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德手中接过战报,韩烈随即拆阅了一遍。
跟随左右的孙思克,刘楗等一众将领,则是默默地站立一旁,等候着韩烈看完战报。
“冠县之敌,大部已经被崔定国拿下,余部退回了大名府。”
韩烈表情轻松的把手中的战报收了起来,笑着说起了战报内容。
“老罗在彰德府,遭到尼堪所部大军反击,为了保存实力,他已经按计划退回卫辉府。”
“这两封军报,虽然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但也说明一切都在我们掌控之中。”
事实也确实如此,眼下拿下了临清关,冠县局面稳定。
接下来的大敌,就剩下大名府的瓦克达,以及占据彰德府的尼堪。
“大将军,接下来我们是打彰德府,还是大名府?”
孙思克好奇的问道。
韩烈略作沉思之下,示意刘楗摊开地图。
走到地图前的韩烈,再次重温了一下地图后,抬手指向的位置,既不是大名府,也不是彰德府,而是广平府。
“这次我们不打大名府,而是要拿下广平府,在广平,肥乡,邯郸设立一道防线。”
“断敌退路,切断清军粮草。”
“如今临清关被我们拿下,清军运河水路粮道被断。”
“唯一的运粮通道,只能走保定府,下真定府。”
“而广平府则是通往大名府,彰德府的必经之路。”
“接下来,只要我们占据广平府,再派出一支主力,把彰德府外围的州县拿下。”
“清军的十几万大军,要么突围,要么被我们困死。”
听到韩烈这天马行空的布置,孙思克和刘楗一众将领,无不是眼前一亮。
李岩思虑之下,迟疑道:“如此一来,怕是要打一场持久战了。”
“话虽如此,可严冬来临,确实不宜决战,以围困方式,把清军堵在大名府和彰德府。”
“等到过完年后,天气回暖,再发起进攻,对于我们来说,不是更有利吗?”
李过则是认为韩烈的部署,利大于弊。
杨衍也附和道。
“河北天气寒冷,一旦大雪来临,确实不适合决战。”
“围困虽然会打成持久战,但会减少将士牺牲,我认为是值得的。”
“只是不知道,大将军要怎么部署呢?”
说到最后的杨衍,看向韩烈问道。
“以临清关为后方基地,通过运河水路,把各地粮草囤积于此。”
韩烈沉声说道。
“护漕水师营屯驻临清关,负责防御和运河防御,组织东昌府的民夫,负责给前线运输粮草。”
“李岩,李过,你二人率领忠勇军,忠贞军分驻邯郸,广平,肥乡三县。”
“要依托地形,在官道之上,修筑挖掘堑壕工事,封锁道路。”
“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同时,要派出小股部队,不断袭扰周边州县,发动群众工作,争取民心,让百姓们都站在我们这边。”
在韩烈的吩咐下,李岩、李过无不是频频点头,同时让随行的文吏,把韩烈的话一个字不落的记录了下来。
“大将军,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李岩接着询问道。
“明天午后出发,从冠县穿过馆陶,进入肥乡和广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邯郸县。”
“此行速度一定要快,要让清军根本作不出反应。”
“根据情报显示,清军在各县基本没有兵力,只有邯郸有五千汉军营守军。”
“只要你们此行够快,定可打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韩烈手上现在掌握的情报,是北镇抚司郭虎,范忠他们这两年来,布置的暗探成果。
可以说如今黄河两岸的清军情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末将谨遵军令。”李岩和李过二人拱手应道。
说起来李岩和李过也算是老相识了。
当年在李自成帐下,李岩因为能文能武,一度也是深受重用。
只是后来他的理念,与李自成发生偏差,加上李自成帐下那些出身草莽将领的排挤。
遭到李自成的冷落,历史上更是被李自成下令处死了。
对于李岩的遭遇,历史上的李过一度十分同情,只是有的事情,他也无能为力。
如今二人再次共事,又都成为韩烈帐下大将。
倒是让二人倍感欣慰,也再次找到了往昔的默契。
