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将军,冠县遭到清军攻击,我军后军营请求支援。”
高唐一战结束后,韩烈下令各军一连休整了数日。
主要是韩烈在考虑,要不要同时发起临清关和德州的战役。
争取一举拿下两城,进而合围大名府。
为了确定战役的可行性,韩烈下令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郭虎,范忠二将,亲自前往两地侦察情况。
现在他们之所以在城中不动,就是在等候最新的消息。
这会接到杨衍,送来的军报,韩烈知道不能再等了。
很明显清军已经做出了应对之策,不然不会突然进攻冠县。
冠县虽然只是一座小城,但却是大名府和临清关的重要枢纽。
两地相隔不足百里,占据冠县,则可与大名府和临清关互为犄角。
可以说这个时候,冠县这座小城,已然成为一座军事要地。
“杨兄不要着急,冠县你部后军营,以及忠勇军重炮,都在城中。”
“我军有重炮在手,坚守几日不成问题。”
韩烈见杨衍有些着急,连忙安慰他道。
杨衍之所以着急,是因为冠县的后军营参将杨珍,是他的堂弟。
对于这个叔父的幼子,杨家人向来比较看重,把他视作杨家香火后继者。
“大将军,杨珍这些年,一直负责后军补给,没有什么战斗经验,我怕他会临战方寸大乱。”
“加上后军营的士卒,战斗力不强。”
“若是因为他指挥不力,导致城池丢失,将士伤亡,岂不是有负大将军的重任?”
杨衍固然担心兄弟的安危,但对于杨珍的指挥能力,也是心存顾虑。
这些年杨珍基本没有参与指挥作战过,临战大乱,不是没有可能。
“荩臣,立即飞马传令,让临清关外的万骑军,立刻回援冠县。”
“同时传令护漕水师营,对临清关发起攻击。”
“命令城中各军集合,让李过,高一功二位将军来见我。”
韩烈略作思虑,随即决定了先拿下临清关的命令。
接到韩烈的传令,李过和高一功二人,很快就从营地来到韩烈的大帐。
“末将等参见大将军!”
“二位不必多礼,坐下说话。”韩烈起身相迎之余,招呼二人来到跟前坐下。
“部队准备开拔,目标是临清关,下一步是大名府,寻求与清军决战。”
“德州暂时不打了。”
韩烈说到这里,看着二人道:“我准备留下你们二人当中一人,留守高唐城,以防范德州之敌。”
“忠贞军各营,我只能留下五千人马给你们。”
“不过,这次俘虏的两万六千降兵,除了建奴鞑子,不收编外,其余的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
“除了补充了各军的战损外,还有七千人,可以编入高唐守备营。”
“你们二位商议一下,谁愿意留下来。”
韩烈之所以是询问,而不是下令。
是因为他知道李过和高一功无论是亲疏关系,还是私交都是莫逆。
二人一起并肩战斗二十余年,算得上是真正的手足兄弟。
论亲疏关系,李过要喊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高一功为舅舅。
论私交二人亦师亦友,亲如兄弟。
论军职虽然李过一直高于高一功,但二人却从来不分彼此。
“大将军,让末将留下来吧,忠贞军中军五千将士,以及参将李通,游击刘忠二人留下协助我编练降兵即可。”
高一功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李过见高一功主动请缨,也就没有与他争,只是点头道:“末将服从命令。”
事实上韩烈也更希望高一功留下来。
原因很简单,高一功文化底蕴更深厚一些,属于军政兼优的将领。
李过则是军事能力更强一些,属于镇军大将的类型。
“好,那就这么办。”
韩烈当即拍板道:“忠贞军副将一职,你继续兼任。”
“同时兼任高唐知州,兼高唐镇总兵官。”
“李通担任你的副将,加授副总兵衔。”
“刘忠担任高唐守备营守备,加授参将衔。”
虽然高一功没有升职,但地方知州的职务,含金量可不低。
因为这可是文官,虽然品阶只是正六品,与高一功头上的从二品总兵,相差了不知道多少级。
但高一功有了知州的任官经历,下一步他可以出任知府,也可以出任巡抚。
这份履历对于如今,才刚刚四十岁的高一功来说,可是太重要了。
同样,李通和刘忠二人,也借此机会,都升了一个大品阶。
“谢大将军提携。”高一功也没有想到,韩烈会让他兼任知州一职,自是心中高兴。
