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赶路,兵马疲惫,今日莫如在此地休整一晚,明早赶路,正好入夜前可赶到鹿邑。”
已经连续赶了三天路的李成栋,率领的两万援军进入杨树沟乡后,副将高进库见兵马疲惫,遂上前提议道。
李成栋想了想遂点头道:“也好,此地距离鹿邑不远,正好休息一下,以免遭遇明军,而无法发挥战斗力。”
“贺勇,立即派出斥候,打探一下周边情况,以防明军伏兵。”
位于涡河南岸的杨树沟乡,是个一千多人口的乡集。
距离韩烈此时隐伏的北岸,还有十五里的距离。
因为隔着涡河,加上河岸两边,生长着茂密的芦苇,连绵百余里,南北宽三四里,加上河面宽度,足有六七里的跨度。
李成栋手下的斥候小队,围绕乡集周边探查了一下,又到南岸的芦苇荡转了一圈。
见没有什么异常,随即掉头返回了营地复命。
“贺参将,我等围绕乡集二十里范围,打探了一圈,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四周除了农田,就是落叶的大杨树。”
“看来附近的百姓,得知鹿邑在打仗,都逃跑了。”
带队的斥候队官,一脸恭敬的向贺勇汇报了探查的结果。
“下去休息吧,我去安排今晚的警戒岗哨。”贺勇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杨树沟乡是方圆数十里之内,唯一的乡集,而且地势突出,形成一座山包形状,加上乡集四周长满杨树,故而有了杨树沟乡之名。
而汇报的斥候队官也没有谎报军情,他确实带队绕着乡集转了一大圈,还上了涡河上的石拱桥。
他唯一的错误就是没有过桥,深入北岸的芦苇荡探查。
若是他再仔细一点,进入芦苇荡探查一番,必然能够发现明军的踪迹。
可要是那样的话,他的小命肯定也会不保,必然会死在密切监视他的明军哨探之手。
涡河北岸芦苇荡韩烈临时大帐。
“名扬,你现在立刻再去一趟鹿邑,传令李过,调派一到两个营的人马,向我部靠拢。”
“李成栋这厮有两万人马,咱们要击溃他们不难,但要合围全歼,还是有些困难。”
“让他们派兵增援我们,那就可以万无一失。”
接到清军两万人马进入杨树沟乡,并且打算在乡集过夜。
这对于韩烈来说,显然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要是李成栋休息一阵,连夜出发,他根本来不及调动鹿邑的兵马支援。
但现在时间还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鹿邑的兵马完全能够赶到战场。
“末将遵命。”张名扬拱手一拜,疾步走出营帐,骑上快马,一路飞奔而去。
次日一早,李成栋早早起床,让三军将士饱食一顿后,便开拔朝着鹿邑开始进发。
一个时辰之后,两万人马的前锋队伍,由参将王之纲率领,通过涡河上的石拱桥。
王之纲是顺天府人氏,在崇祯之时他就是副将,曾参加过救援开封之战。
后来开封失守被崇祯革职,滞留在大名府。
高杰劫掠大名府期间,他率家小投奔高杰,授予参将职务,成为李成栋帐下将领。
此人在历史上,也曾受到史可法赏识,被推荐为河南总兵,但多铎南下时,他却率众投降了满清。
“奇怪,为何有种心悸之感?”
率军过桥之后,来到北岸空旷的平原上,一阵秋风吹过,涡河两岸的芦苇随风摇摆,发出簌簌之响。
漫天的芦苇棉絮飘荡,犹如雪花纷飞。
这一幕在诗人眼中,必然是集美的场景,说不定就能够写出一篇千古名句。
可马背上上的王之纲,却产生了一种心悸之感。
“将军,李总兵大队人马正在过桥,催促我们速速前行,以免道路堵塞。”
石拱桥虽然能够同行车马,但毕竟宽度有限,两万大军过桥,前军要是过桥后不让开大路前行,中军和后军必然要拥堵。
“继续前行。”听到令兵的命令,王之纲一扯马缰,率队沿着官道开始前进。
浩浩荡荡的大军,历时大半个时辰,很快就全部通过了石桥。
而这个时候,前队的王之纲,率军已经走出三里地。
后队的魏大亨所部人马,则刚刚过桥。
这一幕,此时却都被韩烈率领的骑兵,尽收眼底。
眼看敌军尽数过桥,人马匍匐在芦苇荡中,一动不动的明军人马,随着韩烈的腾身而起,原本平静的芦苇荡中,随之掀起一阵肃杀之气。
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擂鼓,扬旗,全军突击!”
