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一名浑身尘土、满脸汗水的哨骑快马加鞭地疾驰而至。
待其奔至近前，翻身下马跪地向柯永盛拱手说道。
“禀报都统大人，前方黄冈城下，发现明军两万余人马已列阵城下，屯泰将军特遣小人前来请示，是否即刻发起攻击。”
听到这个消息，柯永盛猛地一拉缰绳，胯下战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只见他目光如炬，举目远眺着远方的城池，稍作思考后便当机立断地下令道：“传本将命令，前锋营迅速出击，中军人马随后跟上，务必一举歼灭这股明军，夺取黄冈城！”
此时的柯永盛已然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的双眼之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胜利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要知道，此次他所率之兵足有三万之众，而对面的明军不过区区两万余人。
以如此兵力对比，无疑是他这边占据绝对优势，在柯永盛看来，这场战斗根本就没有失败的可能。
然而，一旁的副将刘伯禄却隐隐有些不安。
眼看着柯永盛如此冲动行事，他忍不住上前劝阻道：“都统大人，请三思啊！将士们一路追击至此，奔波劳累了大半天，如今气力几乎都已耗尽。”
“若是贸然发动攻击，万一陷入艰苦的持久战，那吃亏的可就是咱们自己。”
“况且平西王率领的接应部队此刻距离我们尚有一段路程，如果此番进攻失利，咱们极有可能会被明军反包围，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啊！”
面对刘伯禄苦口婆心的劝告，柯永盛非但不为所动，反而面露凶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声呵斥道：“休得胡言乱语！我军目前士气如虹，锐不可当，又怎会有疲惫之说？”
说罢，他再次挥舞手中马鞭，催促大军加快前进速度。
见到柯永盛一意孤行，刘伯禄也是面露苦涩，只得督促后军的胡守金，董学礼率领的汉军营快速跟上。
“他娘的，这一口气追了二十多里，腿都要跑断了，接下来这仗怎么打？”
后军营参将胡守金，听到刘伯禄派人传来的命令，忍不住破口骂了起来。
另一名参将董学礼也是满腹牢骚的骂道。
“这帮狗东西，分明没把我们当人看，立功是他们的，封赏还是他们的，拼命吃苦受累就是我们。”
虽然汉军营的将士们，对于这样追击战，心生不满，但也没敢停下脚步。
因为他们都是后娘养的，真要贻误了战机，受罚的还是他们。
“都他娘跑起来，谁要敢拖后腿，老子马鞭可不认人。”
策马飞奔的胡守金，扬声催促下，汉军营的一万人马，人人都是骂骂咧咧的迈开了脚步。
这个时候的汉军营，在清军序列之中，就是下等兵，若要对比历史上那支兵种的话，那一定是抗战时期的伪军，二狗子部队。
黄冈城下，忠义军副将，兼中军营参将曹友义，率领左右二营，两万四千人马，依托拒马桩，以及军中的驮运物资的车辆。
组成一个三段射击的环形阵势，在南门城外，排成三个长数里的阵型，严阵以待的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吴参将，王参将，速速带领兵马入城。”
随着吴六奇和王辅臣率领的断后人马入阵，骑马迎了上来的曹友义，拱手向二人行礼道。
“杨总兵、催总兵在城头，对你们另有安排。”
“多谢！”吴六奇、王辅臣拱手回了句，率领兵马一路朝中打开的城门而进。
紧随其后追来的屯泰，率领的五千马步人马，几乎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就向曹友义的方阵发起了攻击。
