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阁老,这事就这么定了。”
韩烈面带笑容,抬手说道。
“二位公子这几个月来,任劳任怨,事无巨细,劳苦功高,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我这个首辅,为国举荐人才,这难道不是我职责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国维只能拱手拜道。
“首辅大人好意,老朽代犬子感谢。”
“张阁老,不必客气,还请坐下说话。”
韩烈起身挥师示意之下,开口说道。
“眼下前方主要战事结束,但燕京的各路,以及关中战事,即将打响。”
“钱粮供应,是否能够稳定?”
张国维闻言,拱手回道。
“请首辅大人放心,目前临清关囤积了百万石粮草,足够北方各军半年所需的粮草。”
“另外,东平仓也囤积了五十万石粮草。”
“通过护漕水师营的船只运输,走运河可直达北通州,走黄河可直达潼关。”
“大大的减轻了运输成本,减少了不必要的劳动力和损耗。”
“兵器甲胄,火器弹药,徐州铸造局,南京工部衙门,也供应充足。”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银钱封赏供应不足。”
韩烈边听边点头,在张国维说到银钱不足时,他才开口问道。
“银钱缺额多少?”
张国维没有片刻迟疑,心中有数的他,当即回道。
“军饷这个月发放倒是够,但燕京上报的封赏银钱,高达一百六十万两。”
“户部肯定没有钱,财政衙门的钱财,都花在了筹措粮食和物资之上。”
“自开战三个月来,花费出去的银子,已经达到一千二百万两。”
“江南地区的浙江,江南和江北,以及江西四个行省,除了上缴了五百万两赋税银外。”
“还额外向民间借贷了四百万两银子。”
“其余福建,山东、湖北三地,上缴了三百万两银子。”
“湖南,广东、广西三地的钱粮赋税,都转运去了贵州。”
“财政大臣蒋臣大人回复,希望封赏银钱,能够来年再支付。”
听到这里的韩烈,断然说道。
“封赏银是将士们流血牺牲换来的,断然不能拖欠。”
“一旦拖欠,势必对军心士气造成影响。”
“一百六十万两白银,对于某个人来说,或许很多。”
“但对于整个国家来说,挤一挤肯定是能够挤出来的。”
说到这里的韩烈,想了想对下首的参军府幕僚魏裔讷说道。
“魏主事,你拿我军令,去一趟山东巡抚衙门。”
“跟山东巡抚宋应亨商量下,从山东府州商贾手中,借贷一笔钱财。”
“期限为一年,来年这个时候还他们。”
“给他利率三厘,并减免他们三成税赋。”
“卑职这就去办。”
魏裔讷起身接过军令,拱手而退。
一百六十万两银子,对于整个山东行省来说,挤一挤肯定挤得出来。
韩烈有这个自信。
而且韩烈在山东执政多年,在山东百姓心中,那也是有口皆碑。
他相信当地百姓商贾,这个面子还是会给他的。
“首辅大人,封赏银解决容易,毕竟不多。”
“但关中战事,要是一旦开打。”
“接下来的钱粮,损耗必然巨大,万一再缺钱,如何办呢?”