话音未落,只见身姿矫健、威风凛凛的韩烈已然翻身跃上了马背。
他双手紧握着一杆寒光闪闪的长枪,奋力一挥,仿佛要划破长空一般。
刹那间,原本平静的茂密芦苇荡中,旌旗猎猎作响,迎风招展;激昂的鼓声如同密集的雨点,响彻云霄。
正在此时,敌军人马尚处于惊愕之中,还未回过神来。
突然间,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声,无数身披重甲、胯下骑着高头大马的铁骑,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怒吼着从芦苇荡中冲杀而出。
他们气势如虹,锐不可当,直扑向惊慌失措的敌军阵营。
“敌袭,敌袭……”
魏大亨面色大变,急忙拔剑而起,声嘶力竭地高声吼叫起来。
然而,他的呼喊声很快便被淹没在了喊杀声与金铁交鸣之声中。
“砰!砰!砰!”
“嗖!嗖!嗖!”
紧接着,一阵惊心动魄的枪炮声响彻战场。
原来,沿着河岸早已埋伏多时的明军铁骑,在陈德、张国柱、王遵坦、孙思克等诸位猛将的率领之下,如同一群下山猛虎,又如决堤之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敌军席卷而去。
这些马背上的将士们个个身着坚固的甲胄,面容扭曲狰狞,眼神锐利如鹰隼,透露出无尽的杀意。
他们高高举起手中的神机火枪和强弓硬弩,毫不留情地朝着视野范围内的敌军士卒疯狂射击。
一时间,弹如雨下,矢若飞蝗。
密密麻麻的子弹和箭矢交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死亡之网,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在奔腾的战马冲锋助力之下,狠狠地射向了魏大亨的后军士卒。
只听“噗嗤!噗嗤……”之声不绝于耳,那些可怜的敌军士兵瞬间被打成了筛子,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战场上顿时弥漫起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气息,令人作呕。
与此同时,战场上的敌军士卒,随之发出一阵阵惨叫声和哀号声响彻天际,魏大亨率领的后军人马。
足足五千人马,仅仅一个照面就死伤大半,被蜂拥杀入的万骑军和亲卫铁骑冲的七零八落。
带队的魏大亨,更是惨死在飞射的子弹之下,被飞奔的战马踩踏的稀巴烂。
“列阵,后队变前队,稳住队形,不要乱,不要乱。”
中军之中的李成栋,高进库看到如潮水般冲来的明军铁骑,无不是骇然失色。
但在这一马平川的平原上,队形混乱的步卒,面对铁骑的冲锋,逃跑只能是一种奢望。
唯一的生存机会,就是调转枪头,迎难而上。
李成栋和高进库都是百战沙场的宿将,虽然他们贪生怕死,但眼看陷入绝境,他们无不是爆发出拼死的勇气。
一万两千名中军人马,在李成栋、高进库的命令下,以及参将贺勇,贺国贤等人的指挥下,纷纷掉头,拿起手中的弓弩,刀枪摆开了反击阵势。
前队的王之纲,犹豫之下,喝住战马吼道:“列阵,随我出战。”
“明军威武!”
“全军突击!”
“杀——随我杀啊!”伴随着这一声怒吼,只见那冲锋在前的陈德、张国柱等一众将领,率领的冲锋骑兵,犹如凶狠的狼群杀了上去。
他们身先士卒,手中的刀枪闪烁着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悍然冲进了敌阵之中。
随着众将率领万骑军杀进敌阵,一身银甲白袍的韩烈,同样不甘示弱的带队冲了上去。
他胯下所骑之马则是他的老搭档,披着白色战甲的白龙驹。
此马神骏异常,奔跑起来如同风驰电掣一般。
紧跟在韩烈身后的孙思克,则率领着亲卫铁骑,亦是毫不示弱地向前冲杀而去。
“大明的将士们——高举你们手中的刀枪,紧跟着我大明帅旗,随我一同冲啊!”
