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城南大营。
“孙提督放心,忠贞军上下,坚决服从首辅大人军令。”
“承蒙首辅大人信任,我父子荣宠不绝。”
“末将能够继承荣国公爵位,本就是首辅大人的恩宠。”
“今日忠贞军各营参将,能够以总兵官,镇守九边,这是首辅大人对我们的信任。”
“末将诚惶诚恐啊!”
对于孙思克亲自前来安抚,李过和高一功,确实受宠若惊。
忠贞军解散不假,可他们这些人的身份地位,权势不降反升。
向李过改任陕西提督,节制陕西一省兵马大权。
高一功担任宣府总兵,职务并没有变化,权利反而比忠贞军副将更大。
要知道宣府可是九边重镇,又是拱卫京师的要地。
其次贺珍,牛万才,冯雄诸将,皆升任边镇总兵官。
将来韩烈封王,亦或者登基称帝。
他们这些人,封侯拜爵,那也是时间问题。
高一功也附和道。
“李提督说的不错,如今京师光复,天下即将迎来太平。”
“边境防务,乃是重中之重。”
“承蒙首辅大人信任,委以重任,这是我等幸事。”
“岂敢生出怨恨之心呢?”
“还请孙提督回禀首辅大人,末将以人头担保。”
“忠贞军帐下众将士,只要我高一功在。”
“谁敢生出祸乱之心,我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
忠贞军四万将士,数十员高级将领。
李过和高一功在军中,拥有绝对的威信。
毕竟都是几十年的老兄弟,从参加农民起义开始算起,时间跨度已经长达二十年。
李过虽然没有做过大顺的太子,但也是公认的李自成继承人。
高一功作为李自成的大舅子,那也是大顺朝的皇亲国戚。
这样的两个人,若不是本性敦厚,确实没有野心。
韩烈还真不放心,把兵马大权交给二人。
这次解散忠贞军,虽然不存在猜忌之心。
但是韩烈仍旧有些私心。
毕竟这帮人聚在一起,虽然身份地位的提升,难保手底下的人会滋生叛逆之心。
把他们分散调任各地,也是防微杜渐。
“二位将军的话,在下一定带到。”
孙思克点点头,笑着说道:“既然二位将军没有意见,那就召集各营将军,前来宣布任命吧。”
……
山西太原府。
接到韩烈任命的李岩,已经率军休整多日。
“诸位大人,将军,首辅大人已经收复燕京,满清酋首多尔衮殒命。”
“首辅大人改任本官为三边总督,负责收复关中失地。”
“我军即将开拔,山西的事务,本督就不再参与。”
“总督府左参军魏裔鲁,右参军于成龙,随本督出征平阳。”
“魏象枢,汤文斌,梁清标诸位大人,入京协助首辅大人参赞军务。”
李岩这一年多来,在河北总督任上,也是网罗了大批人才。
像魏象枢,汤文斌,梁清标,于成龙,王崇简,王士桢,梁清远,傅惟鳞等河北,山西名士,都得到提拔任用。
不过,李岩倒也十分知进退,和懂得分寸。
这些名士的任用,他都请示过韩烈,并向韩烈推荐过。
比如这次河北行省和山西巡抚衙门设立。
王崇简,王士桢等人,都在巡抚衙门获得了任用。
名声最大的魏象枢几人,则被韩烈召回了京城录用。
李岩身边只留下了魏裔鲁和于成龙二人。
魏裔鲁善于外交,于成龙务实,精通政务。
李岩要进军关中,身边肯定需要人才。
这二人是他主动请求留下来的。
相比河北总督,三边总督的权势地位更重。
为此,新任的山西巡抚吴伯裔,以及李岩帐下的将领,以及巡抚衙门的一众官吏,都对李岩的升迁,表达了祝贺之意。
“这一年来,与诸公共事,获益良多,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还能相聚。”
“本督略备薄酒,敬诸公一杯。”
“在此祝各位仕途顺利,前程似锦。”
说完正事的李岩,端起酒杯,主动表达了感激之情。
“李总督客气,我等预祝李公此去关中,旗开得胜!”
