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乡下处理我的后事。
舟车劳顿,妈妈原本是不该回去的,可她还是执拗地坐进了车里。
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
亲朋好友们坐在一起,一边感叹可惜。
杨雅才十九岁,高考也错过了,以前是那么的优秀。
可在疾病面前,再好也如蜉蝣撼树。
妈妈扶着肚子坐到她们其中,七个月大的肚子,圆滚滚的。
他们识趣地转了话题。
“已经快七个月了吧,幸好你们年纪轻,还能生。”
“是啊,幸好还能生。”
“失独的日子太难,这孩子来得及时,你们啊也该振作振作了。”
妈妈只是笑着听,好像也不怎么难过。
后来那些人没了话,转过头时又变了嘴脸。
女儿生了病就迫不及待怀二胎,养条狗还有感情呢,据说最后一面都没去医院看。
可怜见的。
爸爸脸色一变,扶着含泪的妈妈走了。
不知何时,他们腿边跟了条大黄狗。
它在爸妈脚边转了转,鼻子嗅个不停,似乎在寻找我的味道。
爸爸有些不耐烦。
“妈,咱把大黄牵回去吧。”
他最讨厌的就是奶奶养的这条大黄狗了,因为这家伙总和他争父母的宠。
可这条大黄狗也陪着我长大。
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和妈妈总是外出打工,我每天都会牵着大黄狗在村口的大树底下等。
过年的时候,我能从早等到晚。
其他老人故意笑我,“你爸妈不回来喽。”
我委屈地团成一团,大黄急得呜呜叫,不停拿头供我。
哪怕谁都不要我,它也会陪着我。
“谁说我们不回来的?”
爸爸妈妈的声音就在这时传来。
哪怕我们一年只能见一次,可我和大黄总是能认出他们。
它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家人呢?
奶奶和爸爸一左一右牵着大黄脖子上的绳子,将大黄拉回门口的狗窝。
大黄受了委屈,低低呜咽两声,迅速钻回自己的木头狗窝里。
它的嘤咛从里头传来。
看来真的委屈极了。
爸爸低下身,想要安慰两句,却在看到狗窝的上端歪歪扭扭的蜡笔字时愣住。
“大黄之窝。”
那是他写的。
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画地写。
别人去读幼儿园的年纪,我和大黄跟在奶奶后边。
邻居的小伙伴带给我一支黑色蜡笔。
我如获至宝,央着爸爸给我写字,那第一个字写什么好呢?
“大黄的家!爸爸,我们写大黄的家!”
小小的我拉着爸爸,一步步来到狗窝旁,那根蜡笔在爸爸面前举得高高的。
爸爸握住我的手,在狗窝最上边一笔一画写着什么,我第一次写字,写得不好看。
大黄的尾巴摇个不停,吓坏了院子里的母鸡们。
我无比高兴。
以后我还要写爸爸妈妈,要写奶奶,爱的人的名字我都要会写。
小学第一篇得奖作文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奶奶有些吃醋,“那我呢那我呢?死丫头,小没良心的。”
我当时笑着抱着她,写奶奶的我没舍得给其他人看,一会儿我读给奶奶听。
奶奶说不。
她拿着我的作文去老姐妹那里炫耀,不出一天,全村的人都知道。
那天她可开心了。
奶奶抿了抿唇,背过身去擦眼泪。
“我有些累了,回去躺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