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日傍晚,韩烈率领亲卫营,万骑军,神机军三支人马,抵达池州城。
而这时张名振,率领的神武军,已经在城中等待了三天。
与此同时,操江水师营提督左懋第,率领的水师三个营,一万八千人马,在长江码头之上严阵以待。
左懋第本人与副将,挂印总兵刘肇基,则赶到了城中面见韩烈。
操江水师营左右两营总兵,吴志葵,黄蜚二人,则在安庆码头,协助安庆的攻防战。
韩烈率军刚刚抵达城外,张名振,左懋第等一众将领,便早早迎了上来。
“参见大将军!”
见到韩烈的身影出现,众将纷纷迎于道旁,躬身行礼。
翻身下马的韩烈,亲切的上前,与众将一一寒暄打招呼。
“大将军,太平府和宁国已经沦陷,阿济格率领的大军,进入了太平府,京师即将面临攻击。”
“安庆方面,孙督师手握三万人马,虽然清军攻击很凶猛,但孙督师表示,安庆固若金汤,不必顾虑。”
水师提督左懋第,一上来就把手中掌握的情况,向韩烈进行了汇报。
而从昨天夜里开始,他已经接到多封,朝廷的告急文书。
其中不但有皇帝的旨意,也有兵部的军令。
之所以旨意和兵部的军报,会传到他手中,自然是现在长江水路,还控制在明军手中。
南京城外长江燕子矶码头,凤阳水师营总兵李牟,率领的中军营和后军营,现在就驻扎在燕子矶水师营寨。
而凤阳水师营的左右二营,则在运河的淮安府驻扎,前军营则在扬州府驻扎。
凤阳水师营三万人马,已经全面接管漕运事务,专司负责漕运护航,以及军需粮草的运输工作。
其次,因为太平府,宁国府的失守,安庆又正在遭受攻击,陆地驿站消息中断。
朝廷内阁的旨意和文书,包括兵部的军报,无法与江西的韩烈联系。
所以只能从水路联系操江水师营,由他们来联系韩烈。
池州码头距离池州城尚有二十多里路程,加上水师擅长水战,却不善于登陆作战。
加上长江防务同样至关重要,一旦江防失守,清军原左良玉帐下的水师,那就可以顺流直下。
不但可以对南京展开攻击,还可以对长江两岸任何城市发起攻势。
这也是左懋第在得知池州失守的消息后,虽然焦急万分,却没有贸然率军登岸的原因。
直到三天前张名振率领神武军,重新夺回池州城,他才与刘肇基赶到了池州城。
这三天内池州府境内,同样发生了几场不小的战事。
最开始在东至县,张名振击溃了意图攻击徽州的清军汉军都统李国翰。
次日,王辅臣率领的左营人马,在歙县城外,击溃清军满洲镶红旗副都统康喀赖的人马。
这两支溃军,最后都逃回了安庆。
并于留守城池的叛将土国宝,企图据城固守。
但就在昨天下午,张名振率领神武军主力,向池州城发起了进攻。
土国宝旧部六千人马,刚刚归降清军,但大部分将士却心向大明。
见到明军主力打回来,军中将士无不是振奋不已。
当攻城战持续到深夜时,东门一名叫孙有声的千总率部打开城门,迎接攻城的明军入城。
张名振得知消息,亲自率军攻入城中。
土国宝被生擒,李国翰和康喀赖借着夜色,率领帐下亲卫骑兵突围,消失在夜色之中。
仅仅沦陷数日的池州城,失而复得,再次落入明军手中。
这也是池州城,为何明明沦陷,如今却在张名振手中的原因。
“左提督,立即回报京师,我军主力已经回援,敌军退路池州,彭泽被我军截断。”
“不日将会对太平之敌展开反击,请史阁老主持军务,督促龙骧军左右二卫镇守京城,不得浪战。”
“最多三五日,京师之围,就会解除。”
韩烈也知道,京城这时必然乱成一团,在听完左懋第的汇报下,他当即让左懋第,通过水师人马,把消息传递回京。
“下官这就去办。”左懋第连忙答应道。
“刘总兵,你也回水师营去,务必封锁长江水路,没有我的军令,任何敌船不得通过,哪怕是全军覆没,你也要给我守住长江水路。”
韩烈停下脚步,转头对刘肇基传达了军令。
“末将遵命。”刘肇基没有迟疑,拱手一拜,与左懋第一道返回了码头营寨。
“侯服兄,通报一下最新军情。”
边走边说的韩烈,紧接对张名振吩咐道。
“是。”张名振一身戎装,神情显得很亢奋,对于眼前凶险的局面,他没有丝毫忧虑,反而充满了期待。
