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流水,暗潮涌动之上,人间总是太平年。
羲瑶专心体会人界的种种事物。
清明的食得好味青团,端午要在手腕缠上辟邪彩线,盛夏来一碗米酒解暑,甜蜜的石榴好似一颗颗红宝石。等到螃蟹端上餐桌,便又是一年秋。
魔族和人族的斗争也在进行。
玄拂以四处旅行的胡舞娘子为皮,大张旗鼓收集人类精气的行为终于引得人间修道士的围追堵截。
南光跟踪玄拂的行径被发现,离雪紧急召回玄拂,剩下的胡舞娘子隐匿气息,暗中待命。
至此,人界与魔界暂时达到一种微妙平衡,双方分别按兵不动,似乎在等待某个时机。
骨族一如既往保持中立,面对局势皆以沉默对应。
时间来到人间槐花城,乡试前三日。
曹夫人再一次试图把一袋饼子塞到曹承心的背囊中但却失败后,曹承心无奈道:“娘,我考完就回来了,最多只需半月时间,您不用给我带这么多东西!”
曹夫人只好放弃,又接着说:“虽说省城的东西样样贵,但你也不要太节省,家里攒了这么多年钱,就是为了这时候用的。儿子,找个环境好点的客栈住,睡得好才有精力好好考试!”
“知道了。”
曹承心分别抱了抱爹娘,轮到羲瑶时,羲瑶依依不舍道:“承心哥哥,真的不带上我么?”
“路程太远了,而且要考整整九天的试,我可没精力照顾你,”曹承心安慰她,“我一考完马上就回来,你乖乖的,在家等我。”
“好吧,我会爹娘的话的。”
拜别了家人,曹承心踏上马车,去往遥远的省城参加乡试。
羲瑶确实听话。
每天伴随曹家夫妇起早贪黑卖猪肉,从不说苦和累,过着简单的生活。
只在晚上时翻来覆去,心里空荡又压抑。
第七日,南市卖雕刻木像的李八郎托自己女儿送来一尊小小的曹承心模样的木雕给羲瑶,声称那是早前曹承心订购的,此刻做好了便物归原主。
“他考虑到你会想念他,所以从我家定做了这尊小像,意为陪在你身边。”李姑娘如是说。
羲瑶抱着木雕,莫名其妙地落下了泪。
第十日,薛家娘子请羲瑶听她唱新编的戏,水袖飞舞之间,当唱着“哎呀我的郎啊,千里万里迢迢,枯谢容颜岁月,”羲瑶也蓦然哭泣。
逃到无人处,羲瑶再也忍不住情绪,一边大颗大颗地流泪,一边摁住胸口问:“十七,你告诉我,这是怎样的感情?为什么我这里隐隐作痛,为什么我总是突然想哭,为什么我一想到曹承心,就仿佛失去控制,恨不能现在就要见到他?”
牵情草灵懒散的眼睛中流露出罕见的怜悯,它知道她爱上了那个凡人,但这是绝对不能说的。
“这只不过是燃欢丹在起作用,”它平静道:“唯有这般逼真得好似与爱无异,才能得到天道之神的认可。”
“真的吗?这样痛的,就是所谓的‘爱’?”
“是的。”
“可之前我感受到的爱温暖又炽热,与这截然不同。”
“充满希望又充满绝望,痛苦又难以自拔,‘爱’本身就是如此矛盾,它牵绊灵与心,使修行变得更为艰难,所以在修炼的过程中,抛却情感会变强大,例如魔,例如神。感情丰富的物种会天然处于弱者地位,因为他们会多一道‘破心’关卡,你们骨族和人类在这方面一模一样。”
羲瑶愣了一会儿,轻轻地说:“这么说来,梵月那家伙可真厉害。”
“是啊,受情感制约却拼命努力修炼到巅峰,变成可以与魔皇抗衡的强者,千年来唯有梵月殿下而已,真是了不起的存在。”十七毫不留情道:“所以你也得拼命啊,作为弃子,你本该一出生就被杀掉做梵月殿下的养料,但却在骨族享受了多年的供奉,你必须得到我的果实唤醒梵月殿下,这是你的使命。”
“你、你知道我们?!”
“当然啦,我可是一株在狐族活了许多许多年的牵情草,盘古大神开天辟地的时候我就诞生了哦!”
“您这么厉害啊?”
“那是!”
十七扇扇翅膀,落在羲瑶头顶:“别担心,你现在感受到所有都是虚无,都是获得我的果实的一环,放松些,再过几日曹承心回来了,你就不会难受了。”
第十八天,夕阳昏沉,羲瑶叹了口气,心道今天看来也是等不到曹承心归来。
她起身准备关上院外柴门,刚好马车轱辘轱辘停在门口,曹承心正下车。
“承心哥哥!”
羲瑶抑制不住笑,情不自禁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哎哟!”
曹承心摸摸她脑袋,道:“等下再抱好不好?我得把东西搬下来。”
曹家夫妇听到声音也从家里出来,几个人帮着把东西搬下马车,曹夫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自家儿子,道:“我儿子这一趟辛苦了,都瘦了,得吃点好的补一补,老曹,赶紧去做饭!”
“好嘞!”
两人说着,急匆匆就钻进厨房砍瓜切菜。
曹承心拎着包袱走进房间,见羲瑶亦步亦趋跟着他,便放开手中所有,对着她张开手臂说:“抱。”
羲瑶靠在他怀里不撒手,像小狗一样嗅闻他的气息,声音委屈极了:“我好想你啊,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过得有多苦多寂寞,晚上没有你搂着我,我根本睡不着!”
曹承心也不好过,考试之前还好,考完了那个瞬间就开始一刻不停地想回家,想见她,此刻紧紧拥抱住她,才觉得心中缺掉的地方踏踏实实地填满了。
“我也想你,怕你一个人孤单还特意请李先生做了我的木雕——”
“那有什么用嘛!抱不到就算了,还越看让我越想念你,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讨厌你不带上我一起去,害我只能留在家里苦等!我好难过啊,你得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补偿?”
羲瑶踮脚亲了他一口,脸色通红:“想要这个,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