张国维有些担忧的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不必担忧,关中战事,我想不会拖延太久。”
“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军一定能够攻克长安,拿下长安,关中战事基本也就可以结束了。”
韩烈显得有些从容自信的回道。
“打完这一仗,天下基本可以安定。”
“咱大明的百姓,这些年来饱受战乱之苦,是该结束战争,休养生息了。”
“今年再苦一阵,未来的好日子还长。”
见韩烈如此自信,张国维也不再有顾虑。
“下官明白了,接下来下官再坚持一下。”
“张阁老辛苦了。”
韩烈点点头,笑着说道。
“待会的晚宴上,把二位公子也叫来,我要跟他们聊聊。”
“首辅大人能够召见他们,那是他们的福气。”
张国维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张世凤为人沉稳老实,年龄倒是与韩烈相仿。
但学习能力和才能方面,说实在也就一般。
小儿子张世鹏为人机灵,但却有些市侩。
本性虽然不坏,在张国维的带领下,做一些具体事情,倒是能够完成。
但想要独当一面,却显然远远不够。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张国维也是知道儿子的能力。
所以也一直把儿子带在身边历练,而没有让他们独自闯荡。
韩烈与孙思克,王辅臣率领的中军营和骑兵营,在临清关住了一天。
便踏上返回开封的路途。
北上的刘楗,在路过东昌府时,获悉韩烈已经返回开封。
随即转道追赶了上来。
十二月二十六日,年关将近之日。
韩烈回到阔别大半年的开封城。
入城之时,河南巡抚王燮,布政使顾炎武,都司总兵严忠等人,来到城门口相迎。
双方见面,免不了一番寒暄。
“诸位大人公务繁忙,今日就先到这里。”
“本阁一路风尘仆仆,车马劳顿,就不招待诸位了。”
“改日本阁在府中设宴,给诸位赔罪。”
归心似箭的韩烈,想到家中夫人的等候,实在没有心情,去参加巡抚衙门安排的接风宴。
故而笑着拱手向大家表示歉意。
如今韩烈晋爵封王的消息,已经传到开封府。
他本身又是内阁首辅,侍卫亲军大臣,执掌军政大权。
一旦封王,接下来是不是要登基称帝呢?
虽然这事大家明面上不说,私下里却早已经议论开了。
巡抚王燮,都司总兵严忠,开封知府郝芳声这些人。
对于韩烈更进一步,都是十分支持。
毕竟都是嫡系,韩烈无论是封王还是登基,他们都会水涨船高。
相反布政使顾炎武,按察使何刚这些清流人士。
因为忠于朝廷,对此倒是颇有微词。
但如今韩烈收复河北、山西,又收复燕京,还擒杀了敌酋多尔衮。
现在的韩烈声势如日中天,他们也明白。
劝阻和阻拦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随着韩烈的车驾入城,与何刚并肩而战在人群中的顾炎武,不由叹了口气。
“顾藩台何故叹气?”
何刚明知故问的低声问道。
“何藩台,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顾炎武淡淡的回了句,转头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跟随韩烈两年多的顾炎武,对于韩烈的人格魅力,以及出众的军事能力,还是打从心底佩服的。
身为一个爱国之士,以及一代文豪,他在面对历史上,满清入关的背景下。
在其著作的《日知录·正始》一书之中。
写了这么一句话。
“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而这句话之中,诞生的八字就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虽然对于大明心怀忠义,但顾炎武也深知,若没有韩烈,如今的大明天下,早已经沦为满清铁蹄下的统治区域。
相比起让满清异族奴役大明百姓,他显然更愿意看到这个天下,是由韩烈代表的汉人所统治。
虽然内心纠结感慨,但顾炎武内心之中,显然还是认可韩烈的。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满清建奴退场,大明少帝退位,这是大势所趋啊。”
何刚喃喃自语一声,迈步走向了自己的马车而去。
大军入城,孙思克、王德、孙平,以及参军府的刘楗,魏象枢等人。
在一队侍卫的护卫下,跟随韩烈直接返回了城中的梁国公府邸。
侍卫军中军营参将毕力克图,副将郭中杰。
侍卫军骑兵营参将王辅臣,副将明安达礼率军进入城北大营安顿。
位于城中的梁国公府,坐落在汴河之旁。
这座府邸原本是大明周王朱恭枵的府邸,朱恭枵死后绝嗣,加上战火波及。
周王府早就残破不堪,韩烈去年入驻开封后。
经过修缮之后,用作大将军行辕所在。
后来辞去大将军位置后,这座府邸改名为梁国公府。
“夫人,来了,来了。”
“是国公的车驾来了。”
国公府大门口,卞玉京身边的侍女红袖,看着远远走来的车队,兴奋的连连喊道。
“我去跟夫人汇报。”
一旁柳如是的侍女柳芳儿,也是兴奋的撒腿就往后院跑去。
大冬天的,站在府门口大半个的时辰的卞玉京,俏脸冻得通红。
一头乌黑的秀发,梳着一个漂亮的䯼髻,左右分别插着一个珠花步摇发钗。
身穿一袭长裙的她,肩上披着羊绒大氅。
通红的俏脸上,柳眉弯弯,水汪汪的眼神之中,透着浓浓的期待之情。
当韩烈乘坐的马车刚刚在府门口停下,卞玉京有些迫不及待的迈步走下台阶迎了上来。
“妾身恭迎国公回府。”
刚探出身子的韩烈,看到盈盈一拜,向自己行礼的卞玉京,嘴角的笑容抑制不住的展露了出来。
“玉京快快请起,自家人何故行此大礼?”