只见屯泰一骑当先，他胯下战马嘶鸣，四蹄翻飞，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出。
一脸狰狞，双目圆睁的屯泰，口中高呼喊道：“全军突击，随我杀啊！”
手中紧握住的寒光闪闪战刀，高高举起，锋利的刀刃在阳光映照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他身先士卒，奋勇向前，身后的前锋营士兵们见此情景，士气大振，纷纷紧随其后，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向着前方冲杀了上去。
明军方阵之中的曹友义，看着冲杀而来的清军，显得异常冷静。
他从容不迫地策马回到飘扬的战旗之下，面对着如狼似虎、气势汹汹冲锋而来的敌军，他面沉似水，毫无惧色。
“锵！”腰间佩剑应声而出，高举长剑在手的他，声若洪钟地怒吼道：“预备！三段射击！”军令下达，战场上早已经严阵以待的两万四千名明军将士立刻行动起来。
其中一万名士卒手持神机火枪，动作整齐划一，迅速装填弹药，做好射击准备。
另外一万四千名士卒，则手握各种冷兵器，包括刀盾、弓弩、长枪和长矛等等。
他们神情肃穆，眼神坚定，静静地做好了厮杀准备。
当两军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时，还未等冲锋的清军进入有效射程之内，位于最前排的三千名火枪兵便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率先展开了射击。
“砰！砰！砰！”
一时间，枪声大作，硝烟飘起，空气之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密集的弹雨如同疾风骤雨般向着清军倾泻而去，瞬间在敌阵中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噗嗤！噗呲！噗呲！”
飞射的子弹，犹如流星火雨般不断射击在敌军身上。
冲锋的敌骑，瞬间人仰马翻，血花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还是第一次，面对明军如此犀利火器的屯泰，企图挥舞着手中战刀，格挡着那些飞射的子弹。
然而，子弹可不是箭矢，刀法精湛的将领，确实能够格挡劈落箭矢。
可即便武功再高，刀法再精湛，也不可能挡下飞射的子弹。
“噗嗤……”
飞马冲在最前面的屯泰，仅仅一个照面，就被十几颗子弹射中面门和胸口，一个个伤口血液喷涌而出。
马背上的屯泰满目都不可置信，自己竟然就这么惨死沙场。
五千人马的冲锋，在明军的火枪射击下，很快就被射杀的七零八落，无数的士卒，抱头鼠窜，惊恐的后撤。
但是，这个时候柯永盛，率领的中军一万五千人马，气势汹汹的压了上来。
加上后军的一万汉军营冲了上来。
几万人马的冲锋，即便想要立即停止步伐，也几乎根本不可能。
更何况柯永盛也压根没有想过后退。
火枪的威力他是知道的，射程跟弓箭差不多，射速还很慢，只有一开始声势吓人。
一旦全军压上去，明军连子弹都装填不及。
到了那个时候，火枪连烧火棍都不如。
也是基于自己的判断，柯永盛在明知屯泰进攻受挫之下，依旧扬声吼道。
“全军冲锋，后退者斩！”
开阔平坦的地形上，原本就适合大军冲锋作战，即便是几万人马，依旧能够从容发起冲锋。
城头之上，杨衍和崔定国在柯永盛的人马抵达战场外时，二人对视一眼。
崔定国抬手喊道：“传令，万骑军两翼出击，一举凿穿敌营，务必全歼敌军。”
杨衍则转身看向，从城下赶来的王辅臣、吴六奇二人道。
“你们二人率军从西门出去，迂回到战场后方，拦截清军来援之敌，为我军围歼城下之敌，争取更多的时间。”
“卑职遵命！”
二人这会拱手一拜，迅速下城而去。
“传令，曹友义副将，万骑军一旦破阵，立即展开反冲锋，我要一洗昨日之耻。”
