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想过再去河里找找那两只断手，想了想也就作罢。警察盯我正紧，不能做多余的事。我只能寄希望于在水下移了位，毕竟我只浅浅压了一点跳绳，很容易漂走。
同时我手上的伤口逐渐愈合，变成一小块一小块痂，掉得七零八落。
就在我稍稍放松警惕时，一群警察突然冲上门，拿着搜查令，说要找线索。他们来得太突然，我没办法提前准备，更何况我压根不知道他们要找什么。
警察翻找速度很快，虽然每个柜门抽屉都打开看了，但翻得不详细，很明显是有目标的。我的视线跟着他们，林和平却来到我的旁边，一直盯着我的手看，我不得不确认他在看什么。
但他马上收回视线，笑呵呵说：“尽量不给你弄太乱。”
“你们到底要找什么？”我问他。
“等下就知道了。”
过了会儿一个警察从我睡觉那屋拿出来一本相册，那也是我家里唯一的相册。他把相册交到了林和平手里，其他人翻找的手没停。
“老物件了。”林和平掂了掂相册，现如今确实没有那么老土的册子了，上下两层极为厚重的硬纸壳。
“从之前家里带来的。”我也已经很久没看过了，连放在哪儿都不记得。
“方便看吗？”说着他就已经开翻了。
我耸耸肩：“里面没几张照片。”
确实没有几张，厚厚的一本相册大部分是空白页。和杜薇在一起后，她家里有个傻瓜相机，我们才偶尔在出去玩时拍几张，毕竟胶卷和冲洗也不便宜。里面有我们去动物园拍的，去滑冰拍的，去玩雪拍的……随着林和平的翻动，我重新看那些照片，惊异于她的年轻。
而我现在已经是另一副样子，她活着也认不出的样子。
“这是……结婚照？”林和平摊开一页问我，那页只有一张照片，是照相馆里拍的，杜薇穿着件红旗袍，我穿的西装。
“对，当时我想给她买婚纱的，但她不要，说就穿一次不实惠。就做了身旗袍，说以后也穿得上。不过……也再没穿过。”
当年我们结婚也没摆酒，什么流程都没走，那时年轻啊，觉得这些在漫长人生中都不足挂齿，谁想到，哪里规定一定要漫长人生。
林和平仔细看那张照片，脸都快贴上，之后指给我看，问：“这是婚戒？”
他指的是照片里我的手，然后又看向我的手，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明白他在找什么了。
我一口气提到喉咙口，堵得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还在吗？”
我用力吞咽，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丢哪儿了。”
“这是金的吧？这么不小心？”
“人都死了，戒指在不在有什么意义，而且很细的一个圈，也不值钱。”
林和平盯了我几秒，像是确认真伪，然后他点了点头，对屋里的其他警察喊：“差不多，收工吧。”
是了，他在找戒指，或者说可以佐证戒指存在的东西。
他已经查到那里了吗？
“这个我们得带走，你放心，绝对不会给你弄丢弄坏，回头案子结了，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会还给你。”他扬了扬手里的相册。
我点点头：“好。”
他们呼啦一下就走了，房间里分外安静，我慢悠悠把东西位置复原，脑子里滚动的都是失去戒指的画面。
这枚戒指丢的时候孩子马上就要出生，杜薇没有注意到，后来她发现时，其实已经丢了很久。我只能骗她说，干活不方便就摘了放起来，那时的她也无力确认真伪。
她的那枚至死都没摘，后来随着骨灰一起埋了。
终归是我先对不住她。
“警察来干什么？那么多人？”秦怡去帮楼下的孤老户奶奶搬东西了，她现在爱上了网上买东西，时常帮人带东西。附近的老头老太太要是买点大件，或是沉的东西，快递不愿意上楼，我们就得帮忙搬。
她从奶奶家出来，刚好看见警察下楼，就忙回来问。我摇摇头：“没事，折腾一通就走了。”
“他们是不是找到了什么证据？”
我看着自己的无名指，当初戴戒指的年头不多，并没有日久的戒痕。那枚戒指是店里随便买的，很细的素圈，没有刻字，没有编码，就算他们找到了，觉得和照片里一样，也没有办法证明戒指是我的。
只是……如果他们真的找到了戒指，也就差不多猜到了那起案件的来龙去脉，也就知道了出租车司机的遗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至此，他们至少不必再怀疑肖成是为了秦怡而来，我应该可以把秦怡择出去的。
“你记得，如果有那天，”我在沙发上坐下，一字一字对她说，“你只要承认，你知道是我杀了肖成，其他一概不知。这样你就只是个包庇罪，警察会考虑肖成先威胁你，考虑以前的事，也会考虑赵安乐，不会太过为难你。”
“不行，麻烦是我惹的……”
“我知道你留下那只断手，就是为了找个解脱，我不怪你。”我想起那夜让秦怡单独处理肖成的尸体，我其实就有预感，是我放任她做一切选择，“也许……对我也是个解脱。”
“你不能放弃啊……”秦怡在我面前蹲下来，眼神凄哀，“你让我之后怎么和乐乐解释啊！”
我对她太不公平，她经历了那么多痛苦，死对她来说不是最恐怖的事，没希望的活着才是。可我注定要留给她更多悲痛的回忆，还逼着她承担责任。
“不用解释，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就让她知道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骗子，不值得惦记。”
我决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秦怡听，因为我怕那天来得太突然，会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