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治国虽然是武举人出身,他曾是高杰,李成栋等人帐下从军多年。
开封一战被俘投降前,他也仅仅只是一个游击将军。
这两年来他在近卫营任职,展现的统军能力,其实远远没有达到张煌言的预期。
不过他的优点是够忠诚。
简而言之就是听话,对于张煌言的命令,他一向都是绝无二话。
但是,这一刻面对张勇挥舞着大枪,朝着杀奔而来。
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却把他给震慑住了。
“快,拦住此贼!”
心中恐惧的刘治国大吼一声,打马而逃。
他这么一逃跑,却直接把前军士卒的斗志给击溃。
眼看主将奔逃,原本就受挫的士卒,无不是四散而逃。
“贼将休走!”
张勇手中长枪一挥,把挡在面前的数名明军士卒扫飞而出。
喝住战马的他,快速拿出开元弓,一箭射出。
飞射而出的长箭,精准射击在刘治国后背之上。
透甲而入的箭簇,入肉三寸,直抵内脏部位。
剧烈的疼痛传来,马背上的刘治国惨叫一声,随之滚落马背死伤不明。
“明军已败,众将士随我杀啊!”
旗开得胜的张勇,高举开元弓,兴奋的大喊而起。
左右众将齐声响应,率领帐下人马,一路高歌猛进,掩杀了上去。
前营八千士卒,随着刘治国的中箭落马,彻底陷入溃败。
“刘治国这个废物,竟然就这样败了?”
前军营后方的王之纲,率领的右军营士卒,趁着这个时间,总算结下了攻守阵型。
相比起刘治国,王之纲的履历和能力,可就要强得多。
时年四十多岁的王之纲,早在投降清军之前,就曾出任过大明的参将,总兵等高级武官职。
重新归降大明之后,鉴于他之前的投降经历。
韩烈仅仅给了他一个参将衔,算是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对于这个机会,王之纲倒是心怀怨恨,而是深感机会难得。
为此,在灵宝驻扎训练期间。
以及攻打潼关战斗之中,他都表现的十分积极悍勇。
此刻,面对张勇率领的汉军营冲杀而来。
横刀立马立于营旗下的他,环视已经结成圆形阵型的队列,沉声下令道。
“火枪射击,弓箭攒射。”
“刀盾枪兵防御,后退者斩!”
王之纲率领的右军营八千士卒,已经装备了四千支神机火枪。
还有四千士卒,分别配备了弓箭,刀盾和长枪长矛等制式武器。
不是装备不起火枪,而是弹药供应不足,韩烈只能选择性填补火力补充。
近卫营四万将士,左右中三营,一共配备了一万二千支火枪。
二百门臼炮,三十六门红夷大炮。
整体战斗力虽然与韩烈帐下的侍卫军,忠义,忠勇各军有些差距。
但实际装备和战斗力,与清军八旗相比,只强不弱。
更别提清军收编的汉军营。
刘治国之所以败得这么快,还是轻敌大意,没有第一时间结下阵型。
其次,张勇、陈福这汉军将领,个个都是初生牛犊。
这种玩命的进攻,颇有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架势。
可即便是如此,若是刘治国能够稳住阵型,也不至于一击溃败。
“砰砰砰……”
但下一刻张勇,陈福率领的骑兵队,却遭遇了滑铁卢。
随着王之纲的一声令下,四千支火枪展开的三段射击。
对于张勇率领的骑兵队,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张勇、陈福率领的这支千余人的骑兵,可不是重甲骑兵。
他们即便是想,也没有金钱和资格打造一支重甲骑兵。
所以,这支骑兵队伍,就是一支轻骑兵。
全员一千一百余人,虽然都是精于骑射的西北汉子。
但是他们身上穿的防具,却都是两档铠,也就是是只能护卫前后腹部心脏部位。
头戴的铁盔,也是最常见的兜鍪。
这样的甲胄,也就对于普通攻击武器有一定防御力。
面对明军的涅式弹头,与一块破布没啥区别。
仅仅一个照面,展开三段射击的明军,就发射出数以万计的子弹。
密集的子弹,形成的枪林弹雨,别说这些轻骑兵,就是重骑兵也得死伤一片。
“噗!”
