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旬离京的李定国,刘文秀、李师膺一众将领。
乘坐船只逆流而上,于七月二十三日抵达石柱城。
当李定国抵达石柱城的时候,白杆军,忠烈营,忠信营各营人马,也已经汇聚到了石柱城。
三支人马总兵力高达十万人马。
白杆军和忠信营各三万编制,忠烈营则是四万人的编制。
一到石柱城内,由总督府参军李师膺,召集各军游击以上将官。
在白杆军营地,宣布了朝廷的任命。
“诸位将军,奉陛下旨意,首辅大臣韩大人指令。”
“任命李定国为云贵总督,兼任忠信营提督军务总兵官,节制云贵川三省军政事务。”
“现在欢迎李督宪讲话。”
李师膺作为总督府参军将军,作为韩烈的使者,虽然不直接统兵,却有监军职责。
加授正二品征西将军军衔。
虽然李定国出任了云贵总督,但因为他兼任了忠信营提督一职。
他实际还是武将身份,故而朝廷同样加授了他正二品征西将军军衔。
也就是说单论军衔来说,李师膺是与他平职。
时年仅有二十七岁的李定国,在一众将领之中,多少显得有些脸嫩。
但是,此刻头戴红缨六瓣铁盔,身穿鱼鳞战甲,身披大红团锦战袍的他,却是一点都不胆怯。
面对台下的一众老将。
如秦良玉,袁宗第,卢鼎这些各营大将。
面色沉稳,目光深邃的他,昂首挺胸,阔步来到高台之上。
“诸位前辈,将军们,请受李定国一拜。”
拱手作揖的一拜的李定国,目光扫过众将的面孔,一脸自信从容的说道。
“承蒙陛下信任,首辅大臣的器重,让我李定国来挂帅。”
“说实在的,末将多少有些惶恐。”
“在座的诸位将军们,其实我李定国都不陌生。”
“或许大家没有听过我的名字。”
“但我李定国对于诸位,却是如雷贯耳。”
“年少之时,我李定国是一个孤儿,十岁就参加了农民军。”
“后得到西王张献忠收留,成为他的义子,走上反明的叛乱之路。”
“至今已经十七年了。”
“这一路走来,我李定国九死一生,犯过错,走过弯路,也杀害过无辜的百姓。”
“这些过错,我不否认。”
“但我要说的是,殊途同归,昔日我们对手,是仇敌。”
“如今我李定国归顺朝廷,成为三军主帅。”
“心中唯一所想,就是尽忠报国,驱逐鞑虏,还云贵川百姓一个太平生活。”
“在座的诸位,秦老将军是我敬佩的前辈。”
“也在很长一段时间,是我的老对手。”
“还有袁提督,党总兵,卢副将等等,我们曾经是敌人,也是对手。”
“还是那句老话,殊途同归,过去我李定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希望诸位前辈能够看在今日同为战友的份上,暂且放下芥蒂。”
“精诚合作,一致对外,为国效忠,为民效力。”
一脸坦诚的李定国,声音洪亮有力。
在说完这番话之后,他再次深深鞠躬向在座的众人作揖行礼。
“啪!啪!啪!”