上前的韩烈,连忙张开双手,托起她的手臂,柔声的看着她说道。
“外面天冷,怎么不在屋内等着。”
“妾身想要早些见到夫君呢。”
卞玉京低声回了句,满目都是似水柔情。
“走,咱们回家。”
韩烈伸手牵住她那冰凉的玉手,转头对孙思克吩咐道。
“荩臣,你安排大家在前院住下。”
“是。”孙思克和刘楗他们都是老熟人,梁国公前院不但是办公场所,两侧也有一片客房。
足够大家住下。
事实上王德,孙平他们之前在开封期间,就一直住在这些客房。
孙思克和刘楗二人,因为身份地位更高。
在韩烈的国公府不远处,都置办了自己的私宅。
不过第一次跟随韩烈来到开封的魏象枢,汤文斌,梁清标等参军府幕僚。
暂时只能在前院客房入住。
被韩烈牵着手的卞玉京,感受着掌心上传来温度的她,内心之中充满着无以言表的满足感。
“玉京,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见卞玉京一直在打量着自己,韩烈不由停下脚步,笑嘻嘻看着对方问道。
“不是啦,妾身就是想要好好看看国公,你这一走,就是大半年。”
“妾身甚是想念国公,现在好不容易再见,妾身想要多看看你呢。”
“因为妾身怕下次再见,又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
听到卞玉京如此深情而卑微的思念之言。
心生歉意和怜惜之情的韩烈,张开双臂把她紧紧的拥入怀中,满怀愧疚的说道。
“玉京,对不起,是为夫对不起你。”
“夫君别这么说,您身负朝廷重任,岂能沉迷于儿女私情呢?”
依偎在韩烈怀中的卞玉京,听到韩烈歉意的话,感动的泪眼婆娑的紧紧抱着韩烈的腰杆。
“妾身只是一时感触而已,今生能够得到夫君的宠爱,对于妾身来说,本就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长廊的尽头,就是后院大门。
当韩烈与卞玉京相拥互道衷情之时,挺着大肚子的柳如是,寇白门二女,这会接到消息,也从屋内迎了出来。
已经身怀六甲,即将分娩的二女,这大半年来,对于韩烈的思念,也是一点都不少。
见到韩烈和卞玉京在家门口前拥抱。
寇白门小嘴一撇,委屈的呢喃道。
“亏人家还眼巴巴的等着他呢,却在门外抱着美人儿不舍得回家。”
柳如是笑着拍了拍寇白门的手,柔声的安慰道。
“白门妹妹莫要生气,国公与玉京多时未见,咋一相见,难免情动。”
“将心比心,玉京这大半年来,对我们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
“我们怎么可以生她的气呢?”