“李牟,你部留守临清关,要抓紧时间修筑东门水闸,以免春汛涨水,对城中百姓造成二次伤害。”
接着韩烈又叮嘱了一声留守的李牟。
“末将明白。”李牟连忙拱手应道。
“孙平,传令东平的山东都司营总兵黄得功,率部进驻濮州布防。”
“还有,传令登莱水师营总兵陈万鼎,率部进驻开封、郑州,负责黄河巡防。”
“升任兖州守备严忠为山东都司营副将,率领所部人马,负责山东境内的治安防务。”
黄得功帐下有一万五千人马,虽然战斗力不如韩烈帐下各军。
但用来守城,或者接应和预备队,还是错错有余。
眼下黄河南岸,山东境内基本不会有战事。
山东境内有兖州守备严忠,济南守备贺锦,包括登莱总兵陈永福这几支地方军队驻防,足以确保境内平安。
“杨兄,荩臣,忠义军和亲卫各营,明早准备渡河,移防冠县。”
临清关一战,歼灭守军两万人,杀死的清军人马多达一万二千余人。
俘虏了八千余人,其中有四千降兵,包括建奴鞑子,和一些拒不投降的士卒。
被韩烈再次安排人,送去了登莱挖矿去了。
另外四千蒙汉八旗士卒,除了补充了两千士卒到各军之中的折损外。
剩下两千精于骑射的士卒,韩烈让王辅臣接手,编入了亲卫铁骑营。
高唐一战后,缴获的大量战马,韩烈给各军补充了三千匹,用作编练中军骑兵队。
其余的大批战马,则移交给了山东巡抚衙门,交由袁枢贩卖换钱粮。
当然,主要是老弱伤残的马匹。
一转眼时间过去了好几天,韩烈率领忠义军,亲卫各营人马,也在冠县休整了两天。
十二月二十三日,韩烈接到李岩,李过率军,顺利拿下广平府各州县的军报。
随着年关将近,加上尼堪率领的清军,在拿下彰德府后,并没有继续向卫辉府进攻。
韩烈也就没有发动攻击,准备按计划执行围攻策略。
只是派出王辅臣,率领亲卫骑兵营,对大名府外围的南乐,外黄各县进行了袭扰策略。
而在大名府的满清谦郡王瓦克达,内大臣范文程,却比韩烈早一天,接到了明军,攻占广平府的消息。
“郡王殿下,广平府不但是我们的退路,也是粮道必经之路。”
“明军十万大军占据广平府,这是要困死我们啊。”
接到广平府失守的消息,范文程这个老汉奸,也有些坐不住了。
说起来瓦克达这个郡王,水份还是很足的。
他作为礼亲王代善的儿子,人到中年的他,基本没有打过什么大仗。
比起他的几个兄弟,他的功绩乏善可陈。
要不是他的几个兄弟,战死的战死,早逝的早逝,根本轮不到他来挂帅。
反倒是他小弟满达海,年纪轻轻的,却展现出了过人的智慧。
更是深受代善的喜爱。
这让瓦克达既羡慕又妒忌。
说起来这次挂帅南征,他的父亲代善,推荐的人选就是满达海。
只是满达海如今刚刚二十出头,目前也刚刚晋封了贝子爵位。
皇帝和皇太后,包括摄政王多尔衮,都对年轻的满达海有些不放心。
这才让抢到这个南下援军主将的位置。
原本还以为这次南征,会为自己带来巨大的功绩,让自己成为下一代礼亲王的有力竞争者。
代善膝下有八个儿子,瓦克达排行老四,而他前面的三个哥哥,都是战功赫赫的猛将。
但却都英年早逝。
除了上面的三个哥哥早逝外,瓦克达下面的两个弟弟,也同样去世了。
也就是说代善的八个儿子,只剩下三个。
瓦克达现在算得上是代善的长子,也可以说是嫡子之一。
因为代善的原配福晋同样去世了,瓦克达的母亲,和满达海的母亲,都是代善的继福晋。
而瓦克达还有一个优势,他已经三十多岁,身体也十分健康,显然没有早夭的迹象。
相反满达海才二十出头,最小的弟弟祜塞,同样体弱多病,而且还未成年。
未来的礼亲王爵位,只能在瓦克达和满达海二人之中产生。
然而,也许是代善这个满清老鞑子,一生享尽了荣华富贵,几个儿子都文武兼备。
导致应了那句老话,慧极则早夭。
代善活了六十多岁,成为满清开国最长寿的亲王。
但他的八个儿子,一半都没有活到三十岁,最长寿的瓦克达,也仅仅堪堪活到四十岁就病史了。
按照迷信的说法来说,自然是这帮建奴鞑子,作恶多端,伤了天和,遭了天谴。
瓦克达现在还真有些后悔了。
他后悔南下来趟这趟浑水,致使自己陷入如今进退维谷的局面。
岳乐战死高唐,尼堪率部去了彰德府,与自己闹得不可开交。
这事传到朝廷,他统率无能的帽子,显然是带定了。
就算回到京城,保住性命,他这个郡王爵位,肯定也就到头了。
更别说继承老爹礼亲王的爵位,想到这里的瓦克达,不由皱眉叹了口气。
“范大人,接下来敢问要如何应对?”
