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的男孩有些个子已经窜很高了,力气也长得很快,刚懂人事,脑子里常常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偏偏家大人还拿他们当孩子,更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他们会觉得自己已经是男人了,可这个时候的女孩往往还是依赖父母的孩子,很容易变成欺凌对象。
我要给他点教训。
我跟了那小子几天,知道他下了学就会去网吧,而且只去一家,那家老板会给他们编身份证号,要到晚上九十点钟他才会回家。
我找了根棍子,在一头缠上几条毛巾,像根棒槌,在自己身上敲了两下,是钝痛。我在毛巾那端绑了黑塑料袋,夹在咯吱窝下面走在街上就像买了把新墩布,也不会惹人注意。
那小子从网吧出来,我就跟在后面,我知道他拐弯的巷子里有个公厕,平时人也不多。我慢慢解开棍子上绑的塑料袋,等他走到公厕门口时,两步上前把袋子套在了他的头上,掐着他的后脖子就压进了公厕。
我还以为这小子能跟我吱哇一阵,没想到直接就被吓懵了,连喊都没喊出来,趴在地上憋了半天就结巴一句:“你、你、你谁啊!”
我没搭理他,拿起棍子就往他身上敲,我大概就只用了三成的力气,专打在背和大腿这些肉多的地方,加上毛巾头,根本不会留下任何伤痕。其实也没多疼,但压迫感很强,他吓得大叫,双手抱着头却不敢把塑料袋拿下来。
他这样让我觉得很无聊,“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的心态又占了上风。他们跟宋斌还是不一样,宋斌在这个年纪已经能面不改色打断别人一条腿了。
我这也算提前给他打预防针了。
“我跟你说,我是赵安乐她爸。”我蹲在他旁边,用棍子按着他的脑袋说,“你完全可以去和你爸妈说,去和你老师说,去跟警察说,反正这儿没眼睛,你身上也没伤,我就是不认,你能拿我怎么办!”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塑料袋呼呼作响,我能看出来他开始不服气了。
“我跟你学的啊!谁看见我打你了!”
我抬手抓住他的头,一字一字认真说:“你听清楚了,以后你和你那些朋友要是再敢欺负赵安乐,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下次,棍子上绑的没准是钉子。你要是不信邪,就试试,为了我女儿,我就算被枪毙也会先捎上你。”
塑料袋吸在了他的脸上,他屏住了呼吸。
我放开他,站起来,随手把棍子扔进粪坑,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去之后秦怡问我干什么去了,我没说。转天赵安乐去上学,回来也没说什么,看来那小子还是吃了哑巴亏。我心里有了底,以后这群人应该会绕着赵安乐走了。
这样正好,我就希望她能好好读书,我和杜薇都是没学历的人,我希望她以后能去远方,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那之后一周就是赵安乐的阳历生日,农历还要一周,每年她都要过两次生日。原本想着出去下馆子,但算着农历生日那天是周末,阳历这天要上课,晚上还有作业,就先在家里吃,等到周末再出去吃。
赵安乐生于春天,她出生的那天难得暖和,我以为是好的预兆。可是生下她不久,杜薇就患上了产后急性肾衰,从那之后就是漫长的吃药,住院,时好时坏的治疗过程。
那几年不堪回想,我时而感到走投无路,坐在出租屋里算着钱,一把一把揪掉头发。我不是什么圣人,我也想过如果没有生这个孩子,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些事。
我知道会这样想是因为我软弱,我时常憎恨自己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