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馄饨店出来后,纪晟便将查到的讯息打电话汇报给了队长郑辛雅,今日的调查也暂时告一段落。
他开着车将方司阳放到了临近的地铁口,接着便驱车回家。
一路上,他脑子里想的都是案情,也越发觉得黄文林的死因不简单。
存折上突然多出来的20万,一个离婚后没有交往过任何女友的单身汉,居然会拿着那种照片去洗印……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猜出,他这是以照片威胁,对他人进行了勒索。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勒索的究竟是照片中那个男人,还是那些长相各异的女人呢?
按照晶晶的陈述,那男人30岁左右,有点帅,有时候戴眼镜,有时候不戴,身材还挺不错的,而且个子很高,看起来似乎很有钱。
纪晟在脑海中,将六安商场保安组的男性都过了一遍,其中大部分人在年龄这一块就超标了。只有陈东和一个叫赵凯的符合这个年纪,可这俩人,一个穿着邋遢,怎么看都不像有钱人,另一个则肥头大耳,绝对和“身材好”这三个字扯不上任何关系。
在心里一一排除的同时,车子也驶进了小区,他刚要熄火下车,就看到自家单元楼的大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长裙子,搭配着开衫毛衣的年轻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奕纾?”纪晟蹙眉,摇下了车窗,“嘿!”
他朝着自家表妹范奕纾大喊了一声,对方在听到他的叫声后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认出了他。
“哥,你回来啦!”
“嗯,这都8点多了,你干嘛去?”
范奕纾侧过身,给他看了看自己平时外出写生时,总是背着的那个帆布袋子,“我颜料用完了,去补货。”
“补货?”纪晟不是搞艺术的,不懂她们这些艺术家的高标准严要求,“你柜子里不是备着好几盒颜料吗,有必要大夜里出门吗?”
“当然有必要了,这作业明天要交,就差那一个颜色!”
“什么颜色?”
“闪电紫。”
“哈?”要是没记错的话,她存的每盒颜料中都有紫色才对啊,“都是紫色,有区别么?”
“当然有了,唉,说了你也不懂!”范奕纾低头看了看腕表,“不和你说了,那边9点关门,再不去来不及了,你赶紧回去吧,大姑给你留了饭。”
“没事,我吃过了。赶时间的话,你上车吧,我带你去。”
“不用了吧,哥你今天刚复工,肯定特辛苦。”
“跟我客气什么!赶紧的,早去早回,你再耽误人家真关门了啊!”
看他坚持,范奕纾也确实着急,便不再矫情,直接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把安全带系上。”纪晟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是去你平时老去的那家颜料店吗?就是六安商场那条街上。”
“嗯,就是那里。不过我今天看网上说,那里发生了命案,也不晓得会不会封锁。”
“没事,下午就解封了,我今儿一上午都在那边。”
“一上午?原来这个案子是你负责的啊,怎么样,破了吗?”
“哪有这么快,凡事都要讲证据的。哦,对了。”纪晟想起了方司阳,刚要说自己今天遇到的新同事就是之前在大桥旁边遇到的跳河小哥,可一想起那天范奕纾花痴少女的模样,心里就一阵别扭。
算了,他在心里盘算着,反正方司阳和范奕纾也不会再见面了,索性不说了。
于是他果断的转移了话题,“你给我妈打个电话,告诉她我带你买颜料去了,让她不用给留饭了。”
“嗯,好。”不明所以的范奕纾掏出手机,拨通了楼上范女士的电话。
20分钟后,纪晟驱车带着范奕纾来到了颜料店。
这家店和六安商场在同一条步行街上,相隔不到50米的距离。
虽说商场内发现死尸,还上了热搜头条,但下午两点左右,除了3楼仍在封锁外,六安商场其它的楼层已经恢复了营业。
把范奕纾放下后,纪晟把车子开到了附近的停车场,然后一个人溜溜达达的来到了商场一层的饮品店。
这里靠窗的位置正好对着六安商场一楼的员工通道,纪晟点了杯饮料,打算坐到靠窗的高脚凳上。可就在他找好位置,刚要坐下之际,耳畔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纪副队?”
纪晟转头,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旁边,正拿着叉子吃巧克力蛋糕的方司阳。
“你怎么没回家?”
方司阳笑,“你不是也没回家。”
看来两人是想到一起去了。
“黄文林勒索的对象应该就是六安商场的人,但是有一点我比较在意。”
“什么?”纪晟喝了口苹果汁,看着方司阳盘子里那块黑色流心的巧克力熔岩蛋糕,突然觉得自己没点甜品有些亏。
“那组图片里的女人有好几个,但是男人只有一个,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那个男的和黄文林是同伙,他们是故意拍下那些照片,好勒索那些女性受害者的?”
