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华,范景文两位先帝托孤之臣,当朝内阁首辅、次辅以死相谏,一头撞死在养心殿上的一幕。
彻底把弘光帝朱慈烺给吓傻了。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朱慈烺从小在深宫长大,学习的都是儒家学问,虽然骨子里遗传了周家的贪婪,皇家的猜忌刻薄性格。
但毕竟只是一朵温室的花朵,从南迁以来,他压抑了多年性情得到释放。
让他变得乖张,甚至有些癫狂。
济州那次遇刺,险些丧命的他,受到不小的精神刺激。
回到南都登基之后,他的精神多少有些得到了一些缓解。
此刻,李邦华,范景文二人,决绝的撞死在他的面前,再一次刺激了他的精神。
看着奢华的大殿之上,血淋淋的一幕,朱慈烺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陷入癫狂的他,疯狂的撕扯着身上的龙袍,一脸狰狞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发了疯的朱慈烺,赤身裸体的跑出了养心殿,光着身体在皇宫之内奔跑了起来。
“陛下,保护陛下……”
司礼监太监丘致中,一脸震惊的追在身后,大声的喊了起来。
养心殿上发生惨剧,仅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传到了内阁衙门,进而席卷了整个京师。
“怎么会这样?”
接到李邦华,范景文以死相谏,撞死在养心殿的消息,一向冷静,镇定的高弘图,也不由瘫坐在了椅子上。
当朝首辅、次辅以死相谏,死在了宫城大殿之上,别说是大明朝从没有发生过,纵观历朝历代也没有过的事情。
要知道大明朝的首辅、次辅,那可是左右二相啊。
华夏历史上,从大秦立国,到大明朝,近两千年的历史。
哪怕是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这样的大混乱时期,也没有发生过当朝左右丞相,以死相谏君王的荒唐事情。
可今天就发生了,还让他高弘图遇上了。
这事虽然与他无关,可他身为吏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当朝宰相之一。
却让这样丑闻在朝堂之上发生了,无论这事是不是跟他有关系。
他都是难辞其咎,这对于他的贤名,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高阁老,范首辅,李次辅他们,他们真的以死相谏了。”
步履蹒跚的姜曰广,与史可法几乎联袂而至。
此刻的姜曰广也是脸色发白,长着衣着圆脸,脸色泛白的姜曰广,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是真没有想到,范景文和李邦华,竟然会如此决绝。
一个皇帝,当朝逼死两位宰相,这个名声,不单单他们会受到牵连,身为皇帝的朱慈烺,也必然会钉在昏庸的柱子上,永世也难以洗脱骂名。
“高阁老,现在该怎么办?”
史可法也被这样的巨变,彻底乱了方寸,看着高弘图的他,表情中透着慌张。
“是啊,这该怎么办呢?”高弘图知道,以内阁大学士排名来追究责任的话。
他显然是难辞其咎,这口黑锅他是背定了。
相比起高弘图三人的慌乱,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倪元璐接到消息时,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他毅然站了起来。
整理了一下衣冠的他,一脸决绝,目光坚定的他,大踏步的朝着宫城方向走了去。
倪元璐不是要去劝谏皇帝,他是要去收尸。
范景文和李邦华都是国之铮臣,当场宰辅,为国谏言,惨死宫殿,这不是他们的不幸。
而是大明的不幸,也是天下读书人的不幸。
说到底,这个天下,还是士大夫的天下,能够左右天下权利,舆论的群体,从来不是一个帝皇,也不是亿万百姓。
而是上千上万的读书人。
早在西汉开国之初,儒生陆贾就劝说过刘邦,可以居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
这也是华夏几千年来,皇帝的江山可以轮流做,儒家读书人却始终,能够把持天下的原因。
倪元璐是东林党人,但他也是儒家门徒。
同样他还是一个真正的知行合一的身体力行者。
今年只有五十岁的倪元璐,字汝玉,绍兴府人氏。
早在天启二年(1622年),年仅二十八岁的倪元璐便高中进士。
从天启年间到崇祯一朝,宦海沉浮二十多年,他既是一个君子,也是一个品德高尚之人。
同时他还是陈子龙的授业恩师,但为官清廉,性格耿直的他,却并没有为陈子龙走过任何后门。
自崇祯十三年来,倪元璐先后出任兵部右侍郎,户部尚书,兼摄吏部尚书等职。
只因为是东林党的身份,他终其一生,未能入阁拜相。
历史上京师陷落,李自成入京时,无力回天的他,殉节明志自缢殉国。
内阁七位大学士,又号称南中三相的高弘图,史可法,姜曰广,又人称士林泰斗的王铎。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些人却都望而却步,驻足不前。
唯有倪元璐一往无前,昂首阔步走进养心殿,领着两名书吏,把范景文和李邦华的尸首,一步步的背出了皇宫。
倪元璐这份勇气担当,赢得了朝野上下的尊敬。
相比起史可法等人,则是黯然失色。
“疯了,他们疯了……”
谨身殿内被丘致中,李继周两位中官,领着宫女,小太监簇拥的朱慈烺,双目失神,表情惶恐,身体哆嗦的蹲坐在床榻的角落里,手舞足蹈的嚷嚷喊道。
这会闻讯入宫的国丈周奎,带着御医诊治过后。
神情凝重的御医,在周奎那慑人的目光注视下,斟酌着词语说道。
“陛下惊吓过度,精神紧张,需要静养,最近最好任何人不要打扰他,只让几个贴心之人照顾。”
“如此过些时日,定然会有所好转。”
周奎闻言,扭头看了眼状若疯癫的朱慈烺,严肃的说道:“大家都听到了没?”
“从现在起,你们日夜陪伴陛下左右,任何生人没有本国公命令,不得靠近谨身殿。”
“若有违抗,一律严惩不贷。”
“是。”宫殿内的太监,宫女纷纷躬身应道。
安慰了一阵朱慈烺的周奎,见他没有丝毫反应,皱了皱眉头的他,随即走出了宫殿。
“传我命令,把屈可伸,马士英几位大人叫来议事。”
周奎终究只是一个市侩地主出身,无论是能力和水平,都不足以让他应付眼前的局势。
故而为了抓紧手中的权势,他必须依赖马士英,屈可伸,这些真正有些能力的小人。
“国公,这事对于陛下来说,确实有些影响,但对于国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在来到周奎府邸前,马士英便接到消息,得知范景文和李邦华以死相谏的事情。
故而来到周奎面前,他便直言道:“现在国公可以劝说陛下,厚葬二人,表彰二人忠诚之意。”
“并昭告天下,说自己年少,有些莽撞,以收买人心。”
“如此天下人虽然同情二人,但也会认为陛下是个贤明之君。”
“其次,如今内阁空出两个位置,必然是要递补阁臣,若是国公推荐两人入阁,那今后这朝堂之事,岂不是以国公马首是瞻?”
相比起马士英的精明,周奎只能用草包来形容。
“哈哈哈……”大笑一声的周奎,听完马士英的话,不由颔首赞道。
“瑶草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