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一切，我用力地深呼吸，将跟前的整杯水喝了个干净，突然觉得全身轻松。
我完成了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任务。
“你的意思是，那之后你一个人分尸抛尸，秦怡回家了。”林和平见我没有说下去，和我确认。
我点头：“是。她回家看孩子了，我提着水把我们拖过来那条路冲了，然后就在我们店那个小屋里收拾的尸体。”
“为什么一定要分尸？”
“好扔啊，一个完整的人搬着多费劲。”
“都扔在哪儿了？”
“有的在河里，有的在土里，有的在井盖里。我写给你们吧，但也只是大概位置，我也记不清了。”
记录员拿了纸笔给我，我一处处写下来，交还回去。
林和平略看了看就放在了一边，继续问：“那只手为什么单独放？”
“因为秦怡说，那上面有她的牙印，我特意单独处理的。”
“那怎么就它被找着了呢？”
我苦笑一声：“命吧。我确实扔河里了，谁想到能漂上来，可能太轻了吧。”
“你是说，这就是一个失误。”
“可不嘛！”
“分尸抛尸用了多长时间？”
“不记得了，反正我是赶在赵安乐上学起床前回的家，一宿也没闲着，得有几个钟吧。”
“那具别人的白骨也是你扔到河里的？”
“对，”我又喝了口水，“我猜肖成是开车来的，只是车停在外面。他死之后我在他身上摸到了车钥匙，我出去找了一圈，找到了，当时骨头就在后备箱。我就连同肖成本人，一起拿去扔了。”
“你女儿知不知道你那晚不在家？”林和平又开始用那种想挖出什么的眼神逼视我。
可惜我已经习惯了，我平淡地说：“我不知道。你们也可以去问问她。”
林和平维持着探究的神色盯着我，有几秒的沉默空隙，我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孩子是我的软肋，我很难在有孩子的场景里撒谎。
末了，我感觉他松了松神，把怀疑撤了回去。他不是不怀疑，他是知道问不出什么了。
“所以，你给那个杂物间重新装修，是为了盖血迹？”
“对。”
“为什么开始不弄，非要等到警察发现了才弄。”
“嗐，”我摇了摇头，“一开始没想，我感觉把血弄干净了，看不出来了就行。结果有天秦怡看了个什么电视剧，突然知道血擦干净了，警察也有办法看见……就是会发光……我俩就有点心虚，后来想再会发光，糊上层水泥也透不过来吧，我才动这心思的。谁知道还没来得及，你们就找到那只手了。”
事已至此，事情也就差不多说清楚了。他们信与不信，自己去查好了。
林和平突然问我：“你想知道秦怡是怎么说的吗？”
我承认我有一瞬间的紧张，但马上我就彻底踏实了。
“随便，你想说我就听，不想说我也不问。”
我几乎要笑出来，因为林和平这局输了。在他问出那句话时，我就知道秦怡遵守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他们在这几天里已经问完了秦怡，假如和刚刚我说的有一点出入，他们都不会这样故弄玄虚。
我这狼狈的轻如鸿毛的人生，终于赢了一次。
林和平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言多必失，露出了一丝懊恼，也如我所料没有说下去。
之后我又交代了杀了那个姓赵的无业游民的过程，我坦诚是为了不让秦怡替我背锅冲动为。
我也坦诚自己确实是累了，有好多次都想放弃。
“早知道在这里那么踏实，我还折腾什么。”我看着苍白的屋顶，“我没什么可说了，麻烦判得快一点。”
林和平动了动嘴，最后却什么都说出来，他起身走到门口，对外面打了声招呼，有人进来带我出去。
走到门口时，我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没说，停下脚步勉强回头对林和平说：“还有件事，我曾经想过杀你。”
除了林和平之外，其他警察都愣了一下。
“要不是秦怡拦着，没准我真的会动手。”
“我知道是哪天。”我没想到林和平会这样说，也就是说那天之后他其实已经认定是我，可他仍然一而再再而三给我机会，希望我能自己站出来，“就算小秦不来，你也不会真动手的。”
“那可不见得。”
“我当时信，我现在也信。”
我的喉咙突然紧了一下，眼眶有点发胀。我把头转回去，背对着林和平，最后说了句：“老林，对不起。”
最终我还是辜负了他的期望，我知道在这段日子里他不止一次希望我能停手，能说实话。他在调查的过程中肯定也不止一次希望自己想错了，那些事与我无关。
他曾经真心实意拿我当过好人，也真心实意为我好过。
可我顽抗到了最后，没有一丝从宽的可能。这世上为我尽心尽力的人不多，偏偏他是个警察，可能这就是注定的吧。
我衷心地期望我这个案子能为他的职业生涯加点荣光，也不枉相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