一颗飞射的子弹,击中马背上的陈福左肩,入肉三分的子弹,溅起一团血花。
也给陈福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唏律律!”
紧接着他坐下的战马,也连中数弹。
受伤悲鸣不已的战马,昂首发出一声嘶鸣,踉跄着倒了下去。
俯身马背的陈福,跟着战马倒地而滚落在地。
也正是这个举动,反而救了他一命。
带队冲在前面的他,这会滚落在地,躲在战马身后,虽然被飞射的子弹,压制的抬不起头。
却也躲过了那些飞射而来的子弹。
骑兵队伍之中的张勇,眼看陈福落马,前队死伤殆尽,大吃一惊的他,也是第一时间喝住了战马。
“传本将命令,盾牌手,弓箭手冲上去,展开反击。”
四面八方蜂拥上来的汉军营士卒,迅速组成新的队形,举着盾牌在前防御。
弓箭手组成攻击队形,快速朝着王之纲的队列发起了冲锋。
“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随我杀啊!”
左翼赵良栋,右翼王进宝各自率领数千士卒。
身先士卒,手持盾牌,挥舞着战刀,悍然带队对王之纲的队列,恶狠狠的冲了上去。
张勇率领的各部人马,足有一万人马。
这会也是士气正盛,加上众将人人悍勇,士卒们备受鼓舞,个个悍不畏死。
一时之间,双方人马,你来我往,竟然杀得难解难分。
王之纲率领的右军营,虽然一开始占据上风。
利用火枪优势,压制了张勇的轻骑兵,还击伤了带队的陈福。
但随着赵良栋,王进宝二人率领的步卒,冲到跟前,加入战圈。
火器反而失去优势,双方只能展开短兵交接。
王之纲虽然冷静沉着,坐镇营旗下,不断指挥士卒展开反击。
可正所谓猛虎挡不住群狼。
眼下的王之纲,率领的明军结阵而守,可称得上是一头猛虎。
尤其是年近五十岁的王之纲,也早不复当年之勇。
要知道二十年前,他也曾经在宣府戍边,干策马持刀冲击来犯的鞑靼人。
可如今的他,面对张勇,赵良栋,王进宝,甚至中了一枪,简单包扎了一下,便上马再次杀入战场陈福。
无论是血气和勇气,亦或者单挑他显然力有未逮。
王之纲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稳准队形。
坚守待援,一旦阵势被打乱,等待他的结果,必然是死路一条。
之前急于立功,他和刘治国率领的前军,一路从临潼直扑高陵。
多少有些不管不顾,大半天的急行军。
导致将士们又累又饿,体力几乎消耗殆尽。
这也是刘治国率领的前军,会在张勇的一波冲锋下,直接崩溃的原因。
试想一下,当一个人又累又饿的时候。
突然面对一个精神状态饱满,体力巅峰,还手握大刀敌人杀上来,你还会有还收之力吗?
所以刘治国的前军溃败,还真是非战之罪。
此刻,王之纲率领的右军营,能够坚守不败,完全是刘治国的溃败,给他争取了喘息机会。
加上火枪的强大火力,给张勇的骑兵造成巨大伤亡。
从而遏制了张勇的冲击之力,否则王之纲根本无法支撑这么久。
“都给老子顶住,后退者斩!”
营旗下的王之纲,吼声连连,挥舞着战刀的他,坐下战马原地不断转着圈圈。
“大王和张提督率领的援军,即将抵达。”
“只要咱们坚持住,胜利就一定是我们的。”
王之纲那雄壮的喊声,屹立的身影,多少起到了鼓舞的作用。
在他的督促和命令下,右营的各哨游击,各大队千总将官,无不是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与进攻的满清汉军营士卒,展开了殊死拼杀。
王之纲帐下的右营,前后左右四哨游击将军,加八名副将。
以及每哨下辖的四名千总,八名副千总。
这些中下层军官,绝大部分都是讲武堂毕业的军官生。
他们入学之前,本就是各军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士卒,或者说有志青年。
战斗意志毋庸置疑。
只要王之纲不退,这些人就不会后退。
这就是主将带来的凝聚力。
高陵城外爆发的战斗,随着王之纲派出的快马。
在一路飞奔了大半个时辰之后,送到了间隔十几里外的韩烈和张煌言手中。
“高陵守将何许人也?”
