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提到了这里，展心洛就顺势多说了几句。
“说起来咱们那些八百个心眼子的同行们都不相信‘铁人卷王’陆愿景会折在小小的疲劳驾驶上！”顿了顿，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唔，我也不信。”
这是两人在陆愿景出事后，第一次比较正式的剖析那起突如其来的车祸。莫鸣早前给展心洛发过一份案件资料，其中包括了行车记录仪分析等最新进展……但与吴恋案的情况大差不差，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是被害。
“记不清。”
陆愿景习惯性做出了揉眉心的动作，也许是重创集中在头部的缘故，他的记忆有缺失，再怎么回想，也记不起车祸的全过程。只是隐隐作祟的职业敏感度，警醒着他事情可能不简单。
陆愿景望着窗外的飞鸟，轻叹一声：“以后会有机会查清楚的。”
他内心的重中之重始终是如何先变回人，再亲自出马查清真相。
展心洛却不这么想，“别以后！正好要查小恋的案，干脆一起推进。”
“两个没有关联的悬案同时推进，对目前的你来说负担太重。”外界接连的刺激，已经让她身心俱疲了。
再说她已经打定主意转行，是为了过世的好友才……
展心洛刻意清了清嗓子，捧读的语气说：“咳，如果鼎鼎大名的陆律师，愿意免费给我当牛做马做小助理的话……负担？不存在的！”
她这么一打岔，刚酝酿出的一点消沉立刻烟消云散。陆愿景不免有些无奈，最终还是答应了。
“好吧。”
两人皆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达成共识以后效率极高，很快便将存疑的地方，一一记了下来，又经过两轮筛选，排除了几条不合逻辑的废案。
展心洛心情复杂地咬着笔杆子，抚额叹了口气：“如果小灵她们在，肯定又要吐槽我‘职业病已经病入膏肓’了，竟然连相识多年的朋友都怀疑！其实我不是故意……”
“上学时你就喜欢乱咬，这个坏毛病该改改。”陆愿景及时抽走了她的水性笔，反而表示：“我不这么认为。以往我们接触过的案件中，不乏存在委托人贼喊抓贼，翻案反转的情况。在没有明确嫌疑对象时，我们可以将相关联的所有人都暂时列为怀疑对象，再运用常见的排除法，将调查范围缩小。不因人情世故夹带私货，是律师的职业素养，你的做法没有错。”
展心洛沉默了好半晌，才回道：“嗯，我知道。”
再次调整好心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通过两个人的“头脑风暴”，终于梳理出大致的调查方向。
不过几轮下来，两人或多或少有点信息不对称。
于是由展心洛努力回忆过往，向陆愿景讲述了他所不知道的细节。
“你出事的那晚，我和莫鸣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但我当时因为张绍彬的一通电话突然发病了，没能和莫鸣一起与办案的交警沟通细节。”
“因为一通电话而发病？”
“对……他说小恋失踪了。巧的是我中午刚和她一起吃过孕妇餐，她也算是朋友中第一个知道我要转行的人，十分支持我的决定。而后来的电话和微信消息均证实那天的失踪是个乌龙。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本人，全靠网上维持联系。”
展心洛点开聊天记录，是吴恋的口吻没错。
“不是微信语音，而是打电话？”陆愿景略带诧异的说：“其实人在使用同一种聊天软件的过程中，通常会顺带其他功能一起用。当然，不能排除吴恋的个人习惯。录音了吗？”
展心洛叹了口气：“没有，和朋友闲聊天录什么音啊……况且那几天我刚确诊脑瘤，心里想得全是自己药丸。”
陆愿景提醒她：“格局打开，别盲目自责，在没有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前，一切仅仅是我们的主观推测。”
展心洛深吸一口气，望着他的无波的双眼，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令人镇定的力量，“嗯，我明白。”
小插曲过后，两人继续讨论，并以手里有限的资源，联系到了临市对吴家了解的线人，进行布局。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一壶红枣茶已经快见底，好喝是好喝，可这玩意没有咖啡提神。
展心洛浅浅打了个呵欠，端着空的茶壶站起来，手里握着整理的思路，一副要工作到天亮的样子。
被陆愿景拦住，“难道你想通宵吗？”
展心洛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啊？什么通宵？”