早一步接到韩烈亲笔书信的秦良玉,袁宗第还有卢鼎,以及忠贞军监军使刘麟长。
忠信营监军使章旷,忠烈营监军使杨文荐。
率先起身鼓掌,表达了接受自己的立场。
李定国统率三军,无论是资历和威望,显然是不够的。
为此,在任命李定国挂帅命令下达后。
韩烈做出了以下部署。
让神武军提督张名振,与忠烈营提督袁宗第的防区,进行了调换。
因为韩烈深知,张名振的脾气和性格,是绝对不会服从李定国的指挥。
把这两个人放在一个战区,势必闹出矛盾,甚至发生内乱。
故而韩烈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张名振率领的神武军,调任南阳驻防。
把袁宗第的忠烈营调动到石柱听令。
同时,为了让李定国拥有一支嫡系军队。
他又把马进忠调离了忠信营,让李定国兼任忠信营提督一职。
其次,他亲笔写了六封书信,给秦良玉,袁宗第,卢鼎,刘麟长,章旷,杨文荐六人。
韩烈在给几人的信中,针对众人的个性,陈述了家国利益的事实。
希望他们能够坚定支持李定国,早日收复四川失地。
平定云贵川的动乱,恢复民生,还百姓一个太平。
卢鼎作为忠信营副将,他与监军使章旷饿态度,也是十分关键。
忠信营的人马,来自各个方面。
有左良玉旧部,有大顺军旧部,也有湖广地方明军。
这支人马现在经过多年磨合,已经成为一支强兵。
在军中马进忠的威信,并没有卢鼎高。
因为卢鼎是韩烈培植的心腹,章旷这个都监军使,也是韩烈安插人。
马进忠在荆州和襄阳两场重大战役之中,表现平平,这就导致他威信不高。
加上他又不是韩烈心腹。
这也是他被调离的原因。
袁宗第率领的忠烈营,在襄阳一战和南阳战斗之中,表现突出。
而且他手下的将领,都是昔日大顺军的老兄弟。
战斗力十足不说,一众将领也十分团结。
袁宗第、党守素,刘芳亮这些人,都是跟着李自成打天下的老将。
李定国在他们面前,确实属于晚辈。
但这一刻,因为李定国的谦恭态度。
以及韩烈的亲笔书信劝说下,所有人都放下了心中的成见。
老将军秦良玉率先鼓掌表达拥戴之情。
“李督宪,既然你是韩首辅推荐的,老身相信他的眼光。”
“从今天起,老身包括帐下白杆军弟兄,都会无条件支持你的指挥。”
古稀之年的秦良玉,早已经是满头白发,一脸的皱纹。
但此刻的她,却依旧精神震烁,目光犀利。
一身玲珑甲胄的她,身姿挺拔,没有半点老态龙钟之相。
用她自个的话来说,只要朝廷有需要,她依旧可以冲锋陷阵,上阵杀敌。
甚至每顿饭,她还能吃米饭两大碗,肉菜三大盆。
“秦老将军说的不错,我忠烈营四万将士,愿意听从李督宪调遣。”
袁宗第紧跟着表态道。
忠烈营一众将领,也纷纷附和:“愿听从李督宪号令。”
“李督宪,我忠信营将士,愿为先锋,为李督宪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卢鼎身为忠信营副将,同样也是当仁不让的喊道。
“请李督宪调兵遣将,我等唯命是从。”
台下的一众将领,拱手拜道。
面对众志成城的一众将士,李定国激动之余,也是踌躇满志。
“众位将军们,感谢你们的支持和信任。”
“我李定国在此重申誓言,一年之后若不能平定川中,收复失地。”
“请诸位砍下我的人头,向朝廷请罪,向韩首辅谢罪。”
这场三军拜将的誓师大会结束后。
李定国留下各军主将和副将,监军使召开了第一次军事会议。
“诸位将军,要想收复四川,就必须稳定云贵。”
“云南方面,暂时不用顾虑。”
“云南巡抚陈荩,以及镇守昆明的沐王对于朝廷的忠心毋庸置疑。”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安定贵州。”
“蜀王朱由榔,以及何腾蛟之流不足为惧。”
“唯有孙可望,艾能奇二人,手握重兵,坐镇遵义。”
“而且二人心怀野心,难以预测。”
“若他们投降满清,将会对我们收复四川,造成不可估量的阻力。”
“所以我的第一道军令,就是先拿下遵义城。”
“把孙可望和艾能奇围歼消灭。”
“其次就是把蜀王朱由榔,巡抚何腾蛟拿下,送往京城处置。”
“贵州若定,我三军将士,先取重庆府,诱敌来攻。”
“利用重庆的山川地形,消灭盘踞在川中的吴三桂,蔡士英手中的清军主力。”
