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彬陪展心洛回到病房，现在是饭点，走廊里仅零零星星地站着一些人，一路堪称顺畅。
但此时，613病房的门口，忽然立了个打扫中的牌子。
这种牌子一般只常在卫生间门口看到，展心洛微微皱眉，面露疑惑，“怎么了？”
“我先看看情况，你自己当心。”张绍彬似乎想到了什么，先一步走近，巧妙地挡在了她的面前，遮住窥进病房的视线。
展心洛很想说他多此一举，她张了张嘴，嗓子却像被人扼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位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张绍彬连忙询问：“大夫，请问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医护人员语气低沉：“6131床的小姑娘没抢救过来，地上流了一滩血。保洁人员正在进行清洁，你们是这个病房的吗？稍微晚一点再进去吧。”
张绍彬问：“小姑娘得了什么病啊。”
医护人员：“硬膜外血肿，和急性脑梗有点类似，估计是学业压力大造成的。”
是那位临床健谈的小姑娘……
明明中午还好好的。
展心洛脑子“嗡”的一声，陷入波涛汹涌般的混乱。
指尖转瞬间染上一层凉意，她心堵的厉害，脸上的红润都缓缓退去，留下一片苍凉的白。
展心洛压抑着哽咽，语速格外急切：“没抢救过来？她不是手术恢复得很成功，马上出院了吗？”
空气流动得异常缓慢，充斥着一孤萧瑟的窒息感。如果不是张绍彬扶着，展心洛几乎要摊到在地了。
张绍彬差点吓疯了，“心洛，深呼吸，心洛，你现在情绪不能波动太大，心洛，你听我说……”
展心洛却执着地想要一个说法。
医护人员同样吓了一跳，她不敢刺激院内病患，于是小心翼翼地解释：“一般的急性病的确可以通过手术治愈，但不排除并发症有潜伏期。”
展心洛顿时心凉了半截。
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如绚烂的烟花般在她眼前转瞬即逝了，令人心有余悸。
张绍彬眉间的忧色更重，完全不敢撒手，生怕她在门口倒下，最后几乎是将展心洛半抱回了病房。
许小花不负所托，为展心洛买来了丰富的病号菜。
一进门就发现气氛冷凝，看了张绍彬一眼，他摇了摇头，两人轻手轻脚将饭菜摆上简易饭桌。
展心洛原本半躺着，见状歉意道：“我暂时吃不下，等会儿……”
“展心洛！你究竟想不想好了！”张绍彬罕见强硬地把筷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展心洛闭了闭眼，硬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吃。”
她掩去眼底的痛楚，再睁开眼时，仿佛恢复了一片平和无波。
许小花偷偷扭过身去抹眼泪。
这一顿饭，犹如上刑似的，已经无法用食不知味来形容。
临走前，张绍彬望着她床边漂亮的bjd娃娃，目光中闪过一丝悲伤，“你把小恋送你的娃娃带来医院了。”
展心洛无声地朝他点点头。
“让他代替小恋陪着你吧。”张绍彬克制想要触碰娃娃的冲动，哑着嗓子转身离去。
许小花也该回学校的宿舍了。
人员皆散去，恢复一室宁静。
这一天似乎格外漫长，展心洛冷静地锁好门，活像个提线木偶，麻木地拆开行李箱。
陆愿景瞬间主动钻出上身，甚至来不及安上自己的双腿，用力把展心洛抱在了怀里。
他想了半天，说：“她走得不痛苦。”
潜藏在病房里的他，自然是旁听了全过程。
疾病无情，人有情。
直到这一刻，展心洛眼泪才终于夺眶而出。
陆愿景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想哭就哭吧。”
展心洛埋在陆愿景怀里大哭了一场。
事后她勉强破涕而笑，“哭出来好多了。”
至少她能利索的说话。
陆愿景无法责怪她什么，刚住院就遇到这种事，换了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医护人员临走前告知，女孩儿的父母明后天赶来收拾遗物，隔壁的病床两天之内应该不会被安排新的病患。
这种情况对于展心洛和陆愿景的计划有利，证明他们将有更充裕的时间安排一切。
但经此一事，展心洛觉得不能再拖了，应该立刻让陆愿景和加护病房里的自己见面，免得夜长梦多，生出什么新的变故。
陆愿景同样不想坐以待毙，比她更加迫切地寻求一个突破口，自然是双手赞成。
身体安装完毕，陆愿景换上了一套病号服，口罩和手套隐藏住身上非人的特质，和展心洛肩并肩一起走，以娃娃的模样完全融入了病患群体。
与此同时，左灵刚从王老爷子的公司出来。