“不必谢我,有功则赏,这是高知州,你应得的。”
韩烈微笑的说道。
“大军即将开拔,你们兄弟下去准备一下,咱们后会有期。”
“末将等告退。”李过和高一功拱手而退。
“荩臣,传令张名扬,安排一哨人马,把俘虏的那些建奴鞑子,以及死忠八旗降兵,尽数押往登州去开矿。”
这次高唐之战,俘虏的两万六千降兵,其中有四千一百名建奴鞑子,另有两千四百余蒙古和汉军八旗顽固分子。
这帮人虽然战败被俘,因为罪名昭著,誓死不降。
对于这些人,众将都建议就地屠杀。
把这六千五百人尽数杀了,把人头摆在城外,以震慑那些女真鞑子。
但韩烈却没有同意,他的理由是现在已经过了,需要杀戮俘虏来震慑敌人的目的。
六千五百名青壮俘虏,斩杀容易,但起到的效果,实则微乎其微。
反之,这些可都免费劳力。
如今登州府境内,已经探明并开始发掘的金矿,铁矿,石灰矿和煤炭多达十三座。
登莱巡抚宋应亨多次向韩烈进言,希望加派更多人手进行挖掘,争取扩大生产,提高收益。
毕竟金矿提炼出来就是金钱啊。
铁矿和煤炭这些物品,也都是战略物资,炼铁、炼钢都需要铁矿煤炭,石灰矿虽然价值略低,但经济效益也不错。
但要是大量招募本地青壮挖坑,不但要牺牲劳动力,还要付出价值不菲的工钱。
因为这个时候,因为战争需求,粮食才是第一要素。
山东地区土地肥沃,属于种粮大省。
所以韩烈一直没有同意宋应亨扩大生产的要求。
而战场上抓住的俘虏,都是青壮力,而且还不需要给工钱,甚至每天只需要给两顿饭,保证不饿死就行。
六千五百人的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要是就这么杀了,除了捞到一个弑杀名头外,对韩烈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现今南明的实力,在韩烈的整合下,实际上已经超越满清。
现在战争的天枰,已经开始倾斜。
只要接下来大名府一仗打好了,那就真正的攻守易型了。
十二月九日,入冬来的第一场大雪,席卷了黄河两岸。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让整个大地银装素裹。
单论景色来说,不可谓是美不胜收。
但对于行军作战来说,却是一场不小的麻烦。
经过两天的艰难行军,韩烈率领亲卫营一部人马,忠贞军,忠义军主力各营,以及忠勇军全军将士。
总兵力高达十四万余人,抵达临清关城下。
同时,护漕水师营李牟,率领的三万水师,也在临清关东门,也就是水门外扎下了营寨。
临清关可不是一座关卡,而是一座州城。
州城依靠运河建设而成,东门和北门都是水门。
南门和西门外接连高唐,博平、夏津三城。
冒着漫天的大雪,韩烈率领的大军,抵达南门外后,并没有下令攻击。
而是在南西二门外开始安营扎寨。
“传令,李岩率领忠勇军驻扎西门外,负责西门的攻势。”
“其余各军驻扎南门大营,今天扎好营寨,来日准备攻城。”
在临时的大帐内刚坐下,韩烈就对孙思克,下达了部署。
“传令护漕水师营,除了对东门发起进攻外,要派出战船对北门水路进行拦截,防止清军逃窜突围。”
“末将遵命。”孙思克拱手一拜,立即把韩烈的军令,安排传达了下去。
“冠县可有战报传来?”
稍作安置的韩烈,查看了案头的公文,抬头看向刘楗问道。
“今日还没有战报传来。”
坐在下首整理文书的刘楗,连忙起身回道。
“派人前去查看一下情况,眼下围攻临清关的人马有余。”
“若冠县方向的清军战力过强,可以派一军前往支援。”
虽然昨日接到的确切情报,显示清军围攻冠县的人马,只有两万马步骑兵。
论兵力与驻守冠县的杨威,率领的八千守军,以及崔定国所部一万二千万骑军兵力相等。
虽说对崔定国、陈德他们有信心,但韩烈向来不打无把握的仗。
他用兵主张以多胜少,而不喜欢冒险的采取以小博大。
这样的风险过大不说,还容易让将士们白白牺牲。
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情况。
“卑职这就去办。”刘楗拱手答应一声,走出大帐安排探马离营而去。
临清关南门城头之上。
得知明军大军压境的消息,驻守城中的满洲正黄旗左翼都统南褚,副都统杜敏。
以及军中的一众将领,无不是来到城头之上,观察城外的敌情。
“谦郡王不是说,派出了兵马,进驻冠县支援我等吗?”