事实上跟随他左右的众将,王辅臣,李之芳都是这个状态。
因为这是神武军改编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大战,全军上下都渴望一场大战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根据我们抓活的俘虏交代,清军主力约有十三万人马,主帅是建奴武英郡王,靖远大将军阿济格。”
“两天前他们已经进入太平府,同时根据斥候打探的情况反馈,建奴一支偏师,约两万余人现在分离了出来。”
“这支偏师现在应该进入了宁国府,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广德州,以及南京外围各县。”
“而满清主力击中在太平府,显然是想要攻击京师。”
张名振思路清晰的把目前敌情,如数家珍的说了一遍。
“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啊,一旦让他们继续深入江南腹地,这对于江南百姓,将会是一个灭顶之灾。”
韩烈点点头,大脑飞速转动之下,当机立断的下令道。
“崔总兵,你部万骑军,立即向宁国府方向追击,务必把建奴那支偏师吃掉。”
“决不能让他们进入南京地界。”
“其余各军收拾一下,即刻向太平府进军,同时把我军消息散布出去。”
“尤其是要把池州,彭泽被我军攻陷的消息,传达到敌军之中。”
“十三万大军,没有了后勤保障,光靠劫掠不可能保证军队所需。”
“阿济格急于求成,想要釜底抽薪,快速攻破京师,从而不管不顾的举动,这是自取灭亡之道。”
拿下池州,韩烈已经掌握了主动,现在他根本不怕阿济格的大军。
阿济格要是只有两三万骑兵,深入腹地的话,危害性反而会更大。
三十几万大军,没有后勤保障的情况,每天的消耗,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今他派军截断了彭泽和池州这条运输通道,又封锁了长江。
阿济格的优势,实际已经荡然无存。
在兵力上韩烈同样不输于清军,神武军四万,神机军四万,亲卫营两万五千人。
加上万骑军一万二千人马,他的兵力,基本与阿济格持平。
无论是太平府,还是南京城下,占据地利优势的韩烈,至少有六成胜算。
现在他只需要徐徐推进,把清军退路被截断的消息散布出去,时间一长,清军内部首先就会陷入混乱。
明军占领池州的消息,是池州突围出去的李国翰和康喀赖,带回的太平府。
十月二十二日,阿济格率领的主力十万余人马,另外两万人马由副都统傅夸蟾,梅勒章京李思忠,杜雷三人率领。
与昨日前往宁国府,换刘芳名的人马返回太平府。
虽然连下几城,阿济格手中的兵马,不但没有增加,反而损失了一万余人。
首先李国翰和康喀赖二人率领的一万人马,基本全军覆灭。
太平府知府衙门大堂上。
阿济格一脸阴沉的看着堂下跪着的李国翰和康喀赖。
“殿下,非是我等无能,实在是土国宝这个蠢货,他手下的人马偷偷打开了城门,把明军迎入了城中。”
“奴才与李将军拼死突围,这才死战得脱。”
康喀赖是满洲镶红旗副都统,出身建州那拉氏,虽然不是宗室,但那拉氏一族,如今与皇室多有联姻。
康喀赖的的姐姐就是礼亲王代善长子,多罗克勤郡王岳托的夫人之一。
而他还有几个胞妹,先后与代善的子孙有联姻。
代善作为正红旗旗主,执掌两红旗几十年。
在朝中的实力和势力,丝毫不亚于多尔衮,比他阿济格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面对康喀赖的辩解,阿济格虽然恨不得宰了他。
但看在代善的面子上,他也只能留下他的小命。
“殿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先饶他们二人一条狗命,让他们戴罪立功。”
一旁端坐的吴三桂,看出阿济格有心饶恕二人,遂出口说了一个情。
“既然是平西王为你们求情,今天暂且饶尔等一条狗命。”