“再直驱成都,把川中切割成两半。”
“迫使清军决战,亦或者逼迫他们退往汉中。”
“遵义城内有和刘文秀总兵帐下的两万人马。”
“这支兵马虽然我和刘文秀交给了孙可望。”
“但其中不乏忠于我等的将士。”
“只要我派人联系一番,待我军杀到遵义城下,里应外合,完全可以轻取遵义。”
“现在我军十万将士集结在石柱,消息随时会走漏。”
“所以兵贵神速,趁孙可望和艾能奇没有防备之前发兵。”
“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钱粮和武器战备问题。”
“因为战争一起,就很难停下来。”
“故本督现在想要知道,后勤保障情况。”
李定国话音刚落下,忠信营都监军使章旷起身站了起来。
“李督宪,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一下。”
“本官除了担任忠信营都监军使外,还兼任归州知州。”
“在李督宪赴任之前,本官接到朝廷的最新任命。”
“那就是兼任湖南,两广转运使一职。”
“也就是负责大军钱粮的筹备运输之职。”
章旷解释了一下,继续说道。
“根据朝廷的任命,以及韩首辅的安排。”
“云贵川接下来一年的战事,除了云贵两省筹措的钱粮外。”
“湖南,广东和广西布政司行省的钱粮赋税,尽数调拨给我们军前使用。”
“今年湖南秋收在即,根据湖南巡抚堵胤锡发来的公文数据来推算。”
“湖南的今年的秋粮,可支十万大军三个月所需。”
“可上缴赋税六十万两白银用作军费。”
“两广方面,目前还没有数据报上来。”
“不过,两广非粮食重要产地,我预计最多能够支援三个月的粮草所需。”
“但是,韩首辅特别指示了一条。”
“那就是广州市舶司,会把下半年的税银交给我们使用。”
“这笔税银,不下一百万两白银。”
“同时,两广今年的税赋银,不会低于八十万两白银。”
“目前咱们十万大军,每月军饷是二十万,一年就是两百二十四万两白银。”
“而到年底前,我们至少有两百四十万两白银入帐。”
“我的意见是秋粮收割完后,支出一百万两白银,购买一批屯粮。”
“用作来年的粮饷,来年的军饷,待明年夏税收上来后。”
“再充当军饷发放。”
章旷说到这里,见众将没有意见的他,随即继续说道。
“这笔账暂时没有计算云南和贵州的钱粮税赋。”
“根据往年数据来看,云贵两省一年的钱粮,筹措十万大军三个月所需是没有问题。”
“其次是兵器损耗问题。”
“冷兵器的刀枪剑盾,需要我们召集工匠打造。”
“枪支弹药,由工部统一调拨。”
“目前,第一批枪支弹药,已经由工部安排,运转到了石柱。”
“同时,湖广总督衙门,调拨了一批铁矿,以及三十万两白银,用作我们的启动资金。”
“所以本官想说的是,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李督宪一声令下。”
听完章旷这一番介绍。
李定国有感而发的说道。
“韩首辅深谋远虑,未雨绸缪,我李定国若不能报知遇之恩,还有何面目活于时间呢?”
“众将听令,明日午后,三军校场誓师出征。”
“我李定国率领忠信营为前锋,忠烈营和白杆军为中军。”
“秦老将军坐镇石柱,统筹全局,如有违令者,军法处置!”
腾身而起的李定国,抽出佩剑,下达了对遵义的进军命令。
“末将等遵命!”
堂下一众将领,齐声拱手应道。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
重阳节后,一场秋雨,席卷了江南。
酷热的夏季消退,秋雨之后的气候,换上一抹凉意。
九月二十六日,韩烈带领的巡视队伍,在离开松江府后,又先后途径苏州府,常州府,镇江府回到了南京城。
离开京城两个月,韩烈的足迹遍布江南十几个府,数十个州县。
让他对于江南的经济情况,以及民生问题,有了进一步的体会和感悟。
回到京师的当天上午,韩烈便第一时间回到内阁衙门办公。
离京巡视这两个月,朝堂之上的大事,都会通过快马传递到他手中。
但身为内阁首辅大臣,需要他处理的政务,军务依旧堆积如山。
容不得他有半点懈怠。
“首辅刚回京,一路舟车劳顿,何不休息一日再来当值?”