“为何几日过去了,冠县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看着城外乌泱泱的明军人马,寒风大雪之中,飘扬的日月赤色大旗。
杜敏的脸色,变得无比的凝重。
临清关虽然易守难攻,可他们没有水师啊。
如今水路东北二门,都被明军水师控制,他们已经成为瓮中之鳖。
面对十几万明军人马围困。
这一刻,城头上的清军将士,无不是紧张万分。
南褚见气氛不对,强作欢颜的他,抬手指着城外的明军笑道。
“诸位不必悲观,临清关城墙高五丈,城中粮草,足够咱们吃上半年之久。”
“只要我们坚守不出,明军又能奈我何?”
“更何况谦郡王的大军,就在运河北岸的大名城,距离我们不过两日路程。”
“随时都可以对我们进行增援,大家尽管打起精神,做好守卫,定可万无一失。”
南褚的这番讲话,让城头上一众将士,无不是士气一振。
对于这些八旗将士来说,辽东的苦寒都熬过来了。
眼前的明军又算的了什么呢?
想想大明的京师,如今都成为了大清的京城。
他们一路过关斩将,不但打过了黄河,还一度打过长江,差点就杀到南明的南京。
虽然这一年来,南下的大军,都遭到明军的挫败。
但在满清上层的宣传中,这不过是战略撤退,并不是战败的结果。
故而在中下层军队之中,八旗将士对于现在南明的军队,依旧保持着一种俯视的态度。
南褚也是第一次,与韩烈率领的明军交锋。
作为满清朝堂的高级将领,关于湖广战局的全面失败,阿济格,豪格两位亲王的战死。
朝堂之上都是宣传,在战场之上突发疾病而死。
南褚虽然知道真相,但征战了几十年,他对于满清八旗士卒的战斗力,还是充满自信。
他也坚信凭借手中两万竟然士卒,以及临清关内被他组织取来的三万青壮。
定然可以坚守住城池。
“杜敏,你镇守南门城头,夏慕达,你镇守西门城头。”
“本都统坐镇东北二门,统管全城战事,告诉将士们,我们援军即将抵达,只要坚守住城门,胜利就是我们的。”
南褚铿锵有力的话语,强大的自信心,让众将也是备受鼓舞。
“喳!”
经过一天的忙碌,明军在南门和西门外的营寨,在天黑前形成了联营。
入夜之后,吃过晚饭的韩烈,召集营中众将,开了一个简短会议。
参会的有李岩,杨衍,李过,还有水师营的李牟,以及亲卫营的孙思克,参军府的刘楗,带着几名参军幕僚,负责会议记录。
“强攻临清关,这不是智者所为。”
“下午我走马观察了一下,清军的防御重心,摆在了南门和西门城头。”
“北门最为薄弱,东门更是清军大纛所在,显然敌将对于东门的防守,也是十分重视。”“如果没有水师人马,光靠咱们步卒,确实难以破城。”
“不过东门闸口,我要是没有记错,至少有二十年没有维修过,多年的水流冲击。”
“看似坚固,实则是外强中干。”
“先帝时期,我曾多次在临清关驻足过。”
“我要没有记错,杨衍兄在临清关担任总兵时期,也曾提议过重修东门水闸,但因为时间和财政问题,最后都没有进行修缮。”
“这也许就是天意啊!”
