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早决定了晚上在家里吃，那天我就没开店，一早就去菜市场买新鲜的鱼肉。早市很早，买完东西回家，秦怡送赵安乐去学校都还没回来。
我打开电视，找了个重播无数遍的旧剧来听，慢悠悠拾掇着鱼。赵安乐不喜欢吃鱼，一是讨厌择刺，二是不喜欢腥味，外面拾掇都不够干净，非得我亲自弄才行。说起来我做饭的功夫还是跟舅舅学的，那时候被他像畜生一样驱赶着做这做那的屈辱，却变成我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
等我把食材都收拾好，一部分收进冷冻室，发现秦怡还没回来，才觉出不对劲，今天确实晚了太多。
我给她打了电话，响了很久才接，她也只是匆匆地说：“就回去了。”
放下电话，我看起了电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秦怡回来了，她脱了外衣，一声不吭走到厨房看我准备的东西，问我：“中午咱俩吃什么？”
“刚才你旁边是不是有人？”我懒得绕弯子。
她抄起菜刀又撂下，背对着我说：“刚才林和平找我，非要单独和我聊聊。”
我皱起眉头：“聊什么？”
“他说他前几天去了趟西市，细查了当年的案子，和……乐乐她妈的死，觉得你没说实话。他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和平回去查，我猜到了，不意外。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单独找秦怡，很明显他认为秦怡是个突破口。
“你说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说。”
她重又开始剁葱，把我净好膛的鸡放进高压锅，放上葱姜八角香叶这些。赵安乐的口轻，吃东西一点都不随我，也不像本地人，秦怡来了以后我才知道她爱喝炖汤。秦怡炖鸡汤比我好喝，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先用高压锅呲一下，然后再拿砂锅慢慢煮，鸡肉最后撕下来还能拌着吃。
“你这个人啊，还是太挂相。就算你什么都没说，林和平也能看出东西。”
秦怡没有说话，把东西一个个放进高压锅，盖上盖子。
“刚才我给你打电话，就算他在旁边，你就照常说话，支吾什么。”我还是忍不住埋怨，“林和平是个老警察了，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
“那你要我怎么办！”她终于站起来看向我，“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根本不知道哪些事是你做的，他过来和我说一堆，我该做什么表情？”
“无论我从前做过什么，都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你就会说和我没关系！那你当初干什么要把我留下来？也许我不在这儿，肖成就不会跟你没完。”秦怡吸了吸鼻子，眼中似乎有泪。
“肖成来找我，也和你没关系。”
她猛地扭过头来，皱紧了眉头：“那……当初你们三个逃跑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把电视音量调大，淡淡地说：“之前给过你机会问，既然你不想知道，就别再问了。”
“……宋斌……不会是你杀的吧？”
我转头看她，她眼皮颤了颤，眼泪掉下来。
“宋斌是谁杀的，重要吗？肖成是咱俩杀的，这是事实，不是吗？”我不自觉握紧电视遥控器，台开始疯狂变幻，声音嘈杂，“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我们至于被人盯上吗？”
“行，说实话了，你还是怪我……”秦怡冷笑一声，眼泪反而收回去了，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扬着下巴说，“我真他妈的傻，还以为你多少是有点为了我。”
我反手关了电视。
声音一下没了，好像空气也没了，突然感觉周身发紧。
“我告诉你为什么一定要剁他那只手，因为当年他就是用那只手掐着我的脖子，按着我的嘴，差点把我捂死！要不是我咬掉他一块肉，我当时可能真的被他弄死！”
她深吸一口气，问我：“你想还听详细的吗？你想知道他扇了我多少下吗？”
我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竟觉得有些缺氧。
就在这时高压锅喷起汽来，一直濒临爆炸的声音将我俩拉回地面，秦怡转身抹了把脸，走到厨房呆呆望着高压锅抖动的塞子。
我站起来，走进了厕所，靠着洗手盆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