心气大失的瓦克达,原本桀骜不驯的他,也不得不向范文程行礼求教起来了。
“第一步,向朝廷求援。”
“眼下京师还有十五万人马,危急时刻,摄政王定然会派豫亲王领兵出征。”
“豫亲王若能够南下,则危机可解。”
“第二步,请尼堪贝勒率军撤离彰德府,攻击邯郸县,只要收回邯郸,则可以保证后路畅通。”
“第三步,请求朝廷让洪承畴,或者孟乔芳指挥关中兵马,对郑州,开封出击,对明军进行牵制。”
“第四步,郡王殿下按兵不动,坐镇大名府以稳住明军主力。”
“如此几步走下来,即便不能击败明军,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好,好,就依你说的办。”
瓦克达连连应道,缺乏应对大场面的他,这时早乱了方寸。
范文程的能力和地位,不但先帝皇台极,就连摄政王多尔衮,以及皇太后布木布泰都十分认可。
瓦克达就算再愚笨,这个时候也不会跟他唱反调。
彰德府附郭安阳城。
接到瓦克达的军令,尼堪冷冷一笑:“这个瓦克达,比起他的几位兄长来说,就是一个废物。”
虽然满脸不屑,对于瓦克达嗤之以鼻。
但尼堪却没有把国事,以及全军生死当做儿戏。
“来人啊,传我军令,各军立即收拾行装,向磁州进发。”
闻讯而至的谭泰,赶忙来到尼堪帐下问道。
“尼堪贝勒,为何突然挥军磁州,我们不是计划好,向卫辉展开佯攻,吸引明军注意力,把明军主力引到卫辉方向来吗?”
见谭泰急匆匆而来,尼堪苦笑一声,把瓦克达送来的军令递给了他。
“想不到明军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临清关两日城破,短短数日,大军竟然直接拿下了广平府,这是要一口吃掉我们这支大军啊。”
“谦郡王手握七万人马,咱们手中也有五万兵马。”
“明军的胃口真有这么大吗?”
谭泰看罢手中的军令,有些气愤的发出了一声低吼。
“尼堪贝勒,明军的攻势太过凌厉,这样被动下去,迟早会败亡。”
“我们进驻磁州,挥师攻打邯郸,打通退路没有问题。”
“但我建议,请谦郡王派出两支军队配合我们,攻击肥乡,广平。”
“如此以来,我们拿下邯郸,将会更有把握。”
尼堪闻言,稍作思虑说道。
“你的建议,我会立即上报,但瓦克达这个人,自大无能,未必会听我们的建议。”
“而且,现在明军一部分主力,就驻扎在冠县,与大名府近在咫尺。”
“我担心瓦克达为了自保,怕是不会轻易分兵出城。”
谭泰听罢,不由叹了口气,扼腕叹息道。
“这次朝廷派谦郡王挂帅,又让没有经验的岳乐贝勒为副将,这是最大的失误啊。”
“我和洪大人的策略没有错,要是他们能够第一时间渡河,占领东平州,何至于有今日的困境?”
