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心洛直起身，取回手机，按下暂停键。
不得不说，听到吴丽哭，展心洛内心有点复杂。
她不认为吴丽是在真心忏悔自己。
确实在她哭了没过五秒，吴丽突兀的笑声清晰地透过来。
“噗哈哈哈……她/他怎么还这样天真呢。”
洗手间内，展心洛和陆愿景一起愣住了。
外面的吴丽一抹脸，连妆都没花，她摸出手机，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语气轻快飞扬，“老三，你再帮我查个人，展心洛……切，我姐夫那种人，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病住院。哦，再加一个男的，叫陆愿景……”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了。
展心洛和陆愿景这一次冒险前来加护病房，虽然没有“回到人身”的进展，却莫名获得了巨大信息量。
吴丽离开后，两人猛然回神，面面相看，彼此震惊异常，可这里明显不是说话的地方。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陆愿景，他拉着展心洛快速返回自己的病房。
十分钟后，展心洛顺利通过了夜班护士的例行检查，陆愿景藏在床底下，没有被人发现。
回过味儿来的展心洛越想越瞠目结舌，“吴丽难道有精神分裂？如果没有演技也太好了。”毕竟吴丽是连张绍彬和她姐吴恋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的真面目。
拜吴丽所赐，展心洛一点伤春悲秋的心思都没了，神色凝重。
陆愿景跟着分析，“可见她所图不小。”
吴丽一前一后反差感太强，他们两人不是没遇到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但正常人暴露真实目的时没她表现这么疯。
展心洛沉思了一会儿，先联系了盛芳倩，打算询问一下吴恋相关的案子进度。
“心洛，稍微等我几分钟。”结果盛芳倩正在帮亲戚哄孩子，忙得焦头烂额，“小爱，玩具是塑料的不能吃。”
“你那个淘气包小侄子？”展心洛猜到了一些事，颇有些无奈地一笑，“这难道又是阿姨的新型催婚大法？”
“没错，我妈不知道听信了哪个七大姑八大姨的怂恿，认为只要我喜欢上小孩子，就想要找男人结婚生子了……然而我现在看到熊孩子的脸只想跑，小崽子实在是太难带了，老娘这辈子坚决不生。”
盛芳倩回想了一下，她们小时候那会儿多懂事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展心洛，“…………”
阿姨知道适得其反了吗？展心洛联想到自己的父母，更没眼看了。
也许这是每个家庭的必经之路？
盛芳倩迅速把熊孩子的状况处理好，麻利地扎好凌乱的头发，直挺挺倒在沙发上喘顺了气。
“呼，我去警局取了小恋案件相关资料，气道异物梗阻造成的阻塞性窒息，她在运河边被钓友们发现。现场没有任何特殊痕迹，包括脚印，所以警方判定那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不是自杀……”
盛芳倩停顿了一下。
她是见过吴恋的，又总听好友念叨关于俩人关于娃娃的事，完全瞧不出开朗乐观的吴恋有自杀倾向。
可律师做事一向看证据。
盛芳倩抿了抿唇，职业习惯让她没在这方面多说什么，只是提醒了一下，“现场照片和小恋的随身物品在我这儿，但心洛，手术前你不能看。”
盛芳倩根本不敢展示给展心洛，她笃定展心洛看完一定会受到刺激。
展心洛暗暗叹气。
这也算某种程度的“剧透”了吧。
毕竟盛芳倩接触过不少刑事案件，能让她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那些照片必定十分惨烈。
挂断电话，展心洛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马不停蹄又联系上左灵，让她帮忙从小姑姑那再打探些与吴家相关的消息。
左灵听完她的诉求，不假思索的痛快答应：“行，全部交给我吧心洛，我这就问她。”
展心洛这才放心挂断电话，被陆愿景催着洗漱去了。
陆愿景打断她满脑袋的思绪，反复强调：“你必须好好休息，天塌下来让别人去顶着。”
展心洛摇了摇头，看着陆愿景，又点了点头。
好吧，孰轻孰重她拎得清。
躺在床上，展心洛强迫自己放空脑袋。
这一天过的，未免太过充实了。