得知韩烈到来的消息,孙传庭第一个来到韩烈的厅署。
“伯雅先生来啦,坐下说话吧。”
韩烈抬手示意道。
因为他知道孙传庭不会无聊的串门,他第一个登门,定然是有公事。
孙传庭也没有客套,坐下之后便开口说道。
“最近的公文,首辅大人想必也看到了。”
“如今西南战事,已经展开,两广,湖南的钱粮,全部调往了贵州。”
“但最新送来的战报,却是进攻失利消息。”
“李定国率领十万大军,围攻遵义已经快两个月,却迟迟拿不下城池。”
“而且还损兵折将,目前死伤的人数,已经达到上万人。”
“这个李定国,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李定国是七月二十三日回到的石柱。
仅仅三天之后,他就统率十万大军,对遵义发起了攻击。
如今过去两个月,遵义却迟迟没有攻克,还损兵折将。
这让孙传庭对年轻的李定国,难免产生了怀疑。
“伯雅先生莫要着急,遵义是一座山城,而且据守城池的孙可望,艾能奇,手握七八万人马。”
“十万兵马攻打七八万人马守卫的城池,又岂是一件易事呢?”
韩烈接过孙传庭递来的最新战报,认真的看了一遍。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说了给李定国一年时间,那我们就应该相信他。”
见韩烈如此说,孙传庭也不好继续深究。
“首辅既然这么相信李定国,下官就再等等看吧。”
韩烈颔首笑道:“伯雅先生,我这里还有一份战报,你看一下。”
说罢,韩烈从桌案上,拿起一封李师膺,从遵义前线送来的密报,递给了孙传庭。
李师膺是总督府参军,虽然不负责军事指挥。
但他作为韩烈的监军,职责就是充当耳目,把李定国在军前的一言一行,如实向韩烈进行汇报。
而李师膺的密报,只负责传递给韩烈一个人。
孙传庭接过密报,认真的看了一遍后,有些迟疑的说道。
“李定国送来的战报之中,并没有说他留有后手啊。”
“而且他围攻遵义,引诱川中清军来援,这会不会有些想当然了?”
“拿遵义做诱饵,围点打援,只怕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否则在军报之中,他应该会提及才是。”
对于孙传庭的推断,韩烈也是还是认可的。
但他现在远在南京,相隔数千里,敌情不明,他也无法做出判断。
“还是那句话,让李定国放开手脚去打吧。”
“即便失败了,有袁宗第和卢鼎在,局面也不会太糟糕。”
“有句话叫做鞭长莫及,我们现在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韩烈对于李定国,仍旧抱有信心。
一个历史上的名将,加上强兵猛将的辅助。
要是还能一败涂地,那就只能说明,是李定国的无能。
而不是他韩烈的识人不明。
聊完云贵方面之事,孙传庭又拿出一封军报。
“首辅,这是李岩发来的请战令,你看看要不要立即批准?”
韩烈接过看了一遍,想了想问道。
“伯雅先生,你的意见呢?”
“按照李岩的部署,拿下山西不难,但要是这样一来,容易打草惊蛇啊。”
“一旦我军攻占山西,清军势必要收缩兵力,到时候河北的主力退回燕京。”
“我军想要攻打燕京,必然要困难的多。”
孙传庭也没有多考虑,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下官认为,现在我们具备拿下燕京的条件。”
“收复燕京,要比收复山西的政治影响更大。”
认真听完孙传庭建议的韩烈,颔首认同道。
“伯雅先生,这点我也赞同。”
“你看,我们能不能双管齐下,在发起山西之战的同时,向燕京发起进攻呢?”
一点就通的孙传庭,抬头看向韩烈说道。
“首辅的意思是派侍卫军,以及海军三大营北上攻打燕京?”
韩烈点了点头:“不单单是如此。”
“既然要打,那就全面开战。”
“命令南阳的张名振率领神武军,进攻武关。”
“命令灵宝的张煌言,率领近卫军进攻潼关。”
“牵制关中的清军,迫使他们无法支援山西战事。”
“命令李岩集中指挥忠勇军,忠贞军,神机军发起山西,保定之战。”
“本阁亲率侍卫军,以及万骑军,海军三大营,由沧州北上天津卫。”
“发起燕京之战,争取在年底之前,一举收复山西,北直隶和燕京。”
“只要这个战略目标完成,剩下的关中,蜀中残敌,也就不足为惧了。”
韩烈的这个设想,无疑是有些激进和冒险。
这就等于发起灭国之战,而且是三线作战。
一旦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首辅大人,兹事重大,是不是召集全体阁臣一起商议一下?”
孙传庭沉吟之下,神色郑重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