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我真的以为是秦怡是肖成派来盯着我,毕竟我对她的了解仅限于肖成的女朋友。而且如果是偶遇,她完全可以和我打招呼,可她明明看见我,却一直遮遮掩掩,我才怀疑。
所以最初的几天我特别提防她,却又忍不住盯着她,还特意把赵安乐留在身边,不给她任何可乘之机。然而我发现她似乎没有接近我的意图,她就是偶尔出现在我会经过的地方,而且我一靠近,她就跑。
我开始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时秦怡特别瘦,眼窝都凹进去,眼神躲闪时还像个小女孩。我忍不住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肖成已经进去那么久,好好的姑娘为什么要帮他做事,可我难以解释她在做什么。
后来我想兴许她有什么难处,因为我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好像过得不是很好。于是我还是没忍住,先叫住了她。
现在我知道了原因,也就全都理解了。她偶然遇见我,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就是当初把孩子从幼儿园带走那件事,她也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是愧疚让她频繁出现在我周围。当然,也因为我是她好不容易遇见的熟人,她本就没有栖身之地,自然会停留。
只是如果我不主动对她发出邀请,她不可能接近我。所以,是我自己选择的。
一开始她只在我店里做杂事,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太会干活,却又很卖力在干,非要我喊她歇会儿,她才肯停下。我们俩没什么话讲,因为如果绕开肖成,我们俩就是陌生人。很明显,她也不愿意提起肖成。
我有时候接赵安乐放学会先带到店里,再送回家,秦怡刚开始并不怎么面对赵安乐。如今我明白为什么,她应该很怕赵安乐还记得小时候的事,认出她。但那时候赵安乐太小了,不可能还记得清见过一面的人的脸,看赵安乐没有反应,秦怡才逐渐安心。
我和秦怡关系近一步也是因为赵安乐,有天放学她让我给考上卷子签字,这孩子一开始数学不好,应用题找不到方法,我又很难给她辅导,我早就把学校里的一切都忘干净了。后来秦怡就陪她写作业,讲课上听不懂的东西,渐渐的赵安乐有事开始找她,不找我了。
那时我就开始觉得奇怪,秦怡是个又漂亮,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而且明显会读书的女孩,怎么会和肖成那种人混在一起。可我也不想问,我不想打破自己勤苦维持的屏障。
这就是我和秦怡的宿命,我们之间明明是因现下的一切而结缘,却永远绕不开时间的诅咒。
我也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仿佛从某个时刻起其他人都拿她当我女朋友,我们没承认也没否认。后来赵安乐也问秦怡是不是我女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秦怡配我是绰绰有余的,只是我在离开西市时一心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感情了,我会觉得对不起杜薇。再加上肖成梗在我俩之间,即便不去提起,也忘不掉。我不确定她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
于是我试探着问她愿不愿意搬到我家来住,就当省钱,她可以和孩子一起睡。秦怡好像完全没想到我会这样说,吓了一跳。她考虑了一晚,才答应下来。
一旦住在一起,感情发展就顺理成章得多,我渐渐习惯了有人搭把手的日子,房子也逐渐像个家。一段时间后赵安乐开始闹着她喜欢一个人睡,故作撮合我俩。于是秦怡说:“要不,我还是搬出去吧。”
我觉得我们必须谈一下了,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我第一次提起了肖成,她比我还紧张,整个人都僵直了,但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
我问她:“你知道肖成是为什么进去的吗?”
“开始不知道,后来看了新闻,知道了大概。”
“警察找过你吗?”
她摇头:“他那天只和我说要去做件大事,我就猜到是不好的事,在你们动手之前我就离开西市了。原本我就不爱跟他出去见人,除非他逼我去,见过我的人不多,只要他不提我,警察应该不会找我。”
秦怡准确地说“你们”,我就清楚她知道我也牵涉其中,这样谈起来倒是容易了。只是我开始好奇,肖成为什么会带她来见我,如果我们没见过,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事情。
我这样问了,秦怡回答:“他一定要我来啊,说是见他最好的哥们。”
我不敢置信,不愿面对内心那一瞬的松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挠了挠头,“你应该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能有今天的日子是运气好。我也不知道这个运气能维持多久,你要是有这个心,要是不嫌弃我带着个孩子,那咱就搭伙过日子。你要是没这个心,就当我没说过这个话,没事。”
她愣愣地看着我,我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半晌她问了一句特别孩子气的话。她说:“你喜欢我吗?”
我忍不住笑出声,都不是小孩了,何必搞这一套。
听我笑,她才如梦方醒,没有期待我的答案,而是缓缓点了两下头,就算答应了。其实我看出来她的迟疑,但我没追问。那时候我还有点私心,除了肖成之外,她可能这世上唯一知道内情的人,我将她留在身边,总比撒出去强。
让我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她就主动过来,想和我亲密接触。她脱了衣服,爬到我身旁,浑身冰凉发抖,献祭一样。
这种情况谁能做得下去,我跟她说“我们不着急这一天两天,我也不图你这个”,帮她拿衣服穿上。她傻傻地看着我,突然掉了滴眼泪,不等我问,就跑到厕所去了。
如果我对她更好一点,那时候我应该就能发现她的不对劲,她从来没接受过正常的爱,明明对那种事害怕又抵触,却又只会贡献身体来表现亲密关系,她从来不知道发自内心地爱是什么样的。
如果我能对她更好一点就好了,这是我此刻坐在审讯室里,最后悔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