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出生在条件还不错的家庭,父亲是承包屠宰场的,已经颇具规模,屠宰场都开在偏僻的地方,雇了人管着,他就偶尔过去看看。
他是杀猪起家的,后来借钱学人做倒爷,往俄罗斯那边倒东西,赚了不少钱,但后来也被骗走了不少,风头过去后,他即使收手,干起了稳当的屠宰场。秦怡从小就听他爸胡咧咧自己年轻时的传奇,每次说的都不一样,她也不知道真假。
但秦怡知道一点,就是她爸最讨厌别人说自己是杀猪的,他看不起自己的过去,即使有了钱也还是自卑,所以格外注重体面,热衷附庸风雅。买根本不值钱的书法,买昂贵的茶砖收藏,其实自己不认识几个字,就爱喝浓的茶叶沫子。
秦怡出生那年爸爸已经三十五了,不算年轻了,妈妈也三十二了,因为她是个女孩,爸爸一直想再要一个,可妈妈不想再生了。秦怡三四岁的时候,爸爸就开始不着家,再后来妈妈也找到了对自己更好的人,两个人就离了。
那时秦怡太小,没有人给她做选择的权利,她只记得妈妈提着行李离开家,她下意识要跟着,妈妈对她说晚点来接她,也就再也没回来。从那起秦怡开始和爸爸一直生活,爸爸对她也不算不好,吃的穿的零花钱,只要她想要都会给,但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任何交流,爸爸对她的要求就是安安静静,当盆花草。
她爸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女孩要有女孩的样子。
离婚后爸爸没有再婚,但女人不断,并且大摇大摆往家里带,后来长大一些秦怡才明白原来对男人来说,尤其是有几个臭钱的男人,女朋友换得勤居然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旁人的指指点点都是对那些女人,和她的。
每次带女人回家,爸爸都会塞给她一点钱,让她出去玩,如果邻居看见了,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就会用可怜的眼光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个孤儿。
其实最开始秦怡的学习成绩还不错,小学初中念的都是附近比较好的,只是当她发现成绩好对爸爸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她也就渐渐失了动力。哪怕她考第一,爸爸照样不来参加家长会,只是因为嫌麻烦,卷子上签字从来都是她自己仿写。
于是上了高中之后秦怡的成绩急转直下,开始每天在学校张牙舞爪,一副大姐大的样子。可无论她是翘课罚站,还是砸了玻璃灯管,还是和谁扯头花,爸爸都只是打她一顿了事,从来不会和她多废一句话。
再之后她开始追求个性,夏天学着电视上的女明星穿小吊带,露背装,加之她漂亮,很快就在周边学校间变成风云人物,男生嘴里的谈资。
但这让秦怡在女生圈子里的人缘变得很糟,女生明里暗里用很难听的词骂她,后来就开始使小动作整她。最关键的是秦怡虽然看着想要惹是生非,但她从不跟风欺凌别人,拒绝了所有向她示好的小团体,也就更招人记恨。
好在她不是个软弱的人,有人整她,她就整回去,有人打她,她就打回去,她恨不得老师天天要请家长,这样就可以给她爸添堵。
其实秦怡想要的无非就是她爸爸能冷静下来,和她好好谈一次,问问她究竟想干什么,谈一谈未来。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她爸只会骂她“伤风败俗”,“丢人现眼”,“像去卖的”,“和你妈一样不是东西”……她就在这样的咒骂里一天天失望,一天天沉堕下去。
其实那时秦怡不是没想过考上大学,远走高飞,和家里一刀两断。可一刀两断谈何容易,现实社会血脉就是会将人永生永世绑死,就像眼下她想结婚都过不了这一关。
关键是那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让秦怡彻底寒了心。高中时她爸有过一个女朋友,当时谈了一年多,算是很长的一个,已经住进家里来,秦怡甚至想过也许这个女人会变成自己后妈。
可那个女人很排斥她,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总和她过不去。有一次盛饭,秦怡说要自己盛,女人非要帮她盛,然后把一碗热汤全洒在她脚上。秦怡也不甘示弱,直接把一勺子汤掀在那个女人脸上。
结果就是爸爸在医院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她,当时她几乎已经成年了。
后来秦怡听到那个女人跟爸爸说了很多次,女孩子读大学就是浪费钱,不如早点出去赚钱,之后介绍个条件好点的对象,人生才算安稳。秦怡听出爸爸是支持这个想法的。
当然没过多久那个女人还是跑了,大概是因为发现她爸也不是那么有钱,不过也是过普通人的日子罢了,还要担负一个不好惹的继女,不值得。
但秦怡那时的成绩已经一落千丈,很难靠高三一年追回来,她也没有那个动力了。
就在她浑浑噩噩,不知未来如何时,她真正的噩梦到来了。
高考前一个月,秦怡遇见了肖成和宋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