吴伯裔,魏象枢等人纷纷举杯。
李岩这个人温文尔雅,满腹韬略,性情温和,鲜少发怒。
行军打仗,颇有章法,素有儒将之风。
而且他也是第一个,劝说韩烈自立为王之人。
早在甲申之变,崇祯自缢的消息传出后。
他就在济州劝说韩烈,抓住时机,立足山东,鲸吞江淮,问鼎天下。
这些年来,他也一直镇守在山东,为韩烈经营山东这块大本营。
如今天下基本初定,韩烈封王已经迫在眉睫。
他只要率军收复关中,拿下长安。
那么韩烈登基称帝,就会是大势所趋。
应天府南京城。
十二月十五日,奉天殿大朝上。
当兵部、陆军两部尚书孙传庭,汇报完燕京大捷战报后。
满朝文武百官,虽然早就得知燕京光复的消息。
但听到孙传庭,详细的汇报了燕京之战的过程和战果时,大殿上的文武百官,还是表现出了振奋之情。
一时之间,大家交头接耳,纷纷盛赞韩烈收复燕京的功绩。
“诸位大人肃静!”
内阁次辅史可法,眼看秩序有些糟乱,抬手厉声呵斥了一句。
待大殿上安静下来后,史可法这才手捧芴板向皇帝奏道。
“启禀陛下,近日两广总督张肯堂送来奏报,说是冬月琼州三季水稻成熟。”
“亩产稻谷五石,这是亘古未有之事,此乃天降祥瑞。”
史可法这话一出,大殿上的文武百官,都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史可法。
“陛下,太后,这是崖州知州送上的祥瑞图,有万民联名画押,此事绝对不会有假。”
崖州就是后世的三亚,这个地方,属于热带雨林地区。
四季如春,甚至一些年景的冬季,平均气温都在二十多度。
精心种植一批冬季稻谷,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样的事情,在中原地区,以及江南来说,绝对可称得上是祥瑞了。
要知道如今是十二月中旬,江南地区的南京,苏州平均温度都在零度上下。
万物枯萎,草木凋零。
崖州却能够收割稻谷,这不是祥瑞,那是啥?
史可法此时的话并没有完。
接着他又说道:“昨日夜里,南赣知府派人送来一头白虎,这是我大明百年来,都未见到的瑞兽。”
“白虎主杀伐,预示我大明收复燕京的祥瑞之兆。”
“史阁老所言甚是,天下有兆,万民之幸。”
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路振飞紧接着出列说道。
“陛下临朝,大明中兴,可喜可贺,理应封赏有功将士。”
“臣附议,燕京收复,首辅大臣韩阁老,劳苦功高,理应嘉奖!”
东阁大学士、吏部尚书袁枢出列奏道。
上首龙椅上的小皇帝朱慈炤,原本听到各地祥瑞频出,还挺高兴的。
随着路振飞和袁枢的开口,他那张小脸上的表情,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很明显史可法说的这些祥瑞,不过是铺垫。
为的就是为韩烈请封。
虽然他现在对于韩烈的敌意,已经不在流于表面。
但内心之中的怨恨,实则一点没有少。
“诸位爱卿所言甚是,首辅韩阁老收复燕京,功勋卓著,理当封赏。”
坐在小皇帝身后的皇太后张嫣,担心小皇帝压不住情绪。
从而引发朝堂之乱,故而抢先开口说道:“哀家认为,应该加封梁国公为东平郡王。”
张嫣对于韩烈的心思也是颇为复杂。
因为她很清楚,如今的大明朝,若没有韩烈,早就亡国了。
可身为前朝皇后,当今太后,她也不忍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子,葬送在韩烈之手。
“启禀太后,既然要封赏首辅韩阁老,就该晋爵为梁王。”
“东平郡王的爵位,臣以为不妥。”
东阁大学士,工部尚书曾樱公然反对道。
“东平郡王,虽然是王爵,虽然是王爵,但实际声望地位,还不如梁国公。”
“这难道是明升暗降吗?”
