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交给你来安排,无论是攻打北通州,还是燕京城。”
“都离不开重炮。”
韩烈点点头,赞同了姚启圣的提议。
眼下韩烈的军中,侍卫军后军营虽然有二十四门红夷大炮。
但都是十二磅的大炮,这种口径的火炮,对于燕京这样的城墙来说,几乎几乎起不到多大破坏力。
但是,三桅战舰之上的二十四磅重炮,一旦弹药足够,足以掀翻城门楼。
这种二十四磅的重炮,是荷兰人制造的前装滑膛加农炮。
炮身长达三米有余,口径达到一百五十毫米,射程可达一千五百米。
炮弹重达十二公斤一颗。
一颗爆炸弹的威力,可达直径五米范围。
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重炮之王。
而这样的重炮,重量达到两千五百斤,移动十分困难。
这也就导致这种大炮,无法在陆军之中装备的原因。
目前三桅战舰之上,也只有前后甲板上,各装备了一门。
而且其中还有五门损毁无法使用。
但可用的火炮依旧还有四十一门。
这些重炮,无疑就是韩烈手中的利器。
也是他攻打燕京城门的最大屏障。
虽然移动不便,但天津海河口,到燕京城东大门,直径不过一百多里路程。
其中主要还是水路。
只需要把火炮拆卸下来,运到中型的苍山船上,就可以直达通州码头。
拿下通州之后,再通过车马运输到燕京城下,路程更是不到五十里。
可以说把海船重炮,用到攻打燕京城的战事上,完全行得通。
天津卫作为明朝初年,四大卫所之一。
实际包含的范围不仅仅是后世的天津地区。
还包括了沧州、南皮、盐山、庆云等一部分区域。
天津卫在朱元璋之前叫做直沽,后来设立海津镇。
为什么后来设立卫所,并改名为天津卫的原因。
是因为朱棣在建文二年,起兵靖难之时。
在此渡过运河南下,一举奠定了皇位。
故而在此建城纪念。
并且后来又增设了天津左卫和天津右卫。
也就说天津卫巅峰时期,实际有三个卫所。
总兵力更是达到一万六千八百余人。
随着明末后期卫所崩溃,天津左右二卫,早已经名存实亡。
到李自成攻陷京城,满清入关定都燕京之后,天津卫的价值,进一步削弱。
此时,天津卫的守备参将叫张士奇。
虽然此人名声不显,但其祖上世代,却都是大明边将出身。
镇守辽东长达百年之久。
其兄张士彦曾是大明辽东巡抚王化贞帐下参将守备。
后来举家投降满清,受到皇台极赏识提拔,隶属汉军正蓝旗,被授予甲喇章京之职。
张士奇在满清入关不久之后,就被调任天津城守备参将。
统率三千士卒,负责镇守天津城防事务。
几年下来,虽然没有获得升迁。
但窝在天津城内的张士奇,小日子却也过得惬意舒适。
已经年过半百的他,也没有了进取之心。
能够安稳的干到退休,他就十分知足。
这三年来在天津城内,守着运河码头,靠着参与私盐贩卖。
他也是赚的盆满钵满,还维护了一个清官形象。
因为贩卖私盐赚了钱,他也就不用再去干贪墨这样让人诟病之事。
有权又有钱的他,几年下来他足足纳了十五房小妾。
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
就是给他一个总兵位置,他也不换。
相比起在辽东的几十年,天津城物产丰富,商业发达,南来北往的货物,通过天津码头进京城。
他这个守备官,简直就是一个土皇帝。
为了保住自个的位置,他每年都要给自家主子,郑亲王济尔哈朗府邸,送上一万两银子。
但是最近几天,张士奇却有些忧心忡忡。
原因是郑亲王济尔哈朗派人给他送了一封书信。
要求他加强天津守卫,以防明军来犯。
虽然这几年没有上前线。
张士奇对于朝廷的情况,其实还是知道一些。
总之这几年对于南明的战争,朝廷一直都是败多胜少。
到如今折损在战场上的亲王王爷已经高达四位。
贝勒,贝子,都统、总兵大将,死伤多达上百人之多。
死伤的兵马更是高达三十万的恐怖数量。
现如今满清朝廷之上,不说谈明色变,却也是无人敢主动请缨出战。
“唉,咱小小的天津城,咱就被明军惦记上了呢?”
