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晟原本不饿，可一走进馄饨铺，闻到那股子掺杂着麻油和香菜的气味，还是忍不住点了一份价目表上标注着“最受欢迎”四个大字的鲜虾馄饨。方司阳坐在他身侧，也点了一份荠菜鲜肉的馄饨，服务员下单时，他还特意嘱咐了一句，不要辣椒不要葱花。
大概7、8分钟后，他俩的馄饨先后被端上了桌，晶晶也在这时推开大门，坐到了两人的面前。
“姑娘吃了没？没吃来一份，要不你吃我的也行，刚上的，我还没动呢！”纪晟说着，把自己那碗热气腾腾的鲜虾馄饨往她跟前推了推。
晶晶赶忙摆手，“不用不用，您吃，我晚上吃过了。”
“哦，那行。”纪晟见状，不再客气，把馄饨又拉了回来，趁热咬了一口。
冒着滋滋热气的馄饨差点把他舌头烫掉，害的他吸溜了老半天，根本说不出话来。
晶晶原本还有些紧张，看到他这样，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虽然吃过了晚饭，但方司阳还是帮她叫了一杯饮料，用双手握着那杯热果汁，她这才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我对你们问的这个人有印象，包括他来洗印的那些相片……其实不止是我，我们店长也记得。”
“哦，既然有印象，那刚才为什么不承认？”
“不敢，怕惹事。”晶晶苦笑，喝了一口果汁，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接着道，“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下了一整天的大暴雨，店里几乎没来客人，这人是傍晚过来的。他虽然打了雨伞，可是没什么用，身上基本都湿透了。他走进来的时候，踩了一地的水，他离开时，店长还叫我墩了地。”
“呵。”方司阳笑笑，“你记得很清楚啊。”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肯定会被当成讽刺。但奇怪的是，当方司阳说这些话时，却有种神奇的魔力，好像连讽刺也变成了夸奖。
纪晟注意到，晶晶的脸又红了。
“嗯，因为后面的冲击太大了。”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当时他带了一个U盘，说是让我们把里面的照片洗出来，我把U盘插到了电脑上，结果、结果……”
“结果什么？”纪晟吹凉了一颗馄饨，一口吞了下去，“姑娘你快点说，别卖关子了。”
见他催促，晶晶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朝左右看了看，确定小店其他的客人没有偷听，这才低声道：“那里面是一对男女在宾馆开房的照片，他俩都没穿衣服，大概有一百多张，而且最后面还有几个视频。”
“噗！”
纪晟惊得差点把嘴里还在嚼着的馄饨喷出去，好在他用手捂住了嘴，坐在他对面的晶晶才没有遭殃。不过这一系列的动作还是引得纪晟一阵咳嗽，方司阳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很自然地递过来一杯水。
“咳、咳咳……谢谢。”纪晟接过水，将嘴里的馄饨顺了下去，缓了好一会儿。
讲真，他是真没想到，黄文林一个老实人能干出这种事来！
“那照片上的男人，是来洗相片的男人吗？”方司阳问道。
“不是。”晶晶摇头，脸红的都快滴出血了，“那人比他年轻，长得还有一点帅。但是那组照片的尺度太大了，就连……嗯，连特写都有，真的是什么都没遮挡。而且后来我们才发现，那照片上的男人没有变，但女人却换了好几个。”
“哦？具体几个人，各自都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我也没细看，只记得一个女人是长发戴眼镜，还有一个女人是短发，染成了粉金色……哦，对了，还有个女人有纹身，就在胸口的位置，是一朵红色的花。”
“等等等等。”纪晟打断他俩，“我有点搞不懂了，既然那组照片里没有他，那他为什么要去洗那些照片？”
“是啊，这个我们也问了，他说那里面有个人是他老婆，背着他偷人。他找了人帮忙跟踪，结果发现那个奸夫脚踩好几条船。”说到这里，晶晶叹了口气，“其实这样的照片，我们是不应该帮着洗的，我懂，这是犯法！私下传播洗印这种程度的照片，我们店就得关张了。所以当时店长也没答应，可那人掏出一沓现金，起码得有两三千，店长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事后他叮嘱过我，叫我不许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今天你们来的时候也是，我一看到那人的照片，就想着完蛋了，还是被发现了！”
她说着，眼圈发红，原本握着果汁的那双手突然伸出来，想要抓方司阳的手。
方司阳往椅背上一靠，两只手也自然而然地交叉抱在了胸前，导致晶晶扑了个空，什么也没抓到。
她楞了一下，随即转过脸，一把拉住了纪晟的衣袖，“警察叔叔！我真的是被迫的，我就是个打工的，不关我事啊！是店长让我洗的那些照片，我也不想的！”
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手劲还挺大，纪晟一个当刑警的，手臂愣是被她握得生疼，眼瞅着多了几道红痕。
“行行，我知道，你别激动！”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时，纪晟下得去手，可面对这样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他还真没招儿。
眼瞅着晶晶越哭声音越大，旁边的顾客纷纷扭过头来，对着这桌指指点点的。纪晟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侧头看着方司阳，用眼神向他求助。
方司阳双手抱肩，仿佛在看好戏一般，就是不理他。
纪晟没招儿了，在桌子下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方司阳这才笑笑，往前欠身，温柔地揉了揉晶晶的头顶，“别哭，你放心，我们找你不是因为这件事。不会让你们关张，也不会抓你，真的。”
“真的？”
“嗯，你不相信我吗？”
他顶着这么一张帅脸，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有哪个女孩能招架得住？那晶晶果然安静了下来，一边擦眼泪一边朝着他笑了。
“对不起，我、我太害怕了，有点失态了。”
她抓的是纪晟，受伤的也是纪晟，可轮到道歉时，她的眼睛却看着方司阳。
纪晟觉得，她这道歉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那组照片还有视频，你们是转存到自己的电脑里才打开的吧？有没有存档。”方司阳问。
“没了，店长怕惹事，洗完赶紧都删了。”
“不能吧？”纪晟想起刚刚那个胖子，就他那样，就差把”贪财好色“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了，“难得看到这样的照片，他居然舍得删？”
晶晶撇嘴，“我们店长不好这个，他只喜欢吃。”
呃，好吧，吃货的世界，确实容不下别的。
方司阳轻咳一声，打断了俩人这不太营养的对话，“那照片里的几个人，你能形容一下吗？或者说，如果我们拿照片给你，你能认得出来么？”
“我没把握，也许能认得，也许……”
看着晶晶为难的样子，纪晟心软了，“没事，你已经帮大忙了。我们要是找到嫌疑人，再拿照片来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