“朝廷如此不公平的封赏,岂不是寒了前线将士之心?”
“曾阁老,此言差矣。异姓封王,本就有违礼法。”
太子太保程注不满的站了出来,沉声反对道。
“太后予以恩赏,封爵东平郡王,已经是开恩。”
“身为人臣理该感激涕零,岂敢要求梁王爵位呢?”
“梁王既魏王也,此乃亲王爵位。”
“韩阁老他何德何能,安敢觊觎亲王名爵?”
紧接着鸿胪寺卿刘理顺,也开口表态道。
“身为人臣,为国尽忠,这是臣子本份。”
“郡王也是王爵,也是朝廷天恩,岂有讨价还价的道理?”
“韩阁老这莫非是要居功自傲?”
“准备逼宫行那谋逆之事不成?”
刘理顺是前朝老臣,在朝中威望很高,他这番措辞严厉的话语一出,满朝文武顿时一片哗然。
“异姓封王,国朝不容,还请太后,陛下收回成命。”
“韩阁老劳苦功高不假,可封爵梁国公,官居内阁首辅,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难道这份荣宠还不能不满足吗?”
左都督,惠安伯张庆臻,也是情绪激动的反对道。
有了这几人的反对,朝中一些忠直老臣,如通政使徐石鳞。
左右都御史刘宗周,黄道周等人,也先后开口表示反对。
眼看反对的人不少,向来耳根子软的史可法,立刻就偃旗息鼓了。
对于请封韩烈为王,他内心之中其实也有些反对。
只是挡不住路振飞,曾樱等人游说,才做了今日这个出头鸟。
东阁大学士,刑部尚书祁彪佳碍于身份,不便出面。
袁枢刚要出列,孙传庭则率先站了出来。
“启奏太后,陛下,异姓不得封王,这是列朝列代的开国祖训。”
“这本质上没有错。”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月有阴晴圆缺。”
“国朝时至先帝崇祯十七年,历经二百七十六年,山河破碎,国破家亡。”
“燕京陷落,先帝罹难,天下百姓流离失所,闯贼横行,建奴寇关。”
“若没有首辅韩阁老力挽狂澜,这大明早就国将不国。”
“封王拜相,这固然不符合礼法。”
“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以韩阁老今时今日的权势声望,他就是在燕京自立称帝。”
“诸位又能奈何?”
“到时候皇太后,陛下又该如何自处?”
“历朝历代,亡国之君,那个不是宗庙被毁,宗嗣绝后?”
“与其走到哪一步,何不如效仿山阳公呢?”
“昔日魏文帝,魏明帝父子,能够善待山阳公(汉献帝刘协)。”
“微臣今日在此立下誓言,以保陛下一生无虞。”
孙传庭这话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之前史可法以祥瑞之兆,为韩烈请封王爵。
这还只是要封赏。
可孙传庭这话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那就是封王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禅让。
“请陛下下诏,赐封首辅韩阁老王爵,赐剑履上殿,参拜不名,加授九锡之礼。”
所谓图穷匕首见,这个时候路振飞,直接露出了獠牙。
曾樱紧跟着附和道:“请太后,陛下下诏。”
“臣等附议!”袁枢,祁彪佳,以及朝中韩烈一派的官吏。
黄毓祺,姜埰,蒋臣、杨廷麟等六部官吏,纷纷出列奏请道。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程注,朱之臣等一帮忠于小皇帝的老臣,气的破口大骂,斥责着众人。
“亲军卫何在?”
“把这些祸乱朝纲之徒,尽数押解出去,打入诏狱。”
面对这帮人的反对,孙传庭并没有再手软,只见他一声大喝。
亲军卫提督崔定国,总兵李元忠帐下的大汉将军,手持长戟,冲入大殿把程注,朱之臣等人直接拖拽了出去。
所谓的大汉将军,指的的是身穿明甲,手持长戟,戍卫宫城的铁甲士卒。
这些大汉将军,本是宫城禁卫,护卫皇帝驻跸出行的御林军。
不过嘛,如今的亲军卫,可是妥妥的韩烈手中爪牙。
满朝文武官吏,追随韩烈者虽多,反对派也不少。
但这些人真正不怕死的人其实很少。
面对亲军卫的铁甲士卒,凶狠残暴的冲入大殿抓人举动。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无不是选择了退让。
“钦天监监正你来说说,星象天命如何?”
