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来得比我以为的要晚,也或许是我模糊了时间。我仍旧过着平凡的日子,采买,开店,替别人家送送货,帮救护车抬一个脑梗的胖子下楼……这样的日子挺好的,如果我不是年复一年等待着结局的话。
我把饭馆转到了秦怡名下,如果她不想继续开,转手总还能落点钱。家里的那些现金我也告诉了她,让她拿到银行去换成正归的保值的金条。但即便如此,我也很清楚包括饭馆在内,我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赃款,很难绕过警察。清算之后能给她们剩多少,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还让秦怡照应赵安乐,我确实是为难她。
毕竟小孩子总有机构会照顾,成年人活着更难。
然而最后一段时间秦怡却格外平静,她再也不提之前发生过那些事,仔细想来,在肖成突然出现前,我们其实有过一段这样的好日子。
只不过于我们而言,好日子从来都是幻觉。
隐约听到警笛声时是接近中午,当时我和秦怡还在家,我站在窗边往下望,没看见警车。我问她:“你听见警鼻儿声了吗?”
她先是摇了摇头,可说话间声音更近了,她变了脸色,也开始找声音出处。
我们住的楼靠里,警车得从外面七拐八拐绕进来,但我知道这声音是冲我来的。我推秦怡往门口走:“你先走,就当是不在家,回头自己再去警局解释。”
我不希望这个时候她在场。
“等一下……等、等一下!”她一人抠住墙的折角,挣扎着面向我站定,“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我们在之前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我不明白有什么话非要现在说。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现在必须让你知道。”在越来越近的警笛声中,秦怡的眼睛瞬间充血,哽咽着说,“你老婆那场车祸是因为我,当初是我把乐乐从幼儿园带走的。”
我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耳朵“嗡”一下剧烈耳鸣,自己呼吸的声音变得像溺水一样急促而剧烈。
我从来没怀疑过她,我从来没将那件事和她联系在一起。可如今回忆交织,我不得不去想,如果没有那起车祸,或许我不至于如此。
秦怡的嘴开开合合,似乎还说了什么,可我陷在巨大的耳鸣与眩晕中,根本听不清楚,而这时警车似乎已经从窗下那条路逼近。
直到她拿了一把剔骨刀伸到我面前,我终于听到她在说什么:“……别管我死活,想办法走,只要你能走,你能活着,总还有见到乐乐的那天……”
我看着那把刀,那是我用得最趁手的一把,一不小心就会蹭一道口子。好的刀总是很贵,我平常用得很仔细,此刻锋刃闪着光,能映出我的脸。
我突然清醒了。
我抬手揪住脑后的辫子,将她扯到我身前,刀抵在她的脖子前面,走到了阳台边,拉开了一面窗户。警车已经停在了楼下,三辆,看来还挺谨慎对待,我刚好看到林和平从车上下来。
“别动!”我从窗口朝他喊。
他和随行的警察抬头看见我用刀抵着秦怡的脖子,全都愣了愣。林和平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有两个警察已经举起枪来,他才反应过来,把身旁的枪往下按了按,说:“这么多人呢,别动枪。”
说归说,举着的枪也没放下。路过的人也没走,停在远点的地方张望,甚至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跑下楼想看看咋回事,被警察轰回了家。
我看见有警察想往楼里跑,马上大叫:“别上来!你们敢上来,我就敢点煤气!”
“小赵,你干啥?之前是你说的,我们找到证据,你就老实配合,现在整这出算怎么回事!”林和平挥手,让所有人停下,朝我喊,“把刀放下,你干不出来这事!”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我动了动手腕,刀尖贴在了秦怡的脖子上,只是贴上就破了皮。她“嘶”了一声,但没有叫。
林和平垮下了脸,眼中只剩厉色,喊:“你想干什么!”
“你们留一辆车给我,堵在楼口,其他车都开走。我上了车,就放了她。”
“你跑不了的。”
“照我说的做。我现在下去。”
说完我挟持着秦怡后退,准备下楼。
我知道林和平不以为我会顽抗,他没有做需要武装力量的准备,当然,他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我知道我跑不掉,我开着他们的车子,到下一个路口大概就会被拦截。
就是因为知道,我才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