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宛如个老太太般,佝偻着身躯,待那麻劲消退,好半会才站直。
付闯看得生笑:“再喝口水缓缓。”
到达江远集团旗下的国宾酒店时,两车前后相差十几分钟,付闯这边算是开得快,一路追赶,唯恐周湛等得久了。
高耸入云的楼前,栽种成排的树,按照广府深城的季节,这些树即便入了秋冬,也是不会叶黄,依旧一片茂密葱郁。
像门前的捍卫,巍峨不动。
暗自吸了口气,沉稳住情绪,方子芩迈步进门,付闯在她身侧,两人步调不紧不慢。
晃亮的电梯玻璃照得她脸色煞白,许是先前呕吐的缘故,收回视线,努力让面色看上去更加稳定。
付闯将她细微的动作,丝毫不落的尽收眼底,晶亮的瞳孔有一抹幽深掠过。
电梯的楼层灯一直在不断闪烁变换,数字越往上,她的心仿佛被人揪起般,透不过气。
一只手掌抚在她肩头,掌心带着丝丝温热,耳边只听付闯的声音:“要是觉得不舒服,你可以在楼下等我。”
此时离顶层还有十楼,她若反悔退身,明显有足够的时间。
方子芩权衡利弊不过三四秒,镇定的神情再次浮上好看的面孔,她说:“我没事。”
比起先前的情绪紊乱,眼下要好很多,付闯一时间分不清,那是佯装掩饰,还是发自内心。
很快来到顶层,楼层廊道站着一排溜儿待侍生,其间一个带了耳麦,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看上去似他们的领头。
见电梯敞开,走出人来,他快步迎上前:“请问两位是周先生的客人吗?”
“嗯!”付闯淡淡应声。
“两位跟我来。”
穿过宽敞不长的廊道,近乎走到了尽头,一处面湖而设的厢房。
待侍生先是朝两人颔首,随而扬手扣门:“付先生到了。”
不多时,仅此两秒,里间传出一道熟悉的男声:“进来。”
门开了,方子芩抬眸间,第一瞬撇到坐在面窗位置的周湛,付菁离他有一米远,两人形势看去正常,且又有点旁人瞎想的意味。
她不露怯,也不露慎,跟在付闯身侧进去,目光扫过屋内时,只是淡淡一眼。
付闯替她拉了椅子,方子芩适应的坐下,说句:“谢谢。”
打二人进门起,付菁那双冷冷的眼,分毫未挪,直勾勾的盯在方子芩身上,她气不过更心塞。
若不是顾及有周湛在,她一定冲过去,掰开付闯的手,给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方子芩的靠近,就好似玷污了她们付家的清白。
碍于周湛,与家门的素养,她忍气吞声,可语气间还是不免听出点风声:“子芩,今天这局上也就你跟周总算是面生,要不你先敬周总一杯。”
与此同时,不光是付菁,付闯的目光也同时定在她脸上,话已出口,他想阻拦也徒劳无力,只能去看她的面目神色。
付菁存心跟她过不去,斟酒满杯,径直往她跟前端,酒水顺着杯沿漫出,滴落在她礼服上,白色绸缎的料子被晕染开。
见状,方子芩蹙眉,后知后觉的想要起身,腿立到一半她忽而又坐下。
是付闯伸着左手攥紧她的胳膊,用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压着她,而此时他的右手,正横在付菁捏着酒杯的腕上,似是阻止她欲要更往前的势头。
眼底有隐隐的愠怒在浮动,眼皮压着。
他本就属于那种微内双,平日不笑时,便显得严肃,尤为是眼睛不全睁开,眼皮下压,那股冷漠的气息更加明显。
面对他的举止,付菁有一瞬的不解,转而面容神色被惊诧取而代之:“哥?”
付闯绷着脸,说不上怒,还是不怒,总之情绪不大好。
他说:“她刚刚吐过,身体不舒服,这酒怕是喝不了,我先代他敬。”
明白人都听得出,这话表面上是回给付菁的,实则是说给旁侧不言,一副观望姿态的周湛听的。
从付菁手中端过酒杯,他勾起唇角,目光径直看向周湛的方向。
但见男人面无表情,好整以暇,坐在那就好似等着付闯给自己敬那杯酒。
两人身份都不低,谈不上看人脸色。
付闯自然说出敬酒词:“周总,女人嘛!多少有点酒桌小毛病,你大人不计,原谅一下,这酒我替她敬你。”
端着酒杯的手极好看,骨节分明且修长白皙,说完,他不待迟疑,轻轻的一扬,酒水顺势灌入喉中。
付闯帮方子芩的意图与态度,显而易见,明显到就差在脸写上“帮忙”两字了。
进场后,一直不闻不问,一声不吭的周湛,终是眼皮懒懒掀开。
不辨喜怒的嗓音,低沉磁烈:“看来付总对方小姐还挺维护有情,这杯酒我要是不喝都说不过去了。”
周湛同等爽快,把酒入喉。
旁的人听不出异样,但付闯跟方子芩听得真切。
与其说是讽刺,不如说是嗤之以鼻,还有三分强烈的嫌恶。
她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那杯酒明明没有入她的喉咙,却觉得整个喉咙像被烈酒封喉般,窒息又辣呛,眼眶隐隐有些什么在浮动。
方子芩攥紧礼服的裙摆,嘴角生硬扬起抹笑:“不好意思,我先去趟洗手间。”
付闯就站她身侧,哪能看不出异常。
他把酒杯搁下,便要与她同行。
方子芩扭头,星星晶亮的眼看向他,说:“付闯,你先留在这陪陪周总吧!我很快就回来。”
她的这句很快,付闯以及在坐的人,足足等了半小时。
其间,付菁耐不住性子,借着也去洗手间的由头,想打探情况。
门板微微敞开着,透过不大的缝隙,能瞧着洗手池前那抹修长高挑的白色身形。
方子芩倚着池前的台面,仔细观察,才知她在发呆,双目有点滞。
闻见外边拉门的“吱嘎”声响,她眼中快速闪过一记正色,抹掉眼角的异物,扭过头来。
看付菁那明显不过的打量审视,不怒反笑,扯动咧开红艳艳的唇瓣:“付小姐,不在里边吃饭,怎么跑来看我了?”
两人都是狐狸,谁也没比谁再精明半分,所以大可不必的掩藏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