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网的差距,就是韩烈的天眼。
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郭虎,佥事千户范忠。
这几年来一直活跃在各地,为了组建情报网。
北镇抚司每年的经费,都高达百万两白银。
郭虎,范忠手下的密探,细作几乎遍布黄河北岸每一个军事重镇。
也正是有了这些密探的存在。
韩烈才能料敌先机,针对敌人的行动做出部署。
就像眼前的霸州。
多铎率领五万大军,还未进霸州城,城外的杨朴,吴六奇便接到了消息。
子夜时分,月明星稀。
杨衍率领忠义军四万将士,从城北悄无声息进入壕沟阵地之内。
“杨提督,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今天下午多铎率领的五万大军,刚刚进入城池。”
亲自在壕沟前迎接的杨朴,吴六奇,徐信一众将领。
见到杨衍、曹友义等人到来,杨朴上前招呼道。
“不是我们来的正是时候,而是首辅大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结果。”
杨衍拱手微笑着说道。
“三天前我接到首辅大人的军令,让我部昼伏夜行,赶在今天夜里与你们汇合。”
“并且指出不要早到和迟到,必须控制在今夜。”
经过杨衍这么一解释,众将倒也不奇怪。
这些年来,无论是之前身为大将军,还是现在的首辅韩烈。
总能够做出一些料敌先机之事。
说白了就是信息差的结果。
韩烈率军拿下天津卫的时候,就算准了敌我双方的情况。
并预测到了敌我双方行军路线和时间。
这才有了知己知彼的结果。
双方寒暄过后,杨衍一行人来到杨朴他们指挥所内。
“杨总兵,说说现在我军阵地情况,以及霸州距离吧。”
说是指挥所,其实就是一个挖掘好的坑道,搭建了木头作为掩护。
在油灯的照面下,杨朴让随行的参赞文官,把霸州周边的地形图,摊开在了众人面前。
“杨提督,各位将军请看。”
杨朴指着地图说道:“我军目前在城北的河集乡,城西的东庄乡,挖局了一条长十余里的壕沟。”
“壕沟纵深达到五里,交错纵横,这也是我们的藏兵洞。”
“壕沟阵地四周,都是开阔的平原地形。”
“便于大军冲锋作战,我军的壕沟工事,呈扇形阵线排列。”
“前宽后窄,兵力可着重部署在两翼和后方。”
“同时封锁住了霸州进京的要道。”
“清军想要进京,就必须突破我们的防御阵地。”
“现在敌人并不知道我军援军抵达。”
“根据首辅大人预测,多铎急于入京救驾,定会率领大军对我们的阵地展开攻击。”
“毕竟我军明面上只有两万人马,多铎统率五万人马,加上城中的一万人马。”
“六万八旗精锐,对阵咱们两万,优势很明显嘛。”
说到这里的杨朴,众将脸上都不由露出会心一笑。
“此战,确实优势明显,不过优势在我。”
杨衍这会接过话头,沉声说道。
“传令后军营参将杨珍,立即把我军的臼炮,集中到正面战场上。”
“重炮安排在后方阵地上。”
“明日开战,听我号令行事。”
随行的参谋人员,连忙把杨衍命令记录传达了下去。
“左右二营,中军营,前军营,布置在两翼战场。”
“做好战斗部署,随时参与战斗。”
“吴将军,徐将军,你们二人率领侍卫军列阵战场正面,吸引敌人注意力。”
“战斗打响后,迅速退入壕沟,待敌人发起冲锋后。”
“利用炮火先击溃骑兵,再寻找反击机会”
“一旦抓住时机,我军六万将士,同时三面合围。”
这一场战斗,双方兵力相当。
多铎手下有超过一万人马的铁骑。
但是明军有三十六门红夷大炮,二百门小型臼炮。
以及两万五千支神机火枪,也就是前装燧发枪。
从这两方面来看,明军不但不弱于清军,还要略占优势。
这还仅仅只是一个方面。
明军最大的优势是眼前这片纵横交错的防御壕沟。
以及敌人不知道的兵力部署。
正所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
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霸州城内。
连续赶了两条路的多铎所部人马,入城之后便开始休整。
多铎带着帐下一众将领,先是来到北门城头上,观察了一下城外明军情况。
站在城头上的多铎,看着城外数里之外,烟尘滚滚的场景,有些愕然的问道。
“明军这是在干什么?”