老爷子的大儿子是个实干派，经过大半天的商谈磨合，已认可了左灵大部分想法。
他热情地伸出手，“老爷子的眼光果然刁钻，期待你的加入能为王氏注入新鲜的力量。”
左灵与他握手，“谢谢王总，愿与公司共勉。”
“哈哈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平时叫王哥就行。开车了吗？没开车的话我派司机送送你。”
左灵余光已经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笔挺的西装倚靠着车门，眼巴巴地望向她这边。
怎么像只求肉骨头的大狗子一样。
左灵笑了笑，说道：“不用了，有朋友来接我。”
王总也瞧见了车边的男人，“原来是男朋友来接你了，小伙子仪表堂堂，瞧着不错。”
“嗯。”左灵略带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没有过多的解释。
新公司里不少人知道左灵的身份，她又是王老爷子钦点空降的新部门合伙人，心思活络的人估计不少，这种小误会倒是可以解决一些麻烦。
不过要和莫鸣打个招呼。
坐进副驾驶，左灵熟门熟路地拉好安全带，顺嘴提了一下这件事。
莫鸣勉强隐藏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故作轻松地启动车子，“当然、当然可以！绝对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困扰的。正好我车里有新印好的名片，要不你带几盒，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左灵不由失笑，“几盒也太多了吧。”
“万一有的人不信呢。”莫鸣的顾虑也很合理，他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苦口婆心地劝道：“创业初期，肯定要全身心投入事业，不能花心思在阿猫阿狗身上，会打乱工作的节奏。”
左灵噗嗤一声，“行啊莫大律师，功力见长，学会冠冕堂皇了！”
“你教的好。”
左灵大概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笑容有多蛊惑人，莫鸣呼吸都乱了节奏，但因为开着车，不得不强行集中注意力。
莫鸣给人的感官变化很大，左灵想起一开始对他的厌恶竟有些恍如隔世。
左灵忍不住不着痕迹打量了两眼。咦，他怎么脸红了？
“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耳朵好像也红了。
左灵从小到大有一种神奇的技能，可以把所有对她感兴趣的男性同胞，全部处成铁哥们。
但莫鸣成了一个例外。
他嘴上一口一个大姐大的叫着，但从内而外摆明了“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对待自己的感情异常执拗。
此时，左灵很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开始失律，一下一下，在胸口不规则跃动。
如此真挚的感情，就算没心动，也有感动。
左灵不禁感叹了一句：“你是个不错的人。”
莫鸣，“？？？”
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忽然被大姐大发了一张好人卡？
不能秒啊，但是不敢细问。
莫鸣只能强行转换话题，“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定了西餐厅。”
左灵眼底笑意一闪而过，随后斩钉截铁地说：“不爱吃。”
莫鸣秒懂，“啊，我口误了，定了是中餐厅，有名的东北特色杀猪菜！那家店的招牌还有菠萝咕咾肉，酸甜可口，你一定会喜欢的。”
这小子真的学精了啊。
左灵眯起眼睛，“我记得菠萝咕咾肉是粤菜吧。”
“那可能我和锅巴肉记混了。”莫鸣神色如常，“前面转个弯就快到了。”
他都先斩后奏了，左灵还能说什么？
算了，随他吧。
他们身上的确有许多共同点：很倒霉，最好的朋友住在二院，都在面临人生的转折点……
一顿饭吃下来，相谈甚欢。
并有了革命性的进展。
左灵确认自己不再排斥莫鸣的靠近了。
莫鸣则确认了左灵对自己的放任，险些感动得热泪盈眶，真是可喜可贺的进展。
小剧场——
莫鸣：大姐大晚上约饭吗？
左灵：今天太累了不约。
莫鸣：有肥美的酸辣斑鱼锅，还有椒香的溜肉段，麻辣水煮肉片……
左灵：吸溜，别说了，我去。
莫鸣：大姐大诱捕器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