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斌愣了一下,但没有停车,他不屑地撇了撇嘴,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来,开枪。”
我双手握着枪,全部的力量都要用来控制自己不发抖。
“你要是敢开,倒当了回爷们,”宋斌嘴里“切”了一声,“孬种玩意。”
这时肖成伸手过来握住枪管,想把枪拿过去,嘴上说着“行了,行了”。我暗暗使劲儿,不想被他拿走,一拉一扯就怼到了宋斌。
他被整烦了,勃然大怒,猛地刹住了车,就来夺枪:“小瘪犊子,给我!”
他的手劲儿巨大,我根本抢不过,但我不想放弃,咬着牙不松手。那时的宋斌给我一种极度的危险感,我感觉他只要夺过枪,就会一枪将我打死。
就在这时,枪响了。
我被震得脱了手,液体溅在我的脸上和手上,当我意识到那是血,整个人陷入完全无法自控的癫狂。有几秒钟我是失忆的,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能尖叫来着。
直到肖成一巴掌把我打醒,那时宋斌已经趴在方向盘上,那一枪直接打到了他的头,没救了,我压根不敢看他。
“已经这样了,想想之后怎么办。”肖成紧张地看着窗外,幸而那条路周围都是野地,没什么住家。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停在椅子上蹭手,血却好像越抹越多。
“谁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枪是你开的,你现在是个杀人犯了。”
是啊,我是个杀人犯了,我回不了头了。
“实话跟你说吧,刚才我俩也开枪把保安给打了。”肖成语速飞快,“有人命和没人命不一样,警察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我跟你一样,家里有惦记的人,走不远。但这钱,我必须要。”
我看了看地上那只包,我知道这钱对我也很重要。
“你要怎么样?”
“警察应该查不到你,就算查到你,他们也没什么证据。这样,宋斌那一份归我,但你先帮我拿着。我只带一小部分走,警察抓到我时我身上必须得有金子,这案子才能了。到时候我就说,我和宋斌分赃不均一拍两散了,他把一大部分都拿走了,就甩给我这么点。”
肖成冷静地说:“回头等消停了,你把宋斌那一份换了钱给我妈送去。”
“你要去认罪?”我有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警察抓到我,我就认,抓不到就算。”他全当我同意了,从后备箱里翻出早就准备好分赃的包,随便抓了一点,“剩下的你拿走。”
“可、可……”
“可什么!”肖成瞪了我一眼,“帮忙!”
就像之前处理那个出租车司机一样,我和肖成用塑料布将宋斌裹住,直接推到副驾驶,他就开着车继续往前。直到看见一条河,他对我说:“把死人扔河里去。”
我下车拖尸体,却发现他没想帮忙。发现我看他,肖成说:“把钱也带上,咱俩从这儿开始就各走各的路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觉得我们两个人的人生都完蛋了。
“我妈家的地址我发给你了,你要是没把钱给我妈送去,我做鬼都不会饶了你。”
我忙点了点头。
肖成看了我一会儿,关上车窗,开着车消失在了黑夜里。
抛尸的过程比我想象肿困难得多,死人特别重,加上还有一个满是金货的包,光是拖到河边草堆里就已经满身的汗。河又冻得特别结实,我转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稍微薄一点的冰钓的洞,也是用石头砸了半天才砸开一个口。
我拖着尸体过去,看着他直挺挺沉了下去,又把枪扔了下去。然后我趴在那里就着水洗手洗脸,冰水摸着就像针扎一样疼,可我根本顾不上。
明明洗得很干净了,一眨眼又好像看见通红一片。我踉踉跄跄地跑开,却没有忘记提包。
然而那个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我也不敢搭车,只能一味朝前走,根本不知方向对不对。中间还迷失方向,鬼打墙一般绕回原地。
直到天亮了,我才突然辨清方向,同时脑子也清楚了。我花几块钱搭了个老乡的三蹦子到了城里,找了家小澡堂子,把包锁进了衣柜里,然后我转身出来,先去医院。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丢了,我已经记不起它最后落在哪里,究竟是在车里,还是宋斌身上。如果在车里,警察会不会找到我。
我也是这时才意识到,肖成给我发的地址,我也收不到了。
但这些焦虑,在我踏入医院后,都被汹涌的痛苦挡在我后面,医生和我说杜薇夜里情况突然恶化,没有抢救过来。他们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想让我赶紧去见最后一面,可是我都没有接。
我走的时候,她还笑着说“好好休息,我没事”,几个小时后,她就已经安静地躺在停尸间,再不能回应我。
那我要那些钱有什么用,我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杜薇是在用她的命阻止我,可还是迟了,我停不下来。
我跪在停尸间哭到几近昏厥,最后被医生护士抬出去,给我吃了一点镇静的药物,我才一点点安静下来。但与其说是镇静,不如说是麻木。
我人生的支柱又折断了一根,如果不是想到还有孩子,我那时真想和杜薇一起走。
可最终我只是叫了殡仪馆的车,直接将杜薇拉走了。之后我还抽空回到澡堂,把包取了出来,带回了家。因为澡堂没人就会清箱子,到时候会被发现。
我没有办什么复杂的仪式,这事杜薇早早和我说过的,她不信那些,她就想安安静静地走。她姥姥去世时,她舅舅那边坚持要大操大办,弄得她很疲惫。
我也不想让孩子过早面对这些,我只是对赵安乐说“妈妈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好像明白了,那之后再也没在我面前提过妈妈。
警察一次都没有联系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电话丢了的缘故,总之那包金子一直在我家放着。
处理完杜薇的丧事,我就准备带孩子离开了。我火速卖了房,为了省去麻烦,分了杜薇舅舅一半的钱,等于和西市再没有关联。
在来到哈市的路上,我从车里的收音机里听到金店劫案的嫌疑人已抓获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