韩烈舞动着手中那杆威风凛凛的虎头湛金枪,大声呼喊着。
在白龙驹的急速飞奔之下,此时的韩烈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迅捷,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入了敌阵。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韩烈手中的长枪猛地横扫而出。
那些挡在他面前的敌兵,就像是被狂风吹倒的稻草一样,纷纷被扫飞出去。
这些倒飞而出的敌军士卒,口中喷出鲜血,身上的衣甲也瞬间破碎开来,然后便重重地摔倒在地,当即惨死当场。
“杀!杀!杀!”
眼看着主将人人奋勇当先,冲锋的骑兵士卒,无不是备受鼓舞。
挥舞着手中刀枪的他们,无不是发出了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呐喊。
一时之间喊杀之声响彻云霄,与那轰鸣的马蹄声相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胆寒的声浪。
扬起的尘土漫天飞舞,遮天蔽日,将李成栋所部人马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面对明军如此猛烈的攻势,立于战旗下的李成栋,虽然强作镇定,内心却是慌得一批。
“唏律律……”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耳边紧接着传来一声喊声。
“保护将军,明军杀过来了。”
飞沙走石的战场上,烟尘滚滚,视线受阻的李成栋,只见一道破风声传来,暗叫一声不好的他,手中战刀应声斩出。
“锵!”
倾尽全力的一刀斩下,不但没有挡住刺来的长枪,反而把他的手心震得发麻。
“我命休矣!”
双目圆睁的李成栋,看着眼中不断放大的寒光,朝着胸口刺了下来,大叫一声的他,身上的盔甲开始破碎。
下一刻,他的身体从战马上倒飞而出,被长枪刺穿的胸口,一道鲜血飞溅,随后重重跌落在战阵之中而死。
“投降者免死!”
“反抗者杀无赦!”
一枪刺死李成栋的韩烈,不等左右敌兵反应过来,左手一扯马缰,人立而起的白龙驹仰天发出一声嘶鸣。
马背上的韩烈,大喝一声,手中虎头湛金枪高举,肩上的蟒纹白袍,迎风而起,这一刻的他韩烈,宛若楚霸王在世。
众人见之,无不是心神震慑。
“投降者免死!反抗者杀无赦!”
孙思克率领的亲卫铁骑,无不是挥舞手中战刀,齐声响应。
战场之上的清军副将高进库,眼看大势已去,心生畏惧的他,慌忙翻身滚下马背,拜倒在地喊道。
“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而这个时候战场之上的陈德,张国柱、王遵坦率领的万骑军,在主将崔定国的督战下,四面出击,来回驰骋冲杀下,早已经把这股敌军牢牢的困在了战场之上。
敌军参将贺国贤,贺勇在战阵之中,与陈德、张国柱相遇之下,先后被斩杀于马背。
前军参将王之纲,刚率军回援,眼见中军战旗倒下,战场之上投降之上不绝,吃惊之下,连忙调转战马,扬声喊道。
“撤,立即往拓城方向撤退。”
然而,王之纲的人马刚跑出战场,一支人马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统军之人正是忠贞军主将李过,以及前军参将郝摇旗率领的一万人马。
“敌将哪里走,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李过,郝摇旗二人,率领的一万人马,由张名扬引领,急行军一夜而至,此时正是人困马乏之际。
面对迎面而来的王之纲率领的清军,李过和郝摇旗都是大吃一惊。
这个时候他们虽然兵马多于清军,但战斗力十不存一。
甚至战阵都没来得及摆开,这时王之纲要是率军冲杀上去,虽然不至于让李过溃败,但绝对拦不住王之纲逃跑。
然而,此时的王之纲同样是惊弓之鸟。
面对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大队明军,心慌意乱的他,再也没有了斗志,直接翻身滚下马背喊道。
“愿意归降,还请饶恕小的一命。”
随着王之纲的下马求饶,他帐下的三千士卒,纷纷丢下手中兵器,高喊着选择了投降。