鄂拜连忙躬身回道:“殿下,根据卑职连日来观察,明军这是在挖地道和陷马坑。”
“你的意思,明军抵达城外三天来,一直在挖地道?”
听完鄂拜介绍的敌情,多铎眉头微皱,有些怀疑的说道。
“现在地下情况如何?明军是不是已经挖到了城墙下了?”
“殿下放心,卑职已经做了万全准备,明军即便挖穿了地道,也根本进不来。”
鄂拜随即把自己准备好了火油,柴火等应对措施,跟多铎解释了一下。
“今晚务必注意防范,只要今晚明军地道挖不成。”
“明早我军展开攻击,本王要让这支明军,成为我军进入京师的踏脚石。”
多铎闻言松了口气,沉声说道。
“殿下,明日一早,请容许卑职打头阵。”
右翼统领沙尔虎达,率先请缨道。
沙尔虎达是瓜尔佳氏族人,隶属镶蓝旗,现任镶蓝旗世职甲喇章京。
右翼统领一职,属于临时差遣的统兵之职。
此人也是满清少有的猛将,早年就跟随其父追随老奴,努尔哈赤骑兵反明。
其余众将,毕力克图是蒙古八旗统领,巴什泰、顾纳岱也纷纷请缨出战。
“明军统军之将,可知是何人?”
“隶属那支军队?”
多铎抬手示意众将安静后,看向鄂拜询问道。
“请殿下责罚,卑职未能打探明军消息。”
“只知道领兵将领叫杨朴,是一个独臂将军,军号是侍卫军。”
鄂拜这几天来,派出多路细作出城,也才打听到这两个消息。
更详细的消息,则是一点都没有探听到。
“侍卫军?明军之中我要没有记错,应该没有这支军号才是。”
多铎想了想说道。
这时护军统领顾纳岱,想了想说道。
“殿下,若卑职没有记错,南明贼将韩烈中军叫做亲卫营。”
“估计是改名为侍卫军了。”
“因为这个杨朴,此前曾是韩烈帐下神武军总兵,后又改任亲卫营总兵。”
“这个人是韩烈心腹大将,作战很是勇猛。”
顾纳岱率领的人马,与韩烈交战多次,虽说是屡战屡胜。
但也让他对明军有了不少的了解。
“看来是这样了。”多铎点点头,抬头看着城外明军营地方向,沉声说道。
“不过这股明军的骨头有多硬。”
“咱们必须把他们敲碎,消灭掉。”
“传令各旗人马,今晚吃顿好的,美美睡上一觉。”
“明日清晨,全线发起进攻。”
“沙尔虎达,毕力克图,你二人率领一万五千铁骑,从北门杀出,直冲明军大营。”
“让我大清的铁骑,踏平明军营垒。”
“巴什泰,顾纳岱,你二人各率一万人马,攻击西门敌营。”
“本王亲率中军两万人马,由北门推进。”
“鄂拜,你率领剩余人马,负责接应。”
在多铎的军令下,左右众将,齐声应道。
“喳!”
次日一早,红日初升。
初冬的清晨,白露为霜,微风轻拂,带来一丝丝凉意。
霸州北门,西门同时打开。
在一阵阵刺耳的号角声中,五万清军人马,同时杀出。
尤其是沙尔虎达和毕力克图率领的一万五千铁骑。
人马披甲,队列森严,马背上的骑兵,个个身强体壮,精神抖擞。
坐下战马四蹄飞扬,从城门下缓缓开出。
随着骑兵在城外摆开阵脚,队伍前头的带队统领大将。
沙尔虎达,毕力克图注视着前方明军营阵。
抽出腰间的马刀,遥指着正前方的明军,厉声吼道。
“大清的勇士们,请握紧你们手中的马刀,驰骋着你们的战马,随我踏平敌人的营垒。”
“砍下敌人的脑袋,让他们统统去死吧。”
在二人的鼓舞下,斗志昂扬,士气如虹的八旗骑兵,怒吼着高举了手中的马刀。
“吼!吼!吼!”
“出击!”
“出击!”