眼看局面被控制,路振飞目光扫过人群,扬声喊道。
“微臣钦天监博士陈于阶,叩见太后,陛下。”
陈于阶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他的天文形象学说,却是来自家传。
因为他的父亲曾担任过钦天监五官灵台郎。
而钦天监的官员,在明清两朝,乃至历朝历代,都属于技术性官员。
故而属于世代相传。
在秦汉时期,钦天监叫做太史令。
而太史令的老祖,肯定非司马迁莫属。
对于注重祭祀大礼的封建王朝,钦天监一直属于最神秘莫测的部门。
陈于阶除了祖辈是钦天监官员外。
他的舅舅更是明末最伟大的科学家徐光启。
这就是陈于阶的渊博家学。
他这个钦天监监正位置,是史可法提拔的。
在此之前,他只是钦天监的从七品灵台郎。
钦天监这个部门,在民间看来,多少有些跳大神的赶脚。
但对于鬼神痴迷的古人来说,信奉的人可不再少数。
上至帝王,下至贫民百姓,对鬼神之说无不是趋之若鹜。
陈于阶虽然如今身为正五品钦天监,但在朝堂之上,实际权利并不大。
事实上钦天监这个职务的权利,不是来源于自身的职务。
而是来自于皇帝。
一旦皇帝信奉鬼神,他的权势就会无限放大。
反之,皇帝不信奉这些,钦天监就会成为摆设。
陈于阶是史可法提携的,但钦天监隶属礼部。
史可法对他有知遇之恩,路振飞对他监管之权。
而陈于阶对于天文星象之说,也确实有些研究。
尤其是占卜和易经的能力,也是少有的精通。
从星象之上来看,陈于阶早就发现,大明帝星暗淡,这是亡国之兆。
从卦象上来看,帝位上的朱慈炤也没有天子命格。
就像他的兄长前太子朱慈烺,同样不具备天子命格。
一旦强行登基,必然名不长久。
事实证明,他的占卜之术很准。
朱慈烺登基不到一年而驾崩。
如今朱慈炤登基也有一年多,若是再不退位,必然有性命之忧。
反观北方帝星璀璨夺目,这显然是印证在韩烈身上。
不过,陈于阶不知道的是,北方的帝星,实际上印证在满清顺治皇帝身上。
只不过韩烈逆天改命,夺取了这份气运。
陈于阶在满朝文武百官,太后,皇帝的注视下,强作镇定的作揖说道。
“陛下,臣夜观天象,紫微帝星南移,晦暗不明,这代表国祚衰败,夭折之像。”
“反观北方,帝星高照,犹如旭日东升,这是天命所归啊。”
“如今首辅韩阁老收复燕京,大势所趋。”
“蟒雀吞龙,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臣昨日占卜得到一卦,得一字为夏。”
“微臣起初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朝会之上,豁然明朗。”
“夏乃华夏之意,也是夏商周之始。”
“如今大明国祚不再,夏王当建立新朝,此乃万物更始。”
“故,臣以为当封首辅韩阁老为夏王,以承继我华夏衣冠,文明薪火。”
陈于阶这一席话,上托天像,下借文明传承,说的有理有据。
以至于满朝文武百官,都被他给所唬住。
但不管真假,为韩烈请封王爵,是孙传庭,路振飞等人的共识。
至于是梁王还是夏王,其实并不重要。
只要不是郡王就行。
毕竟夏王也是亲王爵位,更是古今名王。
“臣请奏陛下,加封韩阁老夏王!”
路振飞率先喊道。
“臣附议!”
曾樱,袁枢等人,纷纷恭声奏请道。
“臣等附议!”
孙传庭,祁彪佳,史可法之后,满朝文武齐声拜道。
“臣等启奏陛下,加封韩阁老为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