紧接着杨衍，看向城外的军阵，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万骑军一万二千铁骑，亲卫左右二营一万人马，虽然在昨日退出黄陂，以及刚才的诱敌之时，先后折损了两千余人。
但依旧还有八千战兵，战斗力还在，士气更是亢奋。
城下的忠义军三个营，这会初战告捷，更是士气高昂，手持刀枪剑盾的士卒们，早已经磨刀赫赫，做好了反击收割人头的准备。
随着两军距离拉近，柯永盛率领的汉军旗人马，再次进入明军的射程之内。
“预备！发射！”
曹友义没有手软，大手一挥，枪声再次响起。
“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如飞蝗一般，疾射在最前排的敌军身上，一颗颗子弹形成的火力网，瞬间就撕开了敌军的皮甲。
“呃~啊！”
子弹入体，中枪的士卒，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好痛，好痛啊！”
这个时候火枪发射出的子弹，若不是打中要害，基本不会立即致命。
但是子弹击中身体的伤害，疼痛却是无疑的。
而且在战后若无法及时救治，伤口会迅速感染，并造成致命伤害。
普通士卒的惨叫声，显然无法动摇一支大军的冲锋步伐，也不会对统兵大将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慈不掌兵，这不可是一句善意之言。
一将功成万骨枯，才是战场真实写照。
“冲上去，盾牌推上去，弓弩手反击。”
军阵之中的柯永盛，也不是一个莽夫。
面对明军的火器射击，他只能依靠人力去填，以及盾牌作为防护。
当然，还有远程的弓弩反击，才能取得有效的战果。
骑射，几千年来都是关外各族的优势。
柯永盛帐下虽然没有满洲八旗骑兵，但却也有一支汉军镶红旗骑兵，还有一批手持强弓的弓弩手。
“嗖！嗖！嗖！”
随着柯永盛军令下达，密密麻麻的箭矢凌空攒射而下。
飞射的箭矢，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破风之声，落在了军阵前的明军队伍之中。
“举盾防御！”
军阵前的游击，千总、把总等中下级将领，迅速做出应对。
但依旧有不少将士，在箭矢射击下，中箭倒地，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就是战场的残酷之处，无论胜败。
都会付出血的代价，顶多就是伤亡数字的多寡而已。
就在柯永盛全军压上战场之际，张国柱，陈德，王遵坦率领的万骑军，犹如一头头张牙舞爪的巨兽般，从东西两侧城门内突然杀出。
“隆隆……”
一万二千骑战马飞奔的马蹄声，犹如一面面震动人心的重鼓直击人心。
“天啊，是铁骑，明军铁骑……”
轰隆的马蹄声响起之际，军阵之中的柯永盛，刘伯禄，以及后军之中的汉军营参将董学礼，胡守金无不是脸色大变。
柯永盛一把勒住马缰，厉声吼道：“结阵，快结阵防守。”
刘伯禄也是大声喊道：“快收拢队形，准备应战。”
“撤，弟兄们快撤！”相比起柯永盛和刘伯禄的冷静，汉军营的胡守金和董学礼，调转马头直接带着人马，掉头便战场外围奔逃了而走。
他们这一逃，中军营的人马，无不受到影响，外围的将士无不是争相奔逃。
偌大的战场之上，瞬间乱成一团，无论柯永盛和刘伯禄再怎么呐喊，也根本无法约束慌乱的军队。
“都统大人，快撤吧，再不走我等都要死在这里。”刘伯禄眼看明军铁骑已经杀了过来，只得策马冲到柯永盛面前劝说他撤退。
参将董大用也驱马来到跟前：“都统大人，卑职来断后，请您速速撤离。”
面对两翼杀出的乌泱泱的铁骑，柯永盛虽然很想说：“誓死不退，与明军拼了。”
但张了张口的他，却是面色难看的吼道：“撤，立即后撤！”
在刘伯禄的护卫下，柯永盛带领着帐下几百精骑，丢下大军一路狂奔，趁着明军还未合围之际，一路逃离了战场。
“明军威武！”
而这个时候，两翼战场上，陈德，张国柱，王遵坦率领的一万二千万骑军铁骑，犹如两股滔天巨浪，席卷进了战场。
“明军威武！”