愁眉苦脸的张士奇心中很清楚。
他手下的三千汉军旗士卒,战斗力低下,多是老弱病残。
根本不堪一战。
因为他手中这支士卒,本就是战场上受伤的士卒。
朝廷为了安置这些人,才安排在后方负责城防治安事务。
真要上战场,充其量就是炮灰。
“老爷,今日为何如此唉声叹气,莫不是遇上难事了?”
张士奇身边的宠妾王氏,见到张士奇面对满桌子的酒菜,却一口未吃。
“夫人,咱儿子呢?”
张士奇答非所问的问道。
“儿子刚由奶娘带去午睡了,小孩子贪睡着呢。”
王氏之所以能够受宠,是因为给张士奇生了一个儿子。
张士奇的发妻生了三个女儿,后来娶的几个小妾,也都生的是女儿。
现在他有正妻一人,小妾十七个,女儿多达十二个,唯有王氏生下的一个儿子。
这对于已经四十五岁的张士奇来说,算得上是老年得子了。
故而对于这个宝贝儿子,宠爱的不行。
现在他的发妻和三个大女儿,都在广宁老家生活。
这三个大女儿都是发妻所生,而且都已经嫁人。
陪他留在天津生活的,自然都是年轻的貌美的小妾。
还有那几个待嫁和未成年的女儿。
其中老四、老五、老六、老七四个女儿,如今都到了待嫁的年龄。
张士奇正准备待价而沽,寻思把她们嫁入京城的王公贵族之家。
哪怕是做个小妾,也能确保自己的官位。
“夫人,你去收拾一下,明天带咱儿子,回广宁老家去。”
张士奇虽然把女儿当做了筹码,但对于唯一的儿子,却是宝贝的很。
这不担心天津会有战事的他,准备把妻儿送回广宁安置。
“老爷,你不要妾身了吗?”
“妾身还能生儿子的,你不要赶我回老家好不好?”
王氏闻言顿时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在天津张家宅院内,她虽然是小妾,却主管着整个家宅。
可要是回了广宁,张家正牌夫人,定会把她给撕了。
要知道张夫人可是善妒的很,要不是家族显赫。
张士奇都恨不得休了她。
奈何惹不起,只得把对方留在广宁老家。
“说什么傻话呢,老爷怎么会不要你呢?”
张士奇对于王氏,虽然是老夫少妻,但确实是真爱。
王氏是天津人,是本地豪绅妾室之女。
张士奇赴任天津迎娶的,二人成婚一年后便生下一个儿子。
时年这位也才二十二岁,比张士奇小了二十三岁。
年貌貌美,还粗通琴棋书画,能说会道,还能生儿子。
这样的女人,张士奇岂能够不爱呢?
“妾身不走,妾身父母家人,都在天津,老爷你要赶我去广宁,妾身不活了。”
王氏一来是真怕回广宁被欺负。
二来她从小生活在天津,而广宁地处广外,天寒地冻,她可受不了这份苦。
“好,好,咱不去便是。”
张士奇见状,只得苦笑答应。
好不容易哄好了王氏,张士奇这才出门,来到城中巡视。
天津卫承平多年,城墙早就年久失修。
即便是李自成和满清入关,天津卫因为名存实亡,几次变换大王旗,都没有经历战斗。
来到城头的张士奇,看到那些要么年迈,要么缺胳膊断腿的老弱病残士卒。
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
就这些残兵败将,明军要是真来了,他拿什么守城啊。
在城头之上巡视了一圈,时间很快来到黄昏时分。
正准备回城之际,城外突然传来一股惊天动地的马蹄声。
“骑兵,大股骑兵杀过来了。”
紧接着城头方向,便传来示警的鼓声。
急匆匆跑到城门上的张士奇,放眼望去。
只见城外一支浩浩荡荡的骑兵队伍,犹如汪洋大海般席卷而来。
那赤色的日月龙旗,在烟尘之中迎风飘扬。
如此震撼的一幕,让他差点瘫坐在城墙之上。
张士奇不是没有打过仗。
要知道早年他可是参加过辽东多次战役,甚至还参加了松锦之战。
可单独面对一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
他还是第一次。
顷刻之间,张国柱率领万骑军左营六千骑兵,已经抵达城外一箭之地。
“城头之上的建奴鞑子听着,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考虑。”
“打开城门投降,本将军保你们性命无恙。”
“负隅顽抗者,城破之际,鸡犬不留!”