她面带疑惑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原来这么晚了？抱歉抱歉，我没注意到时间，如果困了你先去睡吧。”
结果她一转身，就撞上了陆愿景两道清冽的目光。
他差点被她的话给气笑了，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展心洛，你竟然让一个等身娃娃去睡觉，看来连续工作太久已经让你脑子陷入混乱了。”
一晃神的功夫，展心洛手中的资料被夺。
“你什么身体素质心里没点数吗？”陆愿景不容反驳地推着她往卧室的方向走，“现在，洗漱，睡觉。”
被数落的展心洛，“……好的呢。”
陆愿景难得强硬，展心洛心头一热，不知是不是人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心里容易受触动，根本拒绝不了他的好意。
于是只抿了抿唇，便乖乖地抱着睡衣钻进浴室。
在她去洗漱后，陆愿景并没有放下手中的资料，反而坐在电脑前，独自埋头筛选有效信息。
他同样是个忙起来不顾一切的工作狂，顾及了展心洛的情况，却忘了自己。
直到头发湿漉漉的展心洛站在了他身后，亲眼目睹了忘我的陆愿景，极其自然地端起了她放在桌上的水杯。
“诶等等——”展心洛连忙上前，心有余悸地抢下了杯子，“你不能喝水啊！”
溅开的水滴落在了陆愿景的肩上，布料晕染开浅浅的水渍。
他哑口无言地看着她，保持着同一姿势僵了半晌，任由展心洛抽了纸巾，反复擦拭。
一个不小心，他险些毁掉了她辛苦换上的娃娃脑壳。
陆愿景低下头，不自然的小声说：“抱歉，忽然有点渴，我忘了。”
“不用为这种小事道歉。”展心洛确认娃娃皮肤没受到影响，不是滋味的摆摆手，感叹：“光吐槽我忙昏头了，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啊！算了，一起休息，睡醒再继续搞吧！”
陆愿景与她的目光交错，他很敏锐，读懂了她关切而不自知的眼神。
然而他却转过身，刻意避开了。
陆愿景异常冷静的说：“娃娃不需要休息，剩下的可以全交给我。”
他是认真的？！
哪怕是专门定制的等身娃娃，身材也无法与成熟男人的体魄相比。
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整体是赏心悦目的，可展心洛却只感觉到了孤傲和凄凉。
“不，你需要！人的精神是会疲惫的，别太把自己当娃娃了好吗！”展心洛眉头微微蹙起，故意给出了一个可行性很‘高’的建议：“实在觉得渴了，别忍着，我可以给你倒一碗爽身粉‘喝’，再来一套口腔spa！”
陆愿景猛地转过头，下意识后退一步，“这就不必了，谢谢。”
最后展心洛将所有文件资料锁进柜子里，安心地回卧室睡觉了，留陆愿景一个人在客房里辗转反侧，不知过去多久，意识渐渐陷入模糊。
“滴答”“滴答”，耳畔传来了机械冰冷运作的声音。
陆愿景几次试图睁开眼，没有成功。
但脸上一阵阵奇怪的痛楚，令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等等，疼痛？
难道……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吗！？
陆愿景迫切地张大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刺眼的阳光和一张平平无奇的小猫脸。
他一时迷茫，下一刻震惊得甩飞了手腕，“馒头？！”
不对劲啊，娃娃怎么会有痛觉神经？
“咣当”。
怂猫瑟缩了一下，被吓得撒丫子似的狂奔出了客房。
“咦，什么动静？馒头？”上门做核酸检测的工作人员，满脸疑惑的问：“家里有其他人怎么不在群里上报？”
“没有。”展心洛身体僵硬，努力面不改色地对上“大白”审视的目光，十分坦然道：“是我男朋友之前为我录的手机铃，我家猫名叫馒头。”
房间内的陆愿景，“…………”
好在工作人员没有多心，只是说：“是吗？名字挺特别的。”
展心洛笑得有些尴尬，“不、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等送走了工作人员，展心洛才心有余悸地坐在沙发上，猛地灌了几口水。
刚烧开没多久的热水没彻底晾凉，烫得展心洛直吐舌头，“咳咳咳——”
随之捧着水杯的手不稳，展心洛的指尖还被外溅的热水烫了一下。
“嘶——”
水杯脱手了。
小剧场——
展心洛：硅胶体等身娃娃，每周都要扑粉哦。
娃娃陆愿景：不，你不要过来啊！我自己可以！
展心洛：自强好啊，那我去给别的大宝贝做保养啦！
娃娃陆愿景：等等不行——（吃醋ing）
展心洛：？？？
娃娃陆愿景：以后你只能给我一个娃扑粉，其他娃娃必须送出去保养！
展心洛：……算了算了。（谁会为了一个娃放弃整片森林！）
娃娃陆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