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杜薇屡次从阎王殿被拽回来,状况一度趋于稳定,而坏消息是我需要大笔的钱才能真正救回她。
而且,时间有限。
又没有人帮我带孩子,不能去幼儿园的时候我只能带着她在医院,可再乖的小孩也没办法在医院老实待着。杜薇出事的第二天,我就提了辞职。
老板知道我家遇的事,当即结工资给我,还多给了我一些。但突然离职,终归要交接一下,尤其还是金店。
就在这时魔鬼又出现了,宋斌再度和我提起那件事。这一次,他开始动之以情:“你好好想想,你还有别的法子吗?一个大老爷们,因为钱眼睁睁看自己媳妇死,你睡得着觉吗,你媳妇半夜给你托梦,都要骂你孬包。机会就在眼前,之后拿着钱远走高飞,咱再也不见。咋样?”
我知道杜薇不会这样,自从她生病,不止一次说“别费钱了,我不想拖累你了”。就因为她是这样的人,我才难以放手。
是我觉得自己没用,不是她。是我不能原谅自己,不是她。
是我贪婪,是我想赢一次。
是我答应了宋斌。
离职的前一天,我给刚来的保安交接,顺便改了摄像头的位置。刚好我在我离职前需要点货盘账,库里总有人,我在一旁看着,不多话,也不上手,只帮小姑娘搬了下梯子,将上面的摄像头碰歪了一点。保险库本就不大,碰歪这一点应该可以空出一个安全的死角。
我在脑子里串联出宋斌和肖成进来之后的动线。就仿佛我亲身经历,我之所以这么熟练,是因为我早已想过无数次,只是不愿意承认。
我干干净净地走了,也是这个时候医生跟我提了换肾的事。在我看来,这可能就是命。我只能寄希望于罪恶可以改变我的生活,甚至那时我还有一丝幻想,以为杜薇真的能好起来。
我离职一周,宋斌和肖成决定动手。我觉得时间太短了,可我也不想再等,毕竟我是最急的。
他们两个并没有和我说太多计划,我的任务就是接应。他们给我弄了辆车,让我在某条小路上等。他们说会很快,只在店里逗留几分钟,否则就可能被外面的人发现。所以他们和我接上头的时间也不会和预计相差太多,如果他们很久都没来,肯定就是出事了。
那天夜里,我一个人坐在车里,躲在那条无人经过的窄巷里,车里到处都铺着塑料布,一动就“嗞啦嗞啦”响,心中的不安膨胀得像只随时会爆的气球。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祈求他们成功,还是不成功。
和约定差不多的时间宋斌和肖成来了,他们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的旅行袋,看起来很沉。我暂时顾不上看他们拿了多少,我的注意力全被宋斌手里那只枪吸引了。
“后面去。”宋斌对我打了个手势,让我下车,他来开,顺手把枪搁在了副驾驶
那是把很长的枪,看起来像猎枪。我有点希望它就是个假的,可我心里清楚那一定是真枪。
我突然恐惧到难以呼吸,我不清楚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可参与一件可能会用枪解决的事,能有什么好结果。
只是那时已经覆水难收。
宋斌把车开得飞快,熟练地穿着小路,进了村子里,想要以最快速度跨市再出省。肖成打开旅行袋,抓起里面的金项链手镯给我看,笑着拍我的肩膀,说:“你看,咱有钱了!”
我却笑不出来,我只想赶紧换成现金,和他们一拍两散。
“什么时候去换钱?”我急忙问。
之前宋斌说他都联系好了,可以迅速兑现洗白。
“着什么急,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躲,等风头过了再说。”宋斌说。
“不行啊!我得回医院,我老婆和孩子都等着我呢!”
我这两天暂时把孩子托付给了之前帮我看过孩子的个人托幼,但人家也不愿意让孩子留宿,只是看我家这情况好心帮忙。我不可能把孩子丢在那里不管,人家也会疑心的。
而且我要钱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她们,我不可能自己出去享福,置她们于不顾。
“回去?”宋斌笑出声,“你现在回去就是找死。”
“我又没露面,”车子越开越远,我知道如果我现在不下车,也许再也回不来了,我扒住宋斌的肩膀,“这样,我就拿一点,你放我下车,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们。”
宋斌把我的手抖落,通过后视镜跟肖成对视一眼,说:“真是傻小子。就你那媳妇,治好了也就那样,别管了。拿着钱到外地做生意,回头再找个媳妇,不就完了!”
我怒火中烧,又不敢发作。我摸出手机,之前一直没开机,想看看有没有医院的消息。谁知刚开机,宋斌反手夺下我的手机就丢到了座位下面。
“说了不许开手机!”他瞪了我一眼。
我弯腰捡手机,半天也没摸到,焦躁愈演愈烈地灼烧我。就在这时宋斌突然刹车,我整个人向前扑,狠狠撞在椅背上。
我的余光扫到副驾驶座上那把枪。
“妈的,死狗!”
一条狗从车轮子底下蹿了过去,宋斌骂了一声,就要继续开。我却趁机使劲儿抠车门,喊着:“放我下车!”
“下个屁!”
车门都锁着,我打不开,宋斌没搭理我,车子继续往前开。这时车座下面的手机震动起来,我找到了它,发现是医院的电话。
我刚想接,肖成再度把我手机拿走,直接关机,丢给了宋斌。
“还给我!是医院的电话!”在这个漆黑,狭仄,充满异味的车厢里,我快要无法呼吸,整个人处于崩溃的临界点。我不要钱了,让我回去就行。
他们都不搭理我,我怎么喊“放我下车”也没用,我干脆探身向前去夺方向盘,车子剧烈扭动起来。宋斌被我吓了一跳,大骂着“你找死啊”,突然单手抄起身旁的枪,戳在我的身上。
“坐下!”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他以为可以唬住我。可我却发现,他因为单手握着方向盘,枪又比较大,他随意一抓,手指并没有落在扳机上。
我深吸一口气,趁宋斌看前面路的空当,一把夺过了枪。
“停车。”
我把枪口对准了宋斌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