听到汇报的韩烈,吃惊之余,连忙询问起了高陵守将的消息。
韩烈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
原本以为大军出征,高陵这样的小城,必然会望风而降。
可结果守军不但没有投降。
也没有后退。
反而抢先发起了反击,这样的将领在韩烈看来,不是莽夫,必然是一员良将。
“目前高陵守将,还不明确。”
因为张勇也是临时奉命出征,这会张煌言没有明确消息,也不足为怪。
“玄著,你率领中军和后军随后赶来。”
“孤王率领骑兵营立即赶往支援。”
虽然情况不明,但前军遭到攻击,不能不救。
韩烈沉声下达完军令,扬声喊道:“王辅臣,骑兵营全速前进。”
在韩烈的亲自率领下,骑兵营八千铁骑,一人驾驭双马,飞奔而起,直奔高陵城而来。
当韩烈率领的铁骑赶到战场外围之际,王之纲率领的右军营人马,已然到了崩溃的边沿。
在张勇、赵良栋一众满清汉军营将领的猛烈攻击下。
战场之上早已经尸横遍野,八千人的右军营士卒,虽然没有一人奔逃。
但死伤的士卒,却已经达到五六千之众。
眼看包围圈越来越小,王之纲身边的亲兵,手持盾牌护卫在他左右。
亲兵队率更是连声劝说道:“将军,卑职等留下来断后,您先撤退吧。”
“给我老子冲上去,谁敢再言后退,老子第一个砍了他。”
王之纲厉声的呵斥道。
不是他不想退,而是他不能退。
前军营参将刘治国战死,所部溃散而逃。
他要是再退,即便活着回去,不死也免不了牢狱之灾。
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战死沙场。
毕竟他还有三个成年的儿子,还有两个女婿,现在他们都在河南布政司治下各府州,出任文武官吏。
他这次要是跑了,那就死罪,还会连累子孙后代。
反之,真要是战死了,那也是为国捐躯。
以他对夏王韩烈的了解,少不了一个追封,到时候他的长子,至少能够获得一个正三品的四平将军军衔。
所谓的忠诚,很多时候就是来自这份亲情羁绊。
如果没有这份羁绊,在这生死时刻,王之纲或许就真的逃离了战场。
“贼将吃我一箭。”
王之纲在营旗下的身影,随着包围圈的缩小,彻底暴露在了张勇的视线之内。
素来由百步穿杨箭术的张勇,锁定王之纲之后,快速举起开元弓,扣上箭矢,弓弦拉满,箭若流星射出。
战场上的喊杀声,掩盖了这凌厉的一箭。
“噗嗤!”
马背上的王之纲,只感觉脖颈传来一股锥心的疼痛。
下一刻那支凌厉的狼牙箭就穿透了他的脖子。
透过箭矢滴落的血液,瞬间把王之纲的眼前染成了一片黑暗。
“夏王,末将为国尽忠矣!”
