轻男人。此刻他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方司阳，似乎对他的身份有所质疑。所以当纪晟走进来时，方司阳赶紧朝他招呼了一声。
“这是我们副队。”
这种情况纪晟见多了，现在的群众警惕性很高，即便拿了证件也不见得完全相信你，更何况他们都没穿警服，就方司阳这种社会精英的装扮，再搭配上他那张怎么看都不像警务工作者，更像是“爱情骗子”的脸……说真的，别说眼前这小哥了，就是纪晟自己，恐怕也不会信。
“我姓纪，这是我的证件。”纪晟苦笑，掏出了自己的警员证。
年轻人还是不太信，但这一次倒是很配合地扭头朝里面喊了一声，“店长，你过来一下。”
听了他的招呼，一个大腹便便，大冷天只穿了件白衬衫的中年男人，从后面的小屋走了出来，“干啥？”
他腿脚不太好，走路很慢。纪晟注意到他一边走一边拿着个纸巾擦嘴，嘴里似乎还在嚼着东西，看来刚刚正在后面吃晚饭。
戴眼镜的年轻人和店长交待了情况，很自觉地退到了一旁。
那店长拿过纪晟的警员证看了几眼，虽说也不太信，但到底不想惹事，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二位有什么事儿？”
纪晟说明了来意，接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用塑封袋装着的单据，“不知道你们这里还有没有存底，我们想看看这些照片？”
店长听他说的内容里并没有提“钱”，想着应该不是骗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可等他接过那单子，看到上面的日期后，眉头却皱了起来。
“同志，您这强人所难了啊！都隔了快俩月了，我们怎么可能存底？”
“那监控呢？我看你们门口和店里都有摄像头，能不能找到这人来取片时的监控？”
“这个恐怕……”店长为难，扭头看了看年轻人，“小吴，咱们8月17的监控还能找到么？”
小吴摇头，拍了拍桌子，“晶晶，你知道不？”
一个女声从柜台后悠悠传出，“找不到了，店长，咱们门口的监控早就坏了，一直没修。至于店里的，咱们都是15天一清，要是8月17号，那到现在为止，都清理了好几轮了。”
这女孩说话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唯唯诺诺的，说真的，要不是她张嘴说话，纪晟都没注意到柜台后面还坐着个人。
店长苦笑，“同志，你们也听到了，我是真的帮不上了。”
纪晟不甘心，“那你们回忆一下，这个人大概这么高，长得……”
他原想描述一下黄文林的样貌，可思索了半天才意识到，黄文林长得太过普通，根本没有任何能让人记住他的特点。无奈之下，他只能掏出手机，拿出黄文林生前的照片给几个人看了看。
小吴没什么反应，倒是店长微微蹙了蹙眉，而那躲在柜台后的晶晶，明显是认出了黄文林，她瞪大了双眼，然后又猛地抬起头，看向纪晟和方司阳。
可就在她马上要开口之际，那个大腹便便的店长却侧过身，挡在了她身前，“两位，这哥们儿的长相也太普通了，别说一个多月前了，就算他昨天来过，你们问我，我也想不起来啊！”
他这反应，明显是不想配合调查了。
于是纪晟沉下了脸，“知情不报，你知道是……”
他的话没说完，被方司阳打断了，“其实人有没有印象无所谓，主要是他洗的那些照片，究竟是什么内容？你们再好好想想，8月中下旬时，有没有洗过什么印象深刻的照片？”
听了他的话，晶晶欲言又止，歪头看向店长。
熟料下一秒，那店长直接摆摆手，“能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啊，顾客来洗照片，无非也就是家庭聚会、宠物孩子……我看要不这样吧，两位留个电话，要真想起什么，我再给你们打过去。”
见他态度强硬，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纪晟还想再努努力，熟料方司阳却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再问。不过接下来，方司阳还是跟前台借了纸笔，写下了办公室的电话。
“行，电话我留着，想起来我再给你们打。”
店长伸手，想要把那纸条接过来。可方司阳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俯下身，把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便签纸交给了那个叫晶晶的女店员。
对方也没料到，抬起头看向方司阳，却在眼神与他相撞时瞬间红了脸。
“哦，好、好的。”
她害羞的低下头，伸手拿过那张字条，可拽了一下，却发现方司阳根本没放手，还戏谑一般地抓着纸条的另一端。
“如果想起什么，一定要马上打过来啊。”方司阳的声音响起，终于放开手的同时，还轻柔地说了一声“谢谢。”
女孩的脸更红了，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将那张字条紧紧攥进了手里。
纪晟无语，说实话，这个叫晶晶的女店员长得很普通，但是即便面对这样“普通”的女孩，方司阳都要忍不住乱放电……这只能说明，他这个人风流到了骨子里，作风有问题！
他又交待了店长几句，这才带着方司阳转身离开。
“我知道你招小姑娘喜欢，可凡事都有轻重缓急，以后工作时你能不能收敛收敛，注意一下形象。”纪晟说着，掏出了车钥匙，刚要打开车门，却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
这个方司阳，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居然在走出新锐图文后，闪了个身，躲到了一旁的巷口，将自己的身形全都隐藏在了路灯的阴影下。
纪晟长吁了一口气，锁上车，快步走了过去。
“嘿，你不走干嘛呢？”
纪晟声音不大，但语气里透着的不耐烦，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方司阳并不解释，将手指放到唇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顺带着一把将他也拉进了巷子里。
“干什么？”纪晟有些恼了，但还是理智的压低了音量，“别卖关子，赶紧说。”
方司阳笑意未减，朝新锐图文的方向指了指，“那老板在说谎，他和那个叫晶晶的女孩，都对黄文林有印象。”
“我看出来了，所以我才说知情不报，结果你还拦着我！”
“你别忘了姜局长的吩咐，我们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追问，而是要在这里……守株待兔？”纪晟扶额，心道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就直接问话啊，难道他们还敢不配合警方工作！
“倒也不算守株待兔，其实我刚刚在来的路上打电话时，就是那个女孩接的。”
方司阳说着，掏出手机，按下了拨打记录中最新的一个号码，并且按了免提。
接电话的，果然又是晶晶。
“喂，是我。”方司阳小声道，“我们刚刚见过，关于照片的事，我知道你想起了什么。店里说话不方便，我和我们副队长就在旁边的巷子里，你要不要出来见一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大概十几秒，对方才压低声音道：“好。”
方司阳和纪晟对视，笑了一下，接着转过头朝巷子里看了看，“那十分钟后，巷口的那家馄饨铺，不见不散。”
说完，他挂上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