纵马冲到城下的张国柱,高举手中战刀,指着城头方向大声喊话道。
紧接着陈德,王遵坦率领率领的中军营,右军营合围而至。
万骑军主力两万铁骑,一人双马,人人衣甲鲜明,手持刀枪,肩挎弓矢。
后军营六千士卒,则是辅兵和预备人员。
“守备大人,明军围城,我等如何是好?”
城头的千总,看着城外的明军骑兵,有些惊恐的看着张士奇问道。
“李千总,我要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家人都在城中吧?”
张士奇眉头紧皱,看着独眼瘸腿的李千总问道。
这名李千总也是辽东明军出身。
十年前在辽东战败投降了满清。
再后来的几次与明军交战之中,被射瞎了左眼,腿部骨折重伤留下残疾。
满清入关之后,被编入天津卫担任千总。
至今也有三年时间。
“回守备大人的话,卑职妻儿子女都在城中。”
李千总迟疑的回道。
“那你说说,是要与城池共存亡,还是答应明军的条件?”
张士奇在问出这句话时,实际上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很显然抵抗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不想死,也不想仅有一岁多的儿子,以及家中的爱妾,沦为明军的战利品。
如果有选择,他肯定会带着家人跑路。
可现在明军已经围城,要么战死,要么投降,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要不答应明军投降?”
李千总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张士奇说道。
“嗯,你去问问将士们吧。”
张士奇故作深沉的说道。
“我张士奇不怕死,但也不愿连累将士们和满城百姓啊。”
“若将士们愿意随我死战,那我张士奇就带着弟兄们跟明军拼了。”
“可要是将士们愿意投降,那我张士奇就下令投降。”
“就算有罪,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
张士奇这番大义凛然的话,立马得到李千总,以及城头上一众将士拥护。
“我等愿意听从张守备号令。”
李千总也算是一个老兵油子了。
同样是年过半百的年龄,又因打仗落得个残疾。
这几年在天津城内,日子过得安逸。
前半生一直在打仗,最近几年才安家娶妻生子。
今天要是拼命的话,那么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但要是张士奇带着大伙投降,即便没了官职。
妻儿子女能够保住性命,加上这几年的攒下的钱财,后半生也可以无忧。
“感谢诸位兄弟们的支持,我张士奇谢过了。”
张士奇拱手一拜,这才走到墙垛口喊道。
“我乃天津守备张士奇,原开城归顺大明官军。”
“还请将军言而有信,入城之后莫要伤及无辜百姓。”
“若要问罪,请斩我一人便是。”
说罢,张士奇当即下令打开城门。
又让李千总把自己衣甲脱了,自缚双手,簇拥道城门下请罪。
不得不说张士奇这一手,确实玩的很高明。
他主动投降,又以罪人姿态请罪。
若是张国柱入城再杀他,那就是违背承诺,必然会有损声誉和民心。
“传我军令,入城之后,严守军纪,违反军纪者斩!”
对于张士奇这样一个小小的守备参将。
张国柱根本不屑一顾。
劝降不过是常规手段,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占领城池。
这自然是大功一件。
他又何必去杀这么一个降将?
