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新的语气不紧不慢,淡然得像随口一说。
他叶家跟周家抗衡了多年,要说不令人畏惧,那是假的。
“娇娇,要不咱算了吧!叶家的人可不好惹。”
尤其是叶承新,别看他玩世不恭,一脸玩乐贵公子样,狠起来典型的杀人点头不见血。
程娇耳边是劝阻声,可心又不甘,她视线越过叶承新,瞪向方子芩:“别让我再看见你。”
何闻卓送她到医院时,她整个身子冻得像冰柱子。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暖和的。
她本就醉得不轻,加上天寒地冻滚进冰水池里,方子芩烧到了41度。
听闻这个消息后,宋玉容连夜赶来医院看她。
……
星城医院。
墨黑的天空,寥无一星,仿似巨人闭上了眼在沉睡。
风吹得路旁的树叶沙沙作响,一辆银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停在树下。
浓密的香樟树隐掉半壁车身,只露出前截车头,像一只伺机而动的野豹。
幽黑的车门紧闭着,看不清里边的人。
“去把方夫人请过来。”
坐在驾驶座的乔东升,正寻思怎么打破这静局,后座的周湛侃侃发话。
“好。”
十几分钟后,宋玉容进车,与他平排坐在后车座位上。
她着装清简,深褐色妮子大衣,配了双平底靴。
来时走得急,鞋背上边还溅了不少泥点子,模样倒没半点方家夫人的架势。
出于对长辈的尊重,周湛原本冷切的脸上,稍露笑容:“阿姨,好久不见。”
还真是好久不见,算上今天,宋玉容才第二次见他,对这个女婿的印象,依旧停留在方子芩出嫁当天。
他让两方家庭,足足等了个多小时,赶到时浑身酒气。
好在人还清醒,没误大事。
由于方彦跟方子芩关系紧张,宋玉容从此再没登过周家大门。
而周家也默契的从不来往,两家仿佛就只是在婚姻当天有那么半丝交集。
当然,宋玉容心中有数,周家哪能看得起他们。
用周芸当年在婚礼上说的话来讲:“方家攀上周家,那是这辈子的荣耀。”
“小湛,你找阿姨有事啊?”
明明是晚辈面见她这个长辈,宋玉容说话时,却眼底露着几分怯。
周湛尽量面容和善,语气轻缓:“阿姨,你别紧张,我没什么事,就是找你聊聊。”
“好。”
“她怎么样了?”
宋玉容眼中浮出几丝疼惜:“高烧还没退,医生说得守半夜,看明天什么情况。”
方子芩落水时,周湛正在隔壁包间,和乔东升他们打麻将。
其中一个牌友下楼买包烟的功夫,就看到了叶承新抱着她上车的一幕。
说当时状态很不好,但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心头烦乱不堪,周湛习惯性的伸手摸烟,抬眸看到宋玉容的脸,又怼了回去:“阿姨,要是她醒了,您跟我说一声。”
“你跟子芩吵架了?”
不然,为何人都到了大门口,却不提步进去。
他脸上有些不自然:“没有。”
“你眼神骗不了阿姨的。”
宋玉容毕竟是过来人,吃过的盐都比小年轻吃过的饭多。
周湛好看的眼睛蒙着层复杂,他掀了掀眼皮,说:“今天这件事怪我,是我没照顾到。”
话音落下,车内长达十几秒的沉静。
宋玉容冷不丁出声问他:“小湛,你跟子芩是不是早就已经离婚了?”
她刚见完方子芩出来,两人的态度俨然不像是夫妻,反倒更像陌生人。
又是久久的沉默不语。
知道瞒不过,周湛也不否认:“两个多月前的事。”
闻言,宋玉容一脸意料之中,脸上没有半分意外,平静得甚至连眼皮都没跳一下。
“我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她继续道:“其实,你跟子芩的性格一点都不合适,她这丫头脾气硬实,吃软不吃硬。”
而他两个人就像是刺猬,碰面就扎。
一个不肯服输,一个不肯放手。
耳边回荡着宋玉容的话,周湛脑海浮现出陈少臣那张温润儒雅的脸来。
他是真的温柔,连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清雅。
连生气都会尽量不把气焰烧到她身上,而是自己默默承受。
可他周湛注定做不到的,他习惯了被人上赶着,他的自尊心跟他的腰杆一样硬,不可能弯下。
他的脾气除了像刺,还有高高在上的权威跟傲慢。
眼中的复杂渐深,周湛扬起口气问:“阿姨,她小时候也这样吗?”
“小时候可不这样,打小儿这丫头就懂抱大腿,她不听话被她爸揍,一揍她就勒着人大腿不松手。”
“我记得是我意外流产住院那年,她整个人就像变了一样,遇上不乐意的事都憋在肚子里。”
提及方子芩,宋玉容眼底声音皆是疼惜,是那种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疼惜。
“她小时候可比长大温柔多了,虽然现在脾气硬吧!但她心根子软。”
周湛就这样默默的听着,也不作声打断。
说到情绪高处时,宋玉容端出手机,在相册划拉,翻出两张特别陈旧的照片。
她指着其中一个,语气呛起自豪:“六岁我就开始带她了,这是她上初中拍的。”
车内没打灯,手机屏幕光很刺眼。
周湛稍睁大了点眼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四五岁大点的菇凉。
浓密乌黑的秀发扎成马尾,一身蓝白配色校服,面庞精致,身形抽条,站在人群中特别出挑。
从那个时候开始,方子芩就已经有了点清冷的气质。
宋玉容说:“她啊!打小就生得好,替她妈的模子,高中那会上家里来表白的男生多得是。”
这话,不禁让周湛唇角不自然的僵了下。
他提起笑意,反问:“那她都没答应过?”
“她那时候有喜欢的人。”
“是吗?”
“可不是,就陈家那孩子,陈少臣你认识吧?”
话匣子打开了,宋玉容光顾着聊扯,没注意周湛那渐深的邃眸。
乔东升在旁听,跟着心揪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余光扫了扫周湛的脸。
隐隐的灯光下,倒是看不太清,但他毕竟伴君如伴虎这么多年,平时没少揣摩老板心思。
以他的判断,周湛脸色应该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