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联系到了陶氏金店的老板,他那个店早就没了,我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人。我给他看了你的照片,他对你还有印象。虽然他记不清你离职的具体时间了,但很确定是案发之前。”
林和平继续说着,我起身走向他,绕过他,站在柜台后面,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就太巧合了,你和肖成宋斌认识,你之前在那里干保安,偏偏在他们动手前离职了。之后出狱的肖成又出现在你的身边,最后还死了。如果你是隐藏的第三个人,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我都不知道之前那个金店老板现在在哪里,但警察找人总比我容易,我并不惊讶。那么多年过去老板不可能记得我是什么时候离职的,那个年头没有什么电子档案,我们也没签过正经的劳动合同。所以林和平拥有的只是模棱两可的说辞。
可是……可是……道理归道理,道理没办法熄灭我心中厌烦的火焰。
为什么他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他们都不肯放过我,我只是想忘记过去的一切,平静地生活,为什么一定要刨根问底,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为什么要逼我……
干掉他!
在这个瞬间我看着林和平的侧脸,他的白头发已经很多了,就算他是警察,我也可以打得赢他。
干掉他、干掉他、干掉他……只要干掉他,就没人会追着我们了……干掉他!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咆哮,震耳欲聋,我迅速把扳手从裤腰里抽出来,伸进了袖口里。
一秒,只要一秒——我看着林和平的后脑勺,眼前不停闪现我用扳手敲击他脑袋的幻觉——扳手从袖子里滑下,我握住了冰凉的手柄。
“赵禹!”突然间秦怡走了进来,从她的角度能看见我握着扳手那只手,她直勾勾瞪着我,喊道,“还不回家吗!”
我迅速把扳手退回了袖子里。
“你怎么来了?”
“乐乐睡觉有点咳嗽,家里没药了,我出来看看还有没有开着的药店,明天好让她带学校吃。”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话,她在林和平的注视下走到我旁边,死死掐住了我的手腕。我试着挣脱了一下,诧异于她居然这么有力气,她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把扳手从我袖子里掏出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我心里那团火,一点点熄灭了。
“我知道哪儿有药店,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去。”
之后我扭头对林和平说:“我确实在陶氏金店打过差不多一年的工,你问我为什么不干了,因为我老婆出了车祸,抢救回来也一直没脱离危险,天天给我下病危通知。我怎么可能继续上班!车祸是偶然,我不可能为了抢个钱让我老婆在那个时候出车祸。那时我满心只有我老婆,辞职以后根本就没再关心金店出了什么事,她不在了,我要钱有什么用!”
我几乎快把自己说服了,但林和平不为所动,只是说:“我已经让医院去查当年的病历了。如果你老婆是在案件发生后才去世的,你的动机就更清楚了。”
查得到吗……十几年前医院还没有联网,纸质病历还查得到吗……我没有想到这一层。事情脱离自己掌控,摇摇欲坠的感觉令人浑身难受。
就在这时秦怡毫不客气地开了口:“就算您是警察,也不能随便编排别人吧!有证据就过来抓人,没证据就少说有的没的!”
林和平明显被噎了一下,立马乐呵呵地说:“你瞅,你这媳妇多厉害!我就是随口说说,要是没有的事,就不用代入,当个故事听呗。”
我没搭理他,开始把椅子都扣在桌子上,准备关门。其实平时并不这样干。
“行,我回了,还上班呢……”
林和平识趣往外走,却迎面撞见一个婆婆,嘴里喊着“小赵、小赵……你还在吗”就跑进了门。
“我在呢!”我迎上前,“林婶儿,咋了?”
“我家杰子发烧快四十度了,我这也没车,你说可咋办……”林婶儿急得直哭。
“没事,别急,您赶紧回去把孩子衣服穿好,我这就回家开车去,就几分钟就回来接你们去医院。”
我有一辆面包车,还是早年没开这个饭馆是买的,当时是用来拉货,现在很旧了,平时不用就停在家门口。
我扭头对秦怡说:“你跟林婶儿回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成。”
秦怡就要陪林婶儿回家,林和平在门口说:“别回去开车了,我开所里的车送你们去。”
“也行,这样更方便。”
这会儿我也顾不上跟他别扭。
这个林婶儿周围的老邻居都认得,警察估计也知道,是个苦命人,儿子儿媳一起出意外走了,给她扔下个才两岁的孩子,今年也才四岁。老婆婆本身也没什么积蓄,年纪也大了,干不了什么活儿,有时候拿个篮子在外面卖点手工的东西,孩子的小鞋之类的。
她这个小孙子体弱多病,打小就跑医院,白天还好,能搭车,最怕就是夜里发烧。这不是她第一次满街跑着找人帮忙了。
林和平跑回派出所开了辆日常的车出来,林婶儿抱着孩子上车,我跟秦怡说:“你先回家吧,我身上有钱,跟着去照应着点,顺便从医院开点药。”
“行,那我等会儿把药名发给你。”
“好。”
我发现她的手还握着口袋里那支扳手,抬手在她手臂上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