在一声声响亮的口号声之中，人马披甲的铁骑，挥舞着手中锋利的刀枪，朝着那些奔逃的敌军将士，狠狠的刺出了手中的长枪。
劈出了手中的利刃，每一次刀枪落下，都会伴随着飞溅的献血，以及凄厉的惨叫。
“全军出击，杀光建奴鞑子！”
在万骑军冲入敌阵的刹那，正面战场上的忠义军副将曹友义，手中战刀一挥，一声大喝。
两万多明军将士人马，怒吼而起。
“杀~杀~杀~”
这一刻，黄冈城内四万多明军人马，倾巢而出。
犹如那汪洋大海，把战场上的两万多清军，彻底淹没在人海之中。
奔逃的胡守金，董学礼率领的汉军营，虽然第一个奔逃。
但是他们却没能逃出战场，就被吴六奇、王辅臣率领的亲卫左右二营给拦截了。
反倒是柯永盛率领的亲卫骑兵，在副将刘伯禄，游击将军郭乘鸾，张国忠等人，率领的小股亲卫骑兵，因为目标小，速度敏捷，得以逃出了战场。
“敌将休走！”
战场之上的王辅臣，挥舞着长柄大刀，纵马飞奔，把这一路上挤压的怒火，尽数发泄在了敌军身上。
大刀在他手中，犹如狂风暴雨的劈砍而出，每一刀落下，必有伤亡。
一人一骑，大刀在手的王辅臣，犹如羚羊挂角般，直冲敌阵，转眼连杀数十人。
一声大喝，大刀凌空斩下，敌将胡守金措手不及下，被他一刀从脖子上劈砍而下。
力道雄浑的一刀，仿若拥有开山一般的威力。
“嘭！”
马背上的胡守金，人头和半边身子，直接被劈成两半，整个内脏和血液喷涌而出，死状之惨，让人触目惊心。
另一名的吴六奇，同样也是不甘示弱。
手持铁锤棒的他，每一次横扫之下，挡在身前的敌兵，无不是倒飞而出。
长长的铁锤棒，两头都有拳头大小圆头，棍身也是实心精铁打造而成。
虽然没有大刀那般可以锋利，但每一棍扫落，被击中之人，无不是骨头断裂，内脏重创，吐血不止倒飞而出。
正所谓将熊熊一个，兵熊熊一窝。
在王辅臣和吴六奇的率领下，亲卫左右二营的将士，个个都是如狼似虎，发起冲锋之时，所有的将士都背起了神机火枪。
改用雁翎刀作为攻击武器，直接冲进敌阵，追赶着奔逃的敌兵，就是一阵砍杀。
胡守金被斩杀的一幕，董学礼在军阵之中看得分明，面对王辅臣直冲而来，吓得亡魂大冒的他，远远便连声喊道。
“我投降，我投降……”
“晚了，授死吧！”
王辅臣一脸狞笑，纵马飞奔的他，手中大刀一个横斩，斩飞了挡在身前的两名敌兵之计，战马一跃而起。
手中大刀疾刺而出，狠狠地刺穿了对方胸膛。
“呃~啊！”一声惨叫响起，董学礼的尸体被王辅臣一刀挑飞马背。
“杀！统统杀光他们！”
杀心四起的王辅臣，显然已经杀疯了，直接下达了格杀令。
相比起主战场上的战斗，却要温和的多。
陈德、张国柱他们率领的铁骑，在冲乱了敌阵之后。
曹友义率领忠义军的人马，眼看敌军失去战斗力，纷纷大声吼道。
“放下武器，投降免死。”
……
这个时候，战场十里之外的吴三桂，率领的接应队伍，也已经接到柯永盛遭到明军反击的消息。
“这个混蛋，也该长点教训了，不然还真以为本王胆小怕死呢。”
听到汇报的吴三桂，面无表情的淡淡道。
“传令各营人马，徐徐前进，阵势不得乱，以免遭到明军袭击。”
“郭游击，你带斥候前去侦察敌情，随时进行汇报。”
得知柯永盛遭到攻击，吴三桂并没有立即增援。
一来他要给柯永盛轻视他，来点教训。
二来他认为柯永盛三万人马，即便遭遇攻击，支撑大半天时间应该不难。
然而，仅仅过了一个多时辰，派出的游击将军郭云龙便飞马而回。
“王爷，柯都统全军溃败，明军一路掩杀，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这边郭云龙刚刚汇报完，吴三桂便见到队伍前方，柯永盛在副将刘伯禄等一众亲卫骑兵的护卫下，一路狼狈的朝着飞奔了过来。
“平西王救我……”
这个时候的柯永盛，早没有了昨日的意气风发，人还未到，惶惶不安的他，便连声向吴三桂呼喊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元旦快乐！
新的一年，祝书友兄弟们节日快乐，事业有成，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