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很快就考下了驾照，我给了她钱，让她去买车。她看着那打现金，表情还是有些疑虑。家里的钱都在一张卡上，平时都是她管，所以她知道上面没有少钱，但她还是什么都没问。
我有一部分钱从一开始就以赵安乐的名义存着，倒不是想瞒着秦怡，只是她很聪明，只要看见就能猜出钱是哪儿来的，我也不想让她徒增困扰。
当初在西市时肖成和宋斌联系好了一家地下赌场，开在普通的旅馆里，夜里才变成赌场，他们托了中间人，算好了抽成，想把手里的金子全部洗成钱。这样会损失一部分，但毕竟方便，就算有天警察查到，到时候他们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可惜后来出了事情，我也是到了哈市才想起去联络那个中间人，但只剩我手里的一少部分货，他坐地起价，又加了不少好处费。我想拒绝，可他已经知道我手里有货，怕不安全，而且手头放着那么多金子难免惴惴不安，我就以初次合作为名只给了他一半。
他给我换了筹码，让我去赌场里玩，说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他的。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进那种地方，一整晚我都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赵安乐还一个人在家里睡觉。
不过我运气不错，最后还赢了一点，我把赢的都留下了，只拿了说好的那部分。我战战兢兢，怕他会叫住我，好在最后还是放我走了，或许是他们看出来我只是个普通人。
其实以现在的金价来算，我是亏了不少，但那笔钱存进自己的账户是我的底气，正是因为那笔钱换得顺利，我的生活才能安定下来。
只可惜几年后我从新闻上看到那家地下赌场被警察端了，好在警察并没有找到我，想来里面也不会有什么记录。如今我想把剩下的金货一齐出手，一时找不到方法了。
秦怡取车那天是带着赵安乐一起去的，我是觉得那车太小了，只适合年轻小女孩，但她俩还挺喜欢的，我也没说什么。我知道秦怡是想省钱，她总是在替我考虑。像她这样的好女人，应该遇到个好人，过平安顺遂的日子。
假如我不是现在的我，我会努力对她更好一点。
可惜，可惜。
自打发觉我们买了新车，街里街坊都在传我们要结婚了，我打着哈哈，不置可否。我的心思都在林和平上，他消失了一阵子，我经过派出所门口也一直没见着他。
我知道他一定会回西市去查当年那个出租车司机失踪的案子，顺便也还会查我和肖成的关联，只是这样没有时限地等着，难免焦心。
只是没想到王迪打来电话时我和秦怡正带着赵安乐在外面吃肯德基，她很喜欢吃快餐，但我平时不怎么让她吃，一是确实不便宜，二是营养单一，吃多了除了长胖也没什么好处。但她毕竟大了，有时候也会偷偷摸摸跟同学去吃，零花钱花超了，就背地里找秦怡要，还以为我不知道。不过赵安乐已经是很懂事的孩子，就比如我们这周带她出去吃过一顿，她接下来一周都会乖乖带饭，尽量少花钱。
我看到是王迪的电话，就给了秦怡一个眼色，去厕所接了。接起来我一听王迪说话支支吾吾的劲儿，就觉得不太妙，果不其然，他说：“赵哥，咋还有警察打听你呢？”
“警察？啥警察？”我装傻。
“昨儿有个你们那边的警察找我打听你上学那会儿的事儿。”
“你说什么了？”
“我、我……”
“照实说。”
“我都说了。”我忍不住“啧”了一声，王迪自己也心虚，开始着补，“他是警察啊！我怕我一扒瞎，他就知道……”
你不是说天王老子都不怕吗？我心里想想，都懒得质问。有什么用呢，我早就该知道，人根本靠不住。我原本以为欠钱能让他的嘴牢一点，如今突然明白，没准他希望我死更快。
“行吧，那你跟我说清楚，他问了你什么，你说了什么。”我懒得再讲什么情谊，“一字一句都要说，什么都不能落。不然你明天就把欠我的钱还了，我叫人过去找你拿。”
“我知道，我知道……我跟你讲……”
王迪和我说了林和平找到他，问的所有问题，以及他的答话，我的心一点一点往下坠，坠到那条我熟悉的冰河里面，冷得皱成一团，无法呼吸。
林和平似乎已经逐渐将所有事联系起来，虽然他没有实证，可如今他确定我和肖成认识，确定我撒谎，他就知道自己是对的。
接下来他会做什么，我必须先考虑这个。
“你这个嘴啊，”我忍不住冷笑，“没了盖儿的马葫芦都没有这么一目了然。”
他自知理亏，也不敢还嘴，只是一个劲儿抱歉：“赵哥，对不住啊，我一听是警察就慌了，你知道我这个人胆儿小……”
“要是胆儿小，就趁早把我的钱还了，万一是赃款，回头再牵连到你。”
不等他回话，我就把电话撂了。
从厕所拐出去，右手边两桌就是秦怡和赵安乐，旁边这桌的人还走了，我冷不丁一耳朵就听见赵安乐问：“你们啥时候去领证啊？”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秦怡笑。
“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爸啊？”
“那倒不是……”
“我爸那个人挺可怜的，”听到赵安乐这么说，我在墙角停下来，“以前他为了我妈活，后来就为了我活。可我早晚要长大，不可能一直陪着他，幸亏你出现了。他是喜欢你的，我知道。”
秦怡低头笑了一声：“小屁孩，你懂什么是喜欢啊！”
“怎么不懂了！人天生就懂什么叫喜欢！”
“你不会觉得我抢了你妈妈的位置吗？”
“我不太记得她了，”赵安乐撕着纸巾，“就记得她总是在床上躺着，总是在哭。”
“她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可能吧，我不记得她大声说过话。”
“她走得太早了，在你爸心里，”秦怡淡淡地说，“我永远都比不上她。”
赵安乐歪了歪头，撅着嘴说：“那又怎么样呢！活着的人最重要，不是吗？”
我回去之后，她们不约而同结束了话题。我看向秦怡，她仍旧若有所思。大人总是考虑太多，不如孩子直来直去。无论逝去的人，逝去的事有多重要，人是往前活的，身边的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我必须为她们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