**
喂庆祝事业进展顺利，左灵晚上与莫鸣一起吃了饭，接到展心洛电话时，俩人正好在一辆车上还没分开。
一听是吴家的事儿，莫鸣说他家里也有些B市的人脉，和吴家有各种业务往来，说不定有新的线索。
左灵眼睛一亮，“那正好，附近找个清吧，咱们再续两杯。”
相熟以后，她发现莫鸣是个不错的酒友，现在心头两件大事有了着落，不由得想放松一下。
而且她的小姑姑虽然有些吴家的料，但大多都是妯娌间的情感八卦，听来听去也没有新鲜的玩意，很难帮上心洛的忙。
“你家以前不是搞纸媒的吗，人脉应该比我小姑姑广，走吧。”
“OK，我知道个地方不太远，环境不错，氛围挺安静。”
莫鸣索性带左灵去了他和陆愿景消遣的据点之一，老巷里酒吧。
一进门，热浪扑面，左灵手心微微出汗，干脆脱了毛妮大衣，被莫鸣顺势接了过去。
大冬天的，酒吧老板还穿着夸张的背心和皮裤，挑染换了孔雀蓝，好像一个玩朋克的摇滚乐队吉他手，永远奔走在时尚前沿。
“呦呵，你头一回带了个妹子来。”酒吧老板放下消毒喷壶，调皮地朝莫鸣眨眨眼睛，“两位包厢还是雅座。”
莫鸣面不改色地接受揶揄，“肯定是包厢啊，还是老位置。”他们几个认识好几年了，莫鸣对老板这种程度的调侃已经不痛不痒。
他摆摆手，示意服务生不用领路。
服务生见到熟悉的面孔，笑着去招待其他客人。
“不介绍一下？”老板又细细打量了几眼左灵。
这位小姐姐浑身上下没有一件不是名牌，脸蛋标志贵气，不是那种流水线似的网红长相，自带一股独特气场，难道是莫鸣他们律所的大客户？
“你好，我是左灵，是莫律师的朋友。”
“哈哈这么正式的吗，我叫艾尔，常来这儿的人一般喜欢叫我艾尔兰。”
左灵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下意识又收了回来，“特殊时期，就不握手了哈。”
“OK。”
等一下！
老板后知后觉，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原来这位妹妹就是左灵？传说中莫鸣的梦中女神啊！
啥时候得手的？没听说啊。
“莫鸣你难道……”出息了？
“咳咳！”莫鸣强行打断他的浮想联翩，“酒直接让人送到包厢里，我记得上次还剩下半瓶波本威士忌，其他待会儿再点。”
说完扯着左灵的胳膊就走。
边走还边转移她的注意力，“心洛不是刚住上院吗？怎么又接了和B市吴家相关的案子，她的身体吃不消吧。”
左灵更了解展心洛，“就算我不答应，以她的性格也不肯轻言放弃啊，还不如我帮她分担一点呢。”
莫鸣深以为然，“你说得对。”
陆愿景较真起来也一个德行。
酒吧老板望着俩人走远的背影，勾唇喝了口酒，“啧，一看就还没拿下。”
包厢是很雅致的中华风，昏黄柔和的灯光，与外面五光十色的摇滚朋克截然不同。
左灵坐下后感叹：“里外简直不像是同一家店。”
莫鸣挂好大衣才跟着坐在一旁，“当年老板视愿景为救命恩人，照着他喜欢的风格改装的，希望他能常来坐坐。”
左灵，“那陆愿景的事……”
估计开酒吧的人，整日黑白颠倒，也鲜少关注昙花一现的社会新闻。
莫鸣摇摇头，验证了她的猜想，“老板是那种生活在小圈子里的人，仿佛与世隔绝一样自在，还是别告诉他了。”
左灵点点下巴。
于是两人在酒吧老板来送酒、冰块和双层果盘时，不动声色地应对过去。
碰完杯，他们开始各自分工，竭尽所能联络B市的相关人脉。
过了一会儿，莫鸣放下电话，“爸妈说帮我问问几个老同学，至少要明天才给反馈。”
左灵戳了戳波本威士忌里的冰球，不禁叹道：“我小姑姑正和牌友们嗨着呢，晚点才能回我消息。”
生意世家的夜生活那是相当丰富了，除了她这种想脱离桎梏的奇葩。
等待的过程注定漫长且枯燥，左灵一时有点意兴阑珊。
莫鸣像是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摸出文件袋，朝她晃了两下，“好消息，至少我们不用干等着。”
已经整理好的案卷记录上，清楚地罗列着人物关系。
【吴家父、母：白手起家，B市首富，资深演技派。备注：为求得孙子，曾养了许多沾亲带故的女孩儿当代孕，深谙灰色地带，保留了封建传统的思想观念。】
【张绍彬：大院出身，入赘，生意人，展心洛和陆愿景小学同学。】
【吴丽：原本徐丽，非亲生妹妹，大学退学后性格巨变，吴家的备用子宫。】
【吴恋：独女，曲大夫帮调身体，怀孕后确认死亡。】
这些资料明面能查到，不属于机密文件，给左灵看没问题。
左灵拿起来其中一张照片，上面的主角是个清纯可人的小姑娘。
“这些都是……？”
莫鸣坦然地解释：“心洛之前发我一部分，我又抽时间总结了信息点。”
莫鸣不知道，其实这些是陆愿景归纳的要点，用展心洛的手机发给他的。