韩烈的讲话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
“我们的突破口就是东门水闸,明日一早,南门和西门后军炮队,对城门展开轰击。”
“先把城头守军的火炮给炸了,同时也让我们的将士,多休息一天。”
“后日一早,水师营集中所有火炮,对东门水闸展开猛轰。”
“只要轰开水闸大门,水师营的中小型战船,则可一鼓作气冲进城区。”
“拿下东城区,守军必然大乱,攻取城池,也就易如反掌。”
原本对于攻打临清关这样的要塞关卡,众将都认为会是一场苦战。
这会听完韩烈的部署,众将无不是看向了李牟。
很显然这一仗的关键,就是护漕水师营的炮火威力了。
“大将军,我水师营三十六艘苍山船,装备了一百四十六门大小口径的红夷大炮。”
“只要您一声令下,炮火定可全面覆盖东门水闸。”
面对众将投来的目光,李牟沉声而起,慨然发表了自己说辞。
“李总兵壮哉!”韩烈欣然而起,带头鼓掌,为他壮起了声色。
次日一早,临清关南门和西门的炮击,从晨起一直持续到傍晚。
忠勇军和忠贞军的几十门红夷大炮,每隔半个时辰,对城头发射的火炮,虽然没有对城墙造成多少损毁。
但却对城头的守军,造成数千人的伤亡。
对于明军强大的炮火,城头守将杜敏,夏慕达一众清军将领,也是跳脚骂娘不止。
虽然城头也有四十门红衣大炮,但清军的大炮,射程只有两里。
而明军的红夷大炮,经过改良的锥形炮弹,射程却有三里有效射程。
面对明军的炮火,城头上的清军火炮,不但毫无反击能力,反而在明军的轰击下,被炸毁损毁殆尽。
临近傍晚时分,眼看攻击目的达到。
韩烈也是心情大好,返回大帐准备吃完饭的时,孙平快步走了进来。
“大将军,开封送来急报。”
韩烈接过战报,拆开观看完后,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
“你们都看看吧。”接着韩烈把军报,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刘楗和孙思克二人。
“洪承畴这个奸贼,确实不好对付。”
“柏副将不是他的对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孙思克看过军报后,宽慰着韩烈说道。
“虽说如此,但偃师之败,亲卫前军营再次覆灭,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宁陵一战,常登战死,偃师之战,马进宝父子战死。”
“而且都是全军覆没,这亲卫前军营,伤亡率实在太大了。”
刘楗有些沉重的接过话头说道。
没错,这封从开封送来的军报,是留守的河南布政使顾炎武,以及亲卫营监军使张煌言,派人快马加鞭送达的战报。
内容则是记录了十二月九日,柏永馥率领的亲卫中军营,以及吴六奇的左军营,马进宝的前军营。
在偃师境内遭到洪承畴所部人马的伏击,导致前军营全军覆没。
柏永馥和吴六奇率领的二营,拼死突围,伤亡了一万一千余人马,被迫退守回了郑州。
韩烈倒是不信这个邪,归根结底,还是前军营在宁陵之战中,骨干尽失。
马进宝从新组建的前军营,都是收编的降兵,战斗力低下,又遭到突然袭击,从而有此一败,也是不足为奇。
“公愚,记录一下!”韩烈略作沉思,看向刘楗说道。
“是。”刘楗连忙落座,准备好笔墨做好了记录准备。
“命令,柏永馥率部退回开封休整。”
“命令,杨朴率领近卫营的将士,驻防郑州。”
“任命张煌言为郑州知州,兼任近卫营副将,都监军使,负责统率近卫营的指挥大权。”
“加强练兵,以及收复郑州周边府州,采取步步为营的策略,向洛阳进发。”
“命令,驻守襄阳的忠烈营主将袁宗第,副将党守素,派出一部分人马,攻击南阳府。”
“与近卫营的将士,配合收复河南失地,向洛阳逼近,以遏制洪承畴的反击。”
“同时,给湖广总督陈子龙,湖广都司营总兵李来亨传达,配合作战部署。”
偃师战败的消息,对于韩烈来说,正如孙思克所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洪承畴这个人,却不能小觑。
在如今的局面下,他还能获得偃师之战的胜利,足见这老匹夫的进取之心。
柏永馥不是他的对手,杨朴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点韩烈是肯定的。
但对于张煌言,韩烈还是寄予厚望的。
在开封成立的近卫营,虽然是由杨朴组建,但这个主帅的人选,韩烈是看好张煌言和姚启圣二人。
但目前二人无论是年龄还是资历都不够。
这也是韩烈让杨朴担任主将,却让张煌言担任副将和监军使,负责军政指挥大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