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和秦怡私下如何争吵，在赵安乐面前都能保持一切如常。
放学后她开心地和我们分享她收到的生日贺卡和礼物，放在包着彩色书皮纸的盒子里的小摆件。看来她和同桌以及后桌的女生已经成为朋友，三句话不离她们。
“我可以把蛋糕带到学校给她们分一分吗？”吹完蜡烛后赵安乐问。
“好啊，你想带哪块自己切。”
她把巧克力最多的那一块切下来，装进了饭盒里。
“你可以提个要求，爸爸肯定满足你。”我对赵安乐说。
她想了想说：“我没有要求。我就希望一直这样。”
我和秦怡对视一眼，她垂下眼帘。
事实上，事发之后我不是没想过离开这里，在警方找到那只手之前我们有很长时间能够找个理由从容脱身。但我不想跑了，之前那次逃跑赵安乐毕竟还小，只要跟着大人，到哪里都无所谓。可是现在她已经有了自主意识，她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不能把她强行剥离。
如果我让她转学，带着她去重建一个新家，就必然要和她解释为什么。
我骗不了她的。
既然林和平已经回来了，先单独找了秦怡，他就一定会来找我，我做好了心理准备。该来的一定会来，十几年前我就已经恶鬼缠身了，也不怕多这一遭。
他是半夜来的，店里已经没人了，我之所以没走是因为白天就发现水槽有点堵，我在换下面的管子。听到背后咳嗽，我就知道是林和平。
“你先坐，我一会儿就好。”我头都没回。
林和平在背后也没有出声。
我换好管子，把手里的扳手塞进了裤腰里，起身洗手，之后才转身出去。
“东西都收了，热水还有，我给你倒点。”我去提暖瓶。
他出声拦住我：“不用，值着班呢，坐坐就走。”
我这才看到他棉袄下面居然穿着制服，看见那身衣服，让我太阳穴跳了两下。我在离他稍远的位置坐下来，扳手戳得我难受，我用桌角挡着拨弄了一下。
“有事？”
“小赵啊，我这阵子和你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他摇了摇头，叹气道，“可你还是不和我说实话。”
我皱了皱眉，似笑非笑：“啥？”
“你在肖成和宋斌抢的那家金店干过保安，你上次为什么不说？”
那家金店早就没了，可他还是查到了。好在我一早就料到会如此，冷静地装意外：“那家金店叫啥？”
“陶氏金店。”
“……他俩抢的是陶氏金店？”我瞠目结舌，“我真不知道，你上次也没说名字啊。”
他只是看着我，大概是光的方向，看起来一只眼睛是暗，一只眼睛亮，阴晴难定。
在那几秒钟的静谧下，我的压力急速升高。
“这个案子里有不对劲的地方，我跟你探讨一下。”林和平突然站起来，自己拿起暖瓶，倒了一茶缸子热水，也就绕到了我的身后站着。
我僵着背没有动，听他继续说：“之前我没看见卷宗，搞错了一件事。肖成被抓之后，身上并不是一半的金货，而是一小半。起初警方以为他藏在哪里了，或是已经挥霍了，却没有找到痕迹，他坚称是和宋斌分赃不均，最后宋斌带了一多半走了。这就很奇怪了，即便车子烧焦了，警察还是能找到血迹，加上弹壳，很明显有人受伤了，既然肖成身上没有伤口，那只可能是宋斌。宋斌已经受伤了，肖成居然还能让他带着一大半的金子离开？这可能吗？就算他俩最后商量好了，那宋斌完全可以开车离开，为什么要在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弃车，而且枪也不见了。一个带着枪带着那么多金货，没有交通工具的人，怎么可能消失呢？”
“你们觉得宋斌死了，那关我什么事？”
“别着急，慢慢说。”他倚着柜台，双手握着茶缸子，对着热水不停吹气，“当地警方一直觉得他们这次作案是踩过点的，不然很难解释一些细节。但肖成不认，他说一切都是巧合，是临时起意。那时候当地警方怀疑的是那个被枪击的保安，可惜那个保安虽然被救了回来，却一直没有意识，也查不到三个人之间任何关联。所以最后这个案子只能按肖成的说法来结。不过我和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聊过，他至今仍然坚信有第三人存在。”
我隔着衣服，按着扳手，不发一语。
“假设，有第三个人，这个人是金店的保安，那就都说得通了。肖成和宋斌根本不需要踩点，里面的监控位置也很好调。只不过大概不是被枪击的那个，而是个活动自如的人。他们三个一起逃亡，在路上不知出了什么事，宋斌中枪死了。那个时候虽说是夜里，周围也没什么人，但如果是肖成一个人，要处理尸体还是太麻烦了，有个人帮忙会容易很多。最终那个人和肖成达成了某种共识，肖成让他拿走了宋斌那份。可能是肖成觉得自己目标明显，早晚会被抓，不想浪费钱吧。”
对，他说的是对的。那又如何，证据呢？我忍不住冷笑一声：“如果像你猜的这样，死的也可能是你说的第三个人啊，未必是宋斌。”
“确实，理论上是这样。”林和平终于喝了口水，笑着说，“可是你出现了。”
我的后脑勺突然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