左灵略显惊讶地抬起头看他，“你竟然随身带着？”
“事关心洛朋友的案子，她没有选择展盛，而是给到我这边，我总不能让她失望吧。”莫鸣一脸轻松地说：“况且愿景如果醒了，知道我搞砸了他女神的案子，肯定要爬起来揍我两拳的。”
左灵淡淡一笑，“也是。”
抛开心洛的感情问题不谈，左灵已经完全了解了陆愿景这位发小对于莫鸣的意义，因此没有反驳什么。
如果真的能醒来……如果心洛愿意……也不是……不行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碰了一杯，继续往下看案卷。
“啧，又是重男轻女引发的血案，和吴家一比，咱家老爷子都显得和蔼可亲了许多。”左灵敏感地眯起眼睛，这话题简直是她的雷区，“而且我记得，曲大夫是心洛介绍给吴恋和张绍彬的。”
“你有什么想法？展开说说，”莫鸣认真询问，“排除意外和自杀的可能性，我们只分析他杀。”
左灵却说：“我可是个纯外行哦，没什么说服力。”
莫鸣摇摇酒杯，“外行也有外行的好处，你的逻辑清晰，和张绍彬也认识，也许会看出我没察觉的疑点。”
“其他方面我不敢打包票，豪门恩怨这块我可拿捏得死死的。”左灵点了点吴家父母的名字，“老爷子从小教我和小秋，看待事物一定要按照谁获利最多、谁嫌疑最大的原则推断。如果吴家父母真的为孙子而疯魔，没道理会在亲生女儿大着肚子的时候下手。”
吴恋没了，谁获利最大？肯定是吴丽这个代孕的备胎。
莫鸣了然，非常简单粗暴的逻辑，真是符合左灵的性格。
但左灵这段时间进步了！
她窥探到了更深层的一面。
左灵继续说：“在我看来，这四个人中，张绍彬才是疑点最多的人。吴家父母稳坐B市龙头多年，手腕肯定了得，却只有吴恋一个女儿，想必该是用的法子全用完了。”
吴家父母铁定是折腾不出花了，才会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按他们封建传统的逻辑，基因优秀没背景，性格好拿捏的青年才俊才是姑爷首选，但张绍彬显然不是。他大院出身，有背景，才华和学识比学霸还是差一些的，性格的话……”
左灵眼神有微妙的变化。
莫鸣产生了好奇，“他性格怎么样？”
左灵扬了扬下巴，“就那样呗，反正小时候我揍过他，和其他抓女孩儿小辫子、讨人厌的臭小子没区别。”
她说完，侧过头看了莫鸣一眼。
“等等，我怎么记得那时候你也在来着……你不记得张绍彬了嘛？他那时小小年就纪喜欢戴个墨镜，喜欢拿下巴看人，挺有记忆点的。”
左灵大姐大名声就是那阶段闯出来的。
一些不太好的回忆瞬间涌进莫鸣的脑海，“我只是住得近，因为不是大院子弟才被其他人排挤的，隐约对他有点印象，但那时候欺负我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记不全。”
“抱歉。反正得查一查张绍彬，他为啥会入赘吴家呢，其中肯定隐瞒了什么。”左灵立刻跳过了刚才话题，转移莫鸣注意力，“我和他的交情没有心洛深，看他没滤镜，就由我来查吧。”
她小姑姑可是豪门爱恨情仇方面的行家。
左秋那小子还有些好八卦的狐朋狗友，再加上母亲那边的豪门阔太团……查个人际关系而已，这些人脉差不多够用了。
莫鸣感受到了大姐头的体贴，唇角一抹笑意，柔和又温暖，“好。”
“张绍彬虽然有问题，但吴丽所图更明显，就是想上位，取姐代之。”
左灵点了点吴丽两年前的大学照片，和如今的对比照。那时的吴丽笑容腼腆，气质非常小清新，与现在性感尤物派若两人。
“她只是备选的女孩儿之一，为什么忽然退学呢？”左灵盯着一处，有片刻失神，“这张照片的背景花墙，我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藤本月季搭三角梅，凹出了类似六芒星的模样……是一种极为熟悉的画风。
莫鸣顺着她的思路猜测，“既然是大学时期的照片，应该是在校内拍的吧，国内有阵子很流行网红风打卡点。”
左灵端着她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语气激动，“我想起来了！这是美术学院的花墙！图纸是思韵画的，她发我看过，所以——吴丽是思韵的学妹。”
莫鸣震惊得呆住了。
有困难找大姐大，没毛病！大姐大太给力了——今天的莫鸣看左灵仍然带着十级滤镜。
小剧场——
老三：莫律师，我要查一个叫陆愿景的。
莫鸣：额，我不认识。
老三：好吧，那盛律师，我要查一个叫展心洛的。
盛芳倩：好巧，我也不认识。
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