下意识的举起手捂着脖子上箭矢的王之纲,回头之际,看到后方的原野之上,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身影。
嘴角露出一抹惨笑的他,充满不甘的跌落马背。
百步之外的张勇,这一箭射出,还没有来得及高兴。
便同样被远处的旷野上,如山崩地裂般冲杀来的骑兵所深深震撼。
“不好,是明军骑兵杀过来了。”
惊觉而起的张勇,一扯马缰,厉声厚道。
“全军后撤,立即退回高陵城。”
身为主将的张勇,在发现明军骑兵杀到时,他并没有率先奔逃。
而是从容镇定的指挥队伍,撤离战场。
他亲自带着帐下的数百骑兵,负责断后。
“张总兵,你先走,末将来断后。”
带伤的陈福,驱马来到跟前请求留下。
“休要多言,立即撤退。”
张勇一挥马鞭,扬声对靠拢过来的赵良栋,王进宝众将齐声下令道。
这会战场上的满清汉军营士卒,在经历了半天的战斗后。
实际上战斗力已经锐减,体力更是消耗殆尽。
如果此时不退,一旦明军骑兵杀到,必然有败无胜。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同样,战场上这会已经处于崩溃边沿的右军营人马。
在看到那耀眼的日月赤色大旗,出现在视线之中时,无不是激动的连声呐喊了起来。
“撤,快跑起来,立即回城。”
随着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韩烈、王辅臣率领的侍卫军骑兵营,犹如一道旋风一般,由远而近。
骑兵营的将士,人人身穿玄甲,头戴黑色赤羽雕凌铁盔,脸上带着诡异彩色的面具。
甚至连战马都披着玄色的布甲。
每一个士卒手中,高举着马刀,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寒光。
“杀,一个不留!”
一马当先的王辅臣,骑着高大的战马,挥舞着大刀,同样戴着面具的他,目光森冷的冲进了后撤的敌阵之中。
“杀!杀~啊!”
山呼海啸的骑兵营将士,怒吼连连,直冲断后的张勇队列。
“嘭!”
“嘭~”
在飞奔的战马冲击下,后撤的敌军骑兵,无不是惨叫着跌落马背。
“嘶!”
“唏律律!”
战马的悲鸣惨叫,更是彼此起伏。
王辅臣率领的骑兵营,装备武器全面继承了原万骑军的制式装备。
而骑兵营在霸州,保定之战后,扩编的人马,都是精锐的蒙古骑射手。
王辅臣自从当上这个骑兵营的主将,也是如鱼得水一般。
在他的率领下,这支骑兵队伍战斗力暴涨不说。
如今更是成为全军第二支骑兵营。
韩烈虽然在队伍之中,但看到王辅臣和明安达礼,率领骑兵冲了上去。
他到没有跟着一道冲锋,不是他自持身份。
而是他发现战场上,到处都是溃败的士兵。
还有受伤等待救援的将士。
现在这个时候冲上去杀敌,多他韩烈一个不多。
反之,那些受伤的士卒,要是早一分钟救治,很有可能就能多一分活命机会。
“王德,孙平,树立本王王旗,收拢溃兵,救治伤员。”
王德和孙平作为韩烈的贴身侍卫将军,手下嫡系人马虽然只有一百多人。
但这批侍卫可都是真正的贴身亲兵。
随着韩烈的王旗立起来,侍卫队的亲兵策马传令下。
战场上溃散的前军营,右军营士兵,很快聚拢了过来。
在韩烈的命令下,这些溃兵迅速投入救治伤员的行动之中。
另一边,王辅臣、明安达礼率领的骑兵营,则是一路穷追猛打。
追着张勇率领的汉军营敌兵,一路掩杀。
刚才还勇猛无敌的汉军营士卒,转眼就成为丧家之犬。
大战了半天的汉军营士卒,虽然勇猛善战。
面对王辅臣率领的骑兵,而且还是武装到牙齿的具装骑兵,他们是真不够看啊。
别说这些普通士卒,就连张勇看到冲杀上来的明军骑兵,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就是羡慕。
作为西北边军出身的将领,张勇做梦都想拥有一支这样强大的骑兵。
双方人马一路追逃之下,赵良栋率先来到高陵东门外。
“快快打开城门,让我等入城。”
马背上的赵良栋,看着紧闭的城门,举枪朝着城头连声喊道。
“赵良栋,你看看你身后的明军已经杀上来了。”
“本将这个时候打开城门,岂不是放明军入城吗?”
城头上留守的副将任珍,咬了咬牙指着杀奔上来的明军骑兵,冷声回了一句。
“任珍,张总兵亲自为弟兄们断后,力保弟兄们回城,你个贼子胆敢拒绝开门,难道不怕张总兵治罪吗?”
愤怒的赵良栋,眼看明军骑兵越来越近。
身后的王进宝,陈福率领的溃兵,纷纷拥到了城墙下,气的连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