“确实有这个可能,按照晶晶的描述,那些图片里的宾馆都不一样。搞不好照片里的男子真的是内应,就是他提前布置了摄像机。”纪晟接触过类似的案件,深知里面的猫腻,“据现有证据来看,黄文林的生活圈子里涉及到了聚众赌博和不雅照,看来他的背景也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啊。”
两人说完,俱都陷入了沉默。但目光却又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六安商场的员工通道,似乎想要抓住更多的线索。
就这样,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买好颜料的范奕纾拨通了纪晟的电话。
纪晟不太想让方司阳和自己的表妹见面,在电话里嘱咐对方原地等待,接着便站起身,打算离开。
可就在他拿起喝完的饮料,正待开口道别之际,却听到仍旧坐在那里的方司阳低低的说了一声“有情况”。
于是纪晟抬起头,朝着他目视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皮夹克,看起来十分帅气的年轻男人,正从六安商场的后门员工通道里走了出来。
那人手里推着辆相当拉风的摩托车,一看就价格不菲。车把手上还挂着个黑色带金色花纹的头盔,搭配上他的皮夹克和皮靴,看起来还挺能哄人,就跟专业赛车手似的。
“呵,这商场卧虎藏龙啊。”纪晟忍不住吹了个口哨,“这车估计等我攒到退休都买不起。”
“车不重要,重要的是脸。”方司阳目光深邃,“你仔细看看这人是谁?”
实话实说,作为一个男人,纪晟刚刚确实是被那辆摩托车吸引了。再加上现在天色已晚,距离又远,没看清那人的脸也正常。
但当他听了方司阳的话,认真看向那人的脸时,才惊讶的发现,这个推着摩托车的帅哥居然就是自己上午见过的,那个叫孙路的商场经理。
看到这里,纪晟的第一反应竟是自己眼花了。
“你没看错,就是孙经理。”看到纪晟伸出手,做出想要揉眼睛的动作,方司阳忍不住摇了摇头,“看来人要衣装这话还真没错,换了身行头,就跟换了个人是的。”
“你还记不记得咱俩去洗印店之前,小白送来的那份报告?”
方司阳口中的小白,是局里的法医,也就是雷武那个叫白小亮的徒弟。今天傍晚,在方司阳和纪晟正准备出发去新锐图文时,雷武派小白将黄文林的尸检报告送到了二队的办公室。
黄文林的死因已经确定,是后脑遭重击,失血性休克死亡。按照雷武给出的报告,凶器应该是一个直径大约19厘米,呈圆弧的球状物。至于黄文林伤口处那些红色的残留物,已确定是剥落的油漆碎片。
对于这个神秘的凶器,雷武也没有给出详细的解释,纪晟记得,当时林焕还多嘴问了小白一句,这东西会是个啥?小白想了半天,说自己猜测,可能是个保龄球。
但六安商场内根本没有保龄球馆,就算有,拿着一个好几斤重的球状物去行凶,怎么想都觉得困难。
“你的意思是……”看着商场门口,一身骑手装扮的孙经理,纪晟若有所思。
“成年男子的头围,大约是53到58厘米,换算成直径,正好是16到19厘米之间。而小白说的保龄球,直径一般是21厘米,要比武爷给出的19厘米大。”方司阳说着,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而且我相信,摩托车的头盔可比保龄球要好拿多了。”
按照孙路的说法,他和黄文林并没有什么交集。但身为商场经理的他,又完全有可能拿到已经被开除的,前保安陈东的门禁卡。
就在纪晟将这些细节整理到一起,真相呼之欲出之际,方司阳又说出了具有决定性的一句话。
“上午在地下超市时,我刚好听到几个员工在聊天。她们说孙路是赘婿,能当上商场经理,全都因为他娶了大老板的侄女。”
“哦,那大老板的侄女和他关系如何?”
“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当时他还不是我们重点怀疑的对像。不过……”方司阳笑笑,那笑容在纪晟看来,多少有些“邪恶”,也幸亏他长了张帅脸,不然这笑容八成就要被理解为“不正经”了。
想到这里,纪晟打了个冷颤,“不过什么?”
“不过按照员工们的说法,孙路对于女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照片上的神秘的男子、红色的油漆、19厘米带圆弧的凶器……一下子,似乎所有的问题都说通了。
纪晟越想越激动,恨不得马上冲到马路对面,叫住孙路。可就在他跃跃欲试之时,面前的落地窗突然被人敲了一下。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瞪着一双眼睛,歪头看着自己的范奕纾。
对方蹙着眉,似乎有些生气,坐在旁边的方司阳见状,隔着窗户对范奕纾招了招手。
原本范奕纾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纪晟的身上,待到她看清那个朝自己招手的人,就是那天见过的帅哥后,又惊又喜的神情连藏都藏不住。
她一刻也没有犹豫,调转身形,跑进了店里。
“好巧啊!小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在纪晟的印象中,表妹范奕纾平时还挺乖巧稳重的,像这样主动和陌生人打招呼的情况并不多见。
所以当看到她对方司阳表现出热情后,纪晟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嫌弃。
见他如此,方司阳便明白,他肯定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这位小表妹。
既然纪晟不说,那他也不会点破。
“是啊,好巧。”他笑,“你怎么也在这里?”
“哦,我颜料用完了,叫我哥带我来买。”范奕纾说着,这才想起纪晟这么个人来,扭头看着他,“我在颜料店门口等你半天都没过来,我就知道你又跑六安商场这边来了!你啊,就是个工作狂,这刚复工,就不能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吗!”
说完,又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讲太多了,毕竟纪晟的工作内容不方便向别人透露。否则可能会影响到他的调查,甚至安全。
“啊,我,那个……”她有心找补,赶紧看向方司阳,“你和我哥刚刚在聊什么?”
“没什么。”
方司阳用一只手托住下巴,斜倚在桌上,从纪晟和范奕纾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脸就像是被雕塑刀修饰过的艺术品一般,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纪晟大惊失色。
他说:“没什么,我在看你哥对着那个骑摩托的男人吹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