当初洪承畴和他制订的战略部署,就是让瓦克达和岳乐,率领的大军迅速从聊城渡黄河,抢占东平,进而威胁济南和兖州府。
从而达到策应开封之战的意图。
结果这两人拖延了半个月,却没有渡河,导致功亏一篑。
“谭大人,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我们立即赶去磁州,就算拿不下邯郸。”
“只要磁州在手,我们可以从林县,退往山西的潞安府。”
“若是磁州再丢了,咱们就真的无路可退了。”
尼堪现在也预感到了危机,虽然他现在完全可以撤往山西的潞安府。
但一旦他撤退了,那么驻军大名府的瓦克达,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尼堪也将成为大清的罪人,就算回到朝廷,也必然难以逃脱问斩的下场。
所以这个时候,他只能全力以赴。
抢占磁州,攻打邯郸,就算夺不回邯郸,也可以保障最后时刻,让瓦克达能够率军通过磁州,退往潞安府。
“贝勒爷说的是,卑职明白了。”
谭泰寻思之下,一弹衣袖,郑重跪地拜道。
驻扎在冠县的韩烈,接到尼堪北进磁州的消息,已经是三天之后。
“看来清军这是要打通北退道路了。”
看到手中的军报,韩烈轻放在桌面上,看着帐下的孙思克,刘楗道。
“立即传令罗平安挥军北进,再次占领安阳。”
“传令黄得功率部开拔,进驻内黄。”
“是。”刘楗连忙提笔记录下军令,交给帐下的王德,派快马传达了下去。
“荩臣,亲卫右营和后营的人马,我交给你统领,坐镇冠县。”
“同时,我的大纛留给你树立城头。”
“用来吸引清军的注意力。”
“你有没有把握,守住城池?”
起身站了起来的孙思克,抬头看着韩烈,郑重的说道。
“请大将军放心,末将在,城池就在。”
“好,荩臣有大将风范也。”
韩烈欣然点头,沉声下令道:“传令忠义军,万骑军,亲卫铁骑营各部人马,做好集合准备。”
“今晚我将亲率大军,穿过魏县,成安,直插临漳。”
“拿下临漳,我军就可以与神机军前后夹击磁州。”
“迫使尼堪所部人马,逃往潞安府。”
说到这里的韩烈,双手做了环抱的动作,指着地图上大名府的位置说道。
“等到了那个时候,瓦克达所部人马,也就插翅难飞了。”
这就是韩烈的指挥战术,这一手看似冒险,可实际可操作性却很大。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三个县,虽然在一条线上。
现在也在清军的控制范围内。
但是这三个县却分属三个府辖。
临漳属于彰德府,魏县属于大名府,成安属于广平府。
这个时候清军因为收缩兵力,加上李岩,李过率领的忠勇军,忠贞军占领了广平,肥乡,邯郸各地。
导致这几个县,实际成为飞地。
也就是没有兵马驻防,因为清军兵力不足,也就失去防守意义。
而韩烈这次的作战意图,就是把尼堪赶去山西。
尼堪手握五万精兵,通过几次交手,韩烈发现这个人十分善于审时度势,不会轻易交锋,一见情况不对,就会立即遁逃。
但是,你要是敢小觑他,必然会遭到他的反击。
既然吃不掉对方,那就把对方赶出去战场。
围追堵截,集合主力攻击弱势之敌,这是韩烈的惯用手段。
眼下情报显示,大名府的瓦克达手中还有七万人马,其中大半是收编的明军降兵和一些叛军士卒。
真正的精锐只有三万余人。
只要把尼堪赶出战场,以韩烈现在集合的各军主力,加上火炮火器,就算强攻大名府,也是有充足的把握。
韩烈这一刻的决定,自然不是脑袋一热,就想出来的。
而是在冠县这几天,通过收集和分析手中情报,以及通过地图作业,勾勒出来的可行性战术。
十二月二十六日夜里。
黄河北岸的河北,山西地区,下了一场大雪。
也就是在那一天晚上,韩烈率领万骑军,忠义军,亲卫铁骑营三支人马,总兵力六万余人,从魏县悄然无息的穿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