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芩裹着浴巾出来,看到周湛正对镜穿衣,修长的指节在系纽扣。
他不笑时,本就一身阴冷之气,还偏爱穿黑色,气场更冷了。
“你要出去?”
周湛眉间明显夹杂着烦躁,说:“嘉城在会所跟人闹事,被对方打了。”
闻声,方子芩屏了口气:“要不要我跟你一块过去?”
他残留酒意的眼底突跳了下:“不用,你过去也帮不上忙。”
“你喝了酒,尽量别跟人起冲突,有什么事让旁人去办。”
“就几个闹事的而已。”周湛强撑着精神解释了嘴,眼角的倦色十分明朗:“这事别跟爷爷说,免得他担心。”
提及周秉山,方子芩心口蓦地震了下,她点头。
……
皇城娱乐会所。
不算宽阔的走道间,两帮人扭打撕扯,乌泱乱糟声此起彼伏。
场面一度失控,摔桌椅的,砸酒瓶的,还有人直接从碎玻璃渣上踩过去打人。
上前拉架的结果反被误伤,纪嘉城手捂血渍渍的头,给人挤了出来。
他靠在墙上缓了半秒神,撅起一只酒瓶子,猛朝对方一人头顶砸下去。
那人两眼一翻,身子斜着径直倒地。
走道闹哄一片,维持秩序的保安压根挤不进来。
女经理站在人群外围,脸都吓绿了,急得满头大汗,里边可是周湛的侄子,京港的小太子爷。
而另一边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邺城叶家的小孙子叶成杰。
两活祖宗打起来,谁也不是省油的灯,楞是帮谁都得罪人。
满地的碎玻璃渣滓,女经理只能干瞪眼:“叫周总来了没有?”
“周总说在路上,应该快到了。”
“愣着干嘛,上去拦人啊!”
几个保安踩着玻璃渣越过去,刚要拽住墙角的纪嘉城,叶成杰突然冒出头,一脚踩在他右胳膊上。
“啊……”
纪嘉城疼得倒在地上,左手死死摁着右手小臂。
“滚开。”
叶成杰怒气冲顶,脸上挂了不同程度的彩,他想掀开拦在身前的保安,越过去揍人。
到底寡不敌众,两名保安架住他,没有迟疑的往外拉。
保安只顾着拉叶成杰,却没留意身后的纪嘉城。
“叶老狗,我他么弄死你。”
他单手撑地爬起来,双眸猩红,手中的酒瓶子飞了过去。
叶成杰动作敏捷,头稍稍偏开成功避过,那只酒瓶子“啪”地一声砸在旁边地上,瞬间碎成十几片。
但凡周湛再前进半步,酒瓶就精准的打在他腿上。
比起他身上的衣服颜色,他的脸色更黑,沉得可怕。
深不可测的邃眸眯紧,周湛打量糊了一脑袋血的纪嘉城,冷声从喉骨间挤压出来:“干什么呢?”
原本闹哄不止的走廊,顿时静下来。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转过去,当看到那张冷到极限的脸时,有人缩缩脖子往后退。
女经理脸色煞白:“周总,您快带纪少去医院吧!”
相比起只是脸上挂了点彩的叶成杰,纪嘉城的伤势明显严重得多。
当众人都以为周湛要发飙,当场立法严惩伤人的叶成杰时。
他只是轻飘飘的说了句:“既然还能站稳,就自己走出去。”声音不辨喜怒。
在场的人皆是面色各异,内心无不是揣测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纪嘉城脸色胀红,牙口绷得死紧:“我不走。”
周湛一抹冷色扫过他的脸,听似平静的说:“要我八抬大轿抬你?”
纪嘉城是了解他的,越看着没有波澜的情绪,暴风雨来得越猛烈。
他再无迟疑,走上前,将头压得有点低。
周湛直直的盯着凌乱的走廊,顿了几秒说道:“今天谁先挑的事,自己站出来。”
连同女经理跟几个保安,脸色都是唰一下煞白。
前是狼,后是虎,得罪谁都担不起,女经理出声解围:“周总,都是年轻人喝了点酒上头……”
“哦……”周湛眸色渐深,长长哦了一声:“这么说,是你们管理不当?”
对方压根不清楚两家恩怨所在,本是一句解围的话,没成想引火自焚。
女经理直冒冷汗,嘴里支吾:“那个,怪我们疏忽,这事……”
周湛没等她说完,冷声道:“既然如此,那关门最好。”
他最懂人性,也最懂怎么折磨人,让人提心吊胆。
对方吓得腿软,屏息噤声,唯恐再多言半句会所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一群人中,硬是没有一个站出来。
都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想要让他们开口,办法多得是。
周湛选了个最简单,直接的:“谁要是想起来事情的原由,到隔壁包间来找我。”
他不问近在眼前的纪嘉城,也不问明显敌意的叶成杰,却偏偏在人群里找马。
聪明的人,一眼就看出周湛的心思。
当面点破,显得他这人格局小,不够大度,倘若是别人说,那传出去只会说他叶家没担当。
叶成杰一动不动杵在旁边,眼中透漏出几许慌乱,心虚,甚至还有懊悔。
转瞬,他恢复如常。
纪嘉城一路跟在周湛身后,进了包间,他反手锁上门。
嘴上虽不说,但他心里是万分不服的,挂着血迹的唇角紧抿起,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
包间亮着暖黄色的灯,照在周湛那张阴沉沉的脸上。
他眼皮子在轻颤,声音冷切:“他招你的,还是你惹的他?”
纪嘉城绷着脸,被吼得眉头一蹙:“他找打……”
“啪……”
他一时之间没来得及反应,等疼痛袭卷左脸时,纪嘉城才意识到周湛扬起的那只手,打在自己脸上。
压着胸口的怒火,他狠狠喘了几口气:“我就看不惯他……”
“啪……”
又是一巴掌,这回纪嘉城人整个被打得倒退了半步。
周湛盯着他良久,冷冷发声:“要不是你爸妈过世早……”
“要不是他们过世早,我也不会寄人篱下。”
纪嘉城猩红的眸间,像是要迸出火花般,他咬牙切齿的吐声,眼眶的泪滚落而下。
即便整个周家对他宠爱无比,捧上了天,可他心里明白,那种爱是建立在愧疚之下的。
是他们可怜他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