……
随着军令下达,排列成冲锋队形的八旗铁骑,争先恐后的冲了出去。
一万五千骑的冲锋阵型,宛若排山倒海般席卷而起。
仅仅一个瞬间,北门外开阔的地面上,便掀起了漫天的尘土。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伴随着山呼海啸的喊杀声,当真是震撼至极。
距离城门最近的前沿阵地,仅有三里路程。
骑兵的冲锋也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但整个明军的纵深阵地,东西长十几里,南北宽五里有余。
此刻,明军后方指挥所内。
杨衍,杨朴以及监军使杜濬,手持千里镜,密切的注视着战场情况。
指挥所内随行的参谋人员,则是一个个都屛住了呼吸。
前沿阵地上吴六奇,徐信、傅长春诸将,率领侍卫军左营和前营两万将士。
在清军发起冲锋的第一时间,便快速从壕沟外,跳进了四通八达的壕沟工事之内。
“命令,后军营火炮十轮齐发。”
临阵指挥的杨衍,抬手一挥,左右传令旗手,迅速挥动令旗吼道。
“开炮!开炮!”
两翼阵地上三十六门红夷大炮,以及中军阵地上上的二百门臼炮。
在后军营参将杨珍的军令下,四千名炮兵士卒,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各炮都有,十轮齐发。”
一轮齐射就是一次发射十颗炮弹。
十轮齐发,就是一门火炮,发射出一百颗炮弹。
这也是目前炮台炮管,所能够承受最小的一次极限。
炮台发射过多,容易造成过热,很容易炸膛。
为减少炸膛,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炮击一般都会三轮,五轮进行炮管冷却,再展开第二轮射击。
但这次战斗,关系到决战的胜利。
为了击溃,或者震慑冲锋的敌骑。
杨衍也顾不得许多,决定来个先声夺人,以强大、密集的炮火,对建奴骑兵造成火力覆盖打击。
“轰隆隆!”
“轰隆隆!”
……
士气高昂,杀气腾腾的建奴骑兵,刚刚冲出一箭之地。
明军阵地上,发射而出的炮弹,铺天盖地从天而降。
随着炮弹炸响,巨大的爆炸冲击波,瞬间撕碎了那些飞奔的战马和马背上的骑兵。
尤其是在这样密集的冲锋队形下。
一颗红夷大炮炸响的爆炸弹,炸城的杀伤力,足以把爆炸中心的人马,撕碎成四分五裂的血肉碎片。
“唏律律!”
“……”
战场之上受惊的战马,瞬间乱成一团,发出一声声惊恐的悲鸣。
马背上的敌骑,也是面露惊恐之状,奋力的拉扯着战马。
这个时候一旦落马,即便不被炮火撕碎。
也会拥挤乱窜的战马,踩踏成为一片烂泥。
军阵之中的统领沙尔虎达,毕力克图这会,虽然声嘶力竭的想要指挥军队稳下阵脚。
但在明军密集的炮火轰炸之下,乱成一团的骑兵人马。
根本无法控制队列,只能任由战马裹挟着,四散乱窜。
“轰隆隆!”
一颗从天而降的炮弹,落在沙尔虎达战马前。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马背上的沙尔虎达连人带马背掀飞而起。
只见那高大的战马,在爆炸冲击波下,直接被撕碎成了十几块血肉飞溅而起。
沙尔虎达身躯抛飞之下,五脏六腑犹如雷击一般,口吐鲜血不止跌落地面惨死当场。
战场一侧的毕力克图,在乱军之中看到沙尔虎达,就这样惨死。
心头也不由一颤。
身为军中的大将,这些年来,他也是尸山血海之中闯出来的。
但眼前这个情况,却还是让他一阵后怕。
敌人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队伍大乱,领兵大将惨死。
这仗还怎么打?
然而,毕力克图根本没有退路。
因为这个时候,多铎率领的中军已经出城。
前锋的骑兵,本就是冲锋陷阵,为中军打开通道。
不可能因为敌人炮火一通轰炸,就吓得后退。
“传我命令,各部组织队形,随我冲,后退者斩!”
大吼一声的毕力克图,率领亲卫骑兵,悍然的再次展开了冲锋。
明军的炮火虽然猛烈,但光靠这些火炮,想要炸死一万五千骑兵,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时候的炮火,更多是震慑。
同样,骑兵后方的多铎,在左右护军参领车尔布,额尔德的护卫下。
在看到前方战场情况时,表现的也是很淡定。
因为炮火的威力他们并不陌生。
也知道持久和杀伤力实际很有限。
只要撑过了第一波轰击。
基本上也就不足为惧。
“传令,各旗人马,一鼓作气冲上去,不要让明军有喘息之机。”
城门下的多铎,头戴盔枪帽,身穿白色布甲,肩披一袭团龙战袍,坐下的骏马高大雄壮,一看就是一匹千里驹。
面对烟尘滚滚,杀声震天的战场。
多铎表情严峻,目光凛冽。
“定国大将军有令,全军出击,一鼓作气冲上去!”