岂不是脏了自己的手嘛。
随着张国柱率军进驻天津卫,中军之中的陈德当即下令道。
“立即向首辅大人汇报,我军已经兵不血刃拿下天津卫。”
这个时候,韩烈率领的侍卫军各营,则刚刚在海河码头登陆。
接到消息的韩烈,心情大好的笑道。
“这天津守备张士奇,倒是一个识时务之人。”
“理应重赏,作为榜样人物。”
“公愚,拟令,张士奇归降有功,加授正三品平北将军,仍旧担任天津卫守备参将一职。”
“卑职遵命。”
刘楗连忙拱手应道。
“荩臣,传令各营立即开拔,向霸州,蓟州展开攻势。”
“王德,传令海军各营,按照原计划部署,沿河向北通州推进。”
“王辅臣,你率侍卫骑兵营,先行一步,与陈德将军汇合,立即向北通州发起攻击。”
随着军令下达,侍卫军五万五千人马,万骑军两万六千人马。
加上海军五万将士,换乘中小型战场,沿着海河推进。
并留下一万将士留守码头,看守海军的大型战船。
以及后续的钱粮物资输送。
这次攻打燕京,韩烈亲自指挥各部,汇集了十三万一千人马。
为了拿下燕京,韩烈这一次也算是孤注一掷。
十月十一日凌晨时分。
韩烈率领侍卫军中军,后军,骑兵营,以及万骑军所部人马。
以及姚启圣、黄蜚率领的五万海军士卒。
经过一夜急行军,抵达了北通州城下。
之所以被称之为北通州,除了通州位于运河最北端外。
还有就是这个时候的南直隶,也就是江苏境内还有一个重名的通州。
故而在一些记载之中,为了划分两地之名,而称之为北通州和南通州。
北通州隶属顺天府,是进入燕京东大门的门户。
因为地处永定河,运河交汇和终点。
北通州自大明定都燕京以来,都是漕运和仓储的重要集散地。
同时,也是顺天府治下,最大的一块产粮平原。
建立在平原上的通州城,宛若鹤立鸡群一般,屹立在开阔的地面之上。
很显然,通州城并不是一座坚城。
甚至因为商贸发达,导致城池一再扩建。
以至于最外面的城墙,城郭只不过一面土墙。
仅有最里面的内城,还保留城防的坚固。
镇守北通州的满清守将叫祖泽润。
隶属汉军正黄旗都统,也叫固山额真。
祖泽润这个名字,或许名气不大。
但他的养父祖大寿,可是明末辽东的风云人物。
身为锦州总兵的祖大寿,可以称得上将门世家。
并且在明清两朝之间,多次背叛投降,却岿然不动。
可见祖家在锦州,乃至辽东势力之强大。
称之为辽东第一将门世家也不为过。
祖泽润也曾是大明锦州的副将。
然而,早在崇祯四年,祖大寿第一次投降满清时,他便成为降将。
之后即便祖可法又归顺了大明朝廷,他却一直留在了满清朝廷效力。
并在崇祯十五年时,就升迁到了汉军正黄旗都统。
自满清入关之后,祖泽润耽于享乐,多次贪污受贿。
被人举报后,去年被贬为通州总兵,负责镇守通州。
黎明的通州城内外,一片寂静。
城头之上巡哨的士卒,这会都无精打采的在城头转悠着。
只等着天亮之后,换班的人来了之后,就可以回营休息。
“轰隆!”
突然一道火星划过天际,紧接着数以百计的炮火,不间断在东门、南门方向落下。
“轰隆!轰隆……”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掀起的热浪以及烟尘,彻底惊醒了城池内外的军民。
“敌袭!敌袭!”
爆炸声中的守军士卒,惊叫着敲响了示警的鼓声。
然而,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
侍卫军中军营参将刘登瀛,后军营参将余世忠二将。
在韩烈的军令下,各自率领的五千步卒,抬着云梯,飞梯,一路呐喊着,朝着前方的城墙,发起了冲锋。
“弟兄们,随我冲啊!”
带队的刘登瀛,余世忠纵马飞奔,高举着手中刀枪,遥指城头方向怒吼喊道。
“冲~啊!”
身后的将士,士气高昂,健步如飞,抬着攻城的云梯,飞梯如潮水一般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