“李将军,这帮家伙不会是诈降吧?”郝摇旗见自己一通喊话,三千敌军直接缴械投降了,以至于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二位将军,应该不会有假,你们看前方,烟尘滚滚,杀声阵阵,显然是大将军率领的骑兵,突袭了敌人中军。”
“这股敌人虽然逃脱而出,但见我军拦截在前,必然是胆寒而降。”
手持千里镜的张名扬,这会驱马上前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张游击所言有理,全军上前,收降俘虏,把敌将交上来问话。”李过想想也不由点头,认同了张名扬的推测。
此时李过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韩烈他们所在的位置,足有五六里地。
这么远的距离,虽然有千里镜在手,但因为战场上飞沙走石,烟尘滚滚,根本看不起具体情况。
双方人马造成的认知差,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一场伏击突袭战,仅仅打了一个上午,就以明军的全面胜利儿结束。
但李过、郝摇旗押解着投降的王之纲所部人马,抵达战场之时,万骑军的士卒,已经开始打扫战场。
在战场上投降的高进库,被五花大绑的押解到了韩烈面前。
“罪将高进库,叩见大将军,还请大将军饶恕小人一命,小人愿意戴罪立功。”
高进库是陕西人,世袭军户出身,在陕西被李自成攻陷后,他跟随高杰退出关中,一路跟随到徐州,最后在河南投降了多铎。
被授予副将衔,出任睢州副将,成为李成栋的副手。
“说说看,你要如何戴罪立功。”
因为刚刚的大捷,韩烈此刻的心情还算不错,对于高进库这样的降将,韩烈也没有放在眼里。
他要是有利用价值,给个守备参将衔,让他安享晚年未尝不可。
反之,要是没有价值,推出去斩首,以正国法便是。
“多谢大将军。”高进库纳头叩拜之余,后脑勺那狗尾巴辫子,一甩一甩的,活脱脱就是一条狗尾巴。
“把他的狗尾巴割了,碍眼。”韩烈挥了挥手,不满的说道。
高进库面对利刃加身,跪在地上丝毫没敢动弹,默默看着辫子落地,才松了口气。
“光头看起来舒服多了,以后凡是留过辫子的,都留个大光头,我看挺好。”
韩烈这一句话本是讥讽之语,但高进库却纳头拜道。
“多谢大将军夸奖,小人今后绝不留发,一辈子剃光头。”
左右崔定国、孙思克见这厮,都一把年纪了,竟然如此厚脸皮,无不是露出鄙夷之色。
可高进库却丝毫不以为意,一脸傻笑的开始说道。
“卑职是奉满清汉军正白旗都统马国柱之命,与李成栋率军从睢州支援鹿邑而来。”
“李成栋刚才被大将军斩首,这是他不识时务,死有余辜。”
“如今睢州只有马国柱率部一万驻守睢州,小人愿意为大将军诈开睢州城门,夺取睢州城。”
高进库这计策算不上高明,但要是有他配合的话,倒也颇有可行性。
毕竟高进库是睢州副将,今日投降的数千人马,有一部分都是他的旧部。
他要是愿意率领这些人马,返回睢州,说是战败而回,城门守军将领,很有可能不会防备,而打开城门让他们入城。
正所谓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就是这个道理。
“你若是能够诈开睢州城门,助我军夺取城池,本将军必定上奏天子,封你为一镇总兵官。”
韩烈心中一动,当即画下了一块大饼。
“愿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
高进库一脸谄媚的回道。
无独有偶,李过带着投降的王之纲,来到军前时,也汇报了一个情况。
那就是王之纲为了保命,也提出愿意带兵返回睢州,诈开城门,夺取睢州的建议。
“有点意思,看来这高进库和王之纲,倒是想到一块了。”
听完李过的汇报,韩烈不由淡淡一笑。
“凡事总有先来后到一说,高进库既然献策在前,王之纲就不必了。”
“不过,这样的软蛋,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李总兵,你带着王之纲,以及投降的五千人马,返回鹿邑,让王之纲去鹿邑劝降。”
“他要是能够劝降成功,就给他一次活命机会,失败就让他死在鹿邑城下。”
李过原本就对这个站前投降之人没有什么好感,得到韩烈的吩咐,自是欣然应道。
“大将军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