“嘻嘻嘻……”
寇白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姐姐说的是,妹妹只是一时口快,并没有真生气啦。”
“看他们这腻歪劲,肯定还要一会,我先回屋去。”
寇白门嘴上虽然说不生气,但怀孕的人,情绪本来就起伏不定。
看着韩烈与卞玉京抱在一起,而且还亲吻了起来。
生着闷气的她,转身便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卧室。
倚门而立的柳如是,虽然内心多少有些吃醋。
但心胸开阔,气度不比寻常女子的她,倒是情绪十分稳定。
看着相拥在一起的韩烈和卞玉京,她不由摸了摸隆起的肚子。
感受着肚子内的小生命,因为她心情的变化而活跃动静。
一脸温柔,目露慈爱的柳如是,轻声的对着腹中孩子说道。
“小宝贝,你的父亲回来了,他是来迎接你的降生呢。”
在院门外的长廊上,抱着卞玉京安慰了她一会的韩烈。
直到卞玉京恢复了过来,这才松开怀抱,柔声对她说道。
“玉京,咱们回家。”
在韩烈的甜言蜜语安抚下,卞玉京也是乖巧的点头道。
“嗯,如是姐姐和白门,怕是等急了。”
“妾身恭迎国公回府。”
当韩烈牵着卞玉京的手,转身走向院门时,柳如是为了不让二人尴尬,主动上前笑着行了一礼。
“姐姐有孕在身,快快请起。”
韩烈连忙上前,关切的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让姐姐久等,这是小弟的罪过啊。”
在与柳如是的相处中,韩烈一向以姐姐相称。
“国公能够心念妾身,妾身已经满心欢喜,岂敢生出怨念之心呢?”
柳如是在韩烈的搀扶下,柔声的摸了摸肚子说道。
“国公能够在百忙之中,赶在孩子诞生前回来,妾身和孩子已经知足了。”
自四月份韩烈离开开封,到现在已经八个月。
当初韩烈离开时,柳如是怀孕一个多月。
如今临盆在即,见到韩烈这个时候回来。
柳如是着实是打从心里赶到高兴。
“姐姐,外面天冷,赶紧回屋吧。”
卞玉京在另一边,搀扶着柳如是说了句。
“对,回屋去。”
回到屋内的韩烈,见寇白门竟然不在。
这才有些紧张的问道:“白门呢?”
“她在屋内头休息,你赶紧去看看她。”
“刚才她在门口,见到你和玉京亲亲我我,有些吃醋了呢。”
柳如是笑着对韩烈说出了内情。
“国公,赶紧去安慰一下白门,她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卞玉京闻言也抿嘴笑了起来。
她们姐妹三人不说早年关系不错。
这一年来彼此住在一个屋檐下,身为国公府的夫人。
姐妹之情,早已经情深似海,断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反目成仇。
“玉京,你那你陪姐姐说会话,我去看看白门。”
韩烈苦笑一声,连忙赶往卧室。
“坏相公,登徒子,人家以后都不理你了。”
坐在床沿上的寇白门,气呼呼的生着闷气。
侍女斗儿站在门口,则一直在张望着,期待着韩烈的到来。
因为她很清楚,自家夫人嘴上虽然发展牢骚。
只要国公韩烈一来,她立马就会开心起来。
“奴婢拜见国公爷。”
见到韩烈的身影时,斗儿立马提高声音的喊了起来。
屋内的寇白门听到声音,立马就激动的站了起来。
结果因为太过激动和高兴,导致惊动腹中胎儿。
“你个小没良心的,你爹欺负我,你也欺负娘亲啊。”
感受到腹中孩子扑腾,寇白门连忙抚摸着肚子,满脸慈爱的喃喃说道。
寇白门的怀孕时间,与柳如是的时间差不多。
身材相对娇小的她,已经怀孕九个月的她,肚子鼓鼓的像个大皮球。
白皙的脸上看起来肉嘟嘟的,丝毫不影响容貌,反倒是增添了几分可爱。
“湄儿,为夫回来了,快让为夫抱抱。”
跨进房门的韩烈,满脸笑容的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就把寇湄揽入了怀中。
前一秒还在埋怨的寇湄,在被韩烈抱住的刹那,再也抑制不住思念之情的她,便依偎在了韩烈的怀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