在多铎的军令下,传令的骑兵,高举着令旗,飞马冲上战场,把军令一层层传达了上去。
而这个时候,重新组织队形的毕力克图,率领的骑兵人马,冒着明军的炮火,也顺利的冲到了第一道壕沟前。
深两米,宽一米多的壕沟,就是一道道陷马坑。
飞奔上来的骑兵战马,噗通噗通的掉了下去,虽然不至于致命。
却也造成不小的伤害。
后面的骑兵士卒,快速调整队形,以及速度快速的跨越了第一道壕沟。
不等这些建奴骑兵高兴起来,迎接他们又是密集的枪声。
还有一排排长枪长矛。
“鞑子冲上来了,给我狠狠地打啊!”
第二道、第三道壕沟工事内,吴六奇,徐信,傅长春一众侍卫军将领。
率领的两万士卒,在这一刻齐齐冒头。
“砰!砰!砰!”
借助壕沟工事作为掩护的明军士卒,朝着敌骑抬手举枪,射出了一颗颗密集的子弹。
而那些手持长枪长矛的明军士卒,则是快速挺起手中武器,狠狠地刺向马背上的敌骑。
“杀!”
“杀~啊!”
壕沟内的侍卫军将士,早已经整戈待发多时。
面对冲上来的敌骑,两万将士人人奋勇,对冲上来的敌骑,展开了猛烈的反击。
而失去冲锋优势的敌骑,在明军一道道壕沟面前,反而成了短板。
因为敌骑手中的兵器是马刀。
马刀利于冲锋劈砍,但刀身仅有三尺。
坐在马背上的骑兵,对于坑道内的明军,马刀根本够不着,又谈何杀伤力?
相反,手持长枪长矛兵器的明军士卒。
则是占据优势,上挑骑兵,下砍马腿,杀得敌骑一阵人仰马翻。
更有手持神机火枪的明军士卒,配合射击作战。
仅仅一个照面下来,至少有数以千计的敌骑,惨死在了阵前。
“下马,随我冲啊!”
毕力克图发现这个情况后,果断的调整了战术,带队跳进战壕,与明军士卒展开了厮杀。
双方人马你来我往,在这片壕沟阵地上,随之展开了激烈的血战。
就在正面战场交战正酣时,西门外的清军两万士卒,也杀进了战场。
带队的顾纳岱和巴什泰二位清军统领,本以为这一场战斗,必然是势如破竹的态势。
结果,他们率领的兵马,刚进入战场。
原本一片安静的左翼战场上,突然就冒出了无数的明军身影。
不等顾纳岱和巴什泰反应过来,冲在最前面的士卒,就遭到了迎头痛击。
左翼战场上的壕沟工事内,忠义军左营和前营,加上后营一部分人马。
足足两万将士,借助壕沟掩护。
左营八千赶火枪,前营三千张弓弩,同时发动了反击。
一时之间,密集的枪声,射出的子弹,犹如狂风骤雨般落在冲锋的敌兵身上。
“砰!砰!砰!”
“嗖!嗖!嗖!”
随着子弹和箭矢的飞射,传来则是一阵阵惨叫之声。
“噗嗤!噗嗤……”
飞射的子弹疾射在敌兵身上,溅起一团团血花。
阵地上指挥的齐翼龙和何其旻,看到这个场景,脸上无不是露出一抹狰狞的冷笑。
“打,给我狠狠地打死这帮建奴鞑子!”
战场上的忠义军将士,齐声高呼的同时。
熟练的操作手中的枪支,弓弩,不断的朝着敌骑展开了攻击。
战场右翼阵地上,忠义军副将曹友义,率领的中军营和右营参将杨威。
率领的一万六千士卒,这时却像一只俯视猎物的雄鹰。
默默的注视着正面战场。
他们的任务是阻击多铎的中军。
只要多铎全军冲上战场,队形一旦散开。
这支人马就会毫不犹豫的露出獠牙,对多铎的中军大纛发起猛烈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