阿济格冷哼一声,让二人退了下去。
池州失守的消息,让阿济格怒火丛烧,也让他感受到了压力。
“平西王,现在我们怎么办?”阿济格虽然对吴三桂,一直存有芥蒂,但他又不可否认,吴三桂确实是难得统帅。
从山海关入关后,吴三桂一直就是他的前锋大将,从燕京出发,一路过河北,山西,渡黄河打入关中长安。
再到湖广武昌,一路摧古拉朽的胜利,吴三桂称得上头功。
阿济格虽然性格暴躁,为人残忍,但也佩服强者。
故而遇到不决之事,他都会询问吴三桂。
此刻大堂之上,除了吴三桂外,还有续顺公沈志祥,固山贝勒勒克德浑,满洲正黄旗都统纳穆泰几人在。
“殿下,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南京城内,有留守的龙骧军三万人马,还有应天巡抚衙门的抚标营几千士卒。”
“南京城高堑深,易守难攻,我们这个时候发起进攻,短时间之内很难攻克。”
吴三桂在众人的注视下,徐徐说道。
“其次,我军后路被断,军需物资,最多够十天所用,即便是刮地三尺,十几万人马,顶多也就能够支持半个月。”
“一旦将士们发现断粮,军心士气必然瓦解。”
“所以本王认为,应该放弃南京,趁现在我军军心士气旺盛,主动出击,把身后追击的明军击溃。”
“重新夺回池州,保证后勤通道畅通,再继续反攻南京不迟。”
吴三桂的提议,首先得到沈志祥的支持。
勒克德浑也附和道:“王叔公,平西王所言有理,不解决后顾之忧,必然生乱。”
阿济格寻思片刻,目光灼灼的看着吴三桂问道。
“那你以为何处可以作为决战之地?”
吴三桂抬头看着阿济格,沉声说道:“太平往西五十里的繁昌,是最佳的决战之地。”
“繁昌南部和西部多是山区丘陵地形,东部和北部地区,是广袤的平原,水网密集,这样空旷的地方,立于大军摆开。”
“只要我们占据南部和西部的山区,居高临下扎营,大军摆在东部平原上,就可以对明军形成三面合围之势。”
“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基本可以确定,明军兵力于我们旗鼓相当,我军战力,远不是明军所能比拟。”
“在占据地利优势,兵力战斗力优势下,此战我军不说十分胜算,至少也有七成胜算。”
“只要我们歼灭,或者击溃这支明军主力。”
“南京必然不攻自破,江南地区唾手可得,殿下当立下不世之功。”
在吴三桂的分析吹捧下,阿济格也是心情大好。
当然,前提是吴三桂的建议,也确实是有可行性。
“众将听令,平西王你率本部三万人马为前锋,纳穆泰你与刘芳名,率领三万人马为两翼。”
“其余各军随我进驻繁昌,让孙之獬率领三千人马,与投降的南明俘虏留守太平城。”
阿济格也是一个果敢之人,在做出决定后,当即下令,开始调兵遣将,展开了军事行动。
同样,这个时候韩烈率领的神武军,神机军,亲卫营三支主力,也正在朝繁昌而来。
繁昌这个长江中游的小县城,也即将迎来一场大战。
十月二十三日夜里,万骑军总兵崔定国,率军绕过宁国府,直奔广德州而来。
而这时的广德州,却已经遭遇清军副都统傅夸蟾率领的两万人马,围攻了两天。
面对清军的攻城,广德州知州严起恒,守备张云冲,副将赵彪,率领全城军民,展开了猛烈的反击。
广德虽然只是一个州城,但它却是一座山城,也是宁国进入浙江的必经之路。
山城的特点,就是易守难攻,依山而建的城防,两面靠山,两面地处小平原地块。
其次,广德州知州严起恒,却不是一个凡人,
严起恒字秋治,浙江山阴人,崇祯初年进士,先后在朝中担任刑部郎中,广东按察佥事,广州知府等职。
崇祯自缢,京师陷落后,他从广东返乡,准备举兵北上抗清。
太子朱慈烺继位后,他入朝担任刑部郎中,遭到马士英打压,被罢官回乡。
祁彪佳出任浙江巡抚时,向朝廷举荐他为浙江布政使,但他却拒绝了。
他的理由是,我本是浙人,岂能由乡党举为本地父母官呢?
后来朝廷拟任他为刑部侍郎,他却选择来到了广德州担任知州。
在他的治理下,这一年的广德州政通人和,他也深的乡民爱戴。
广德州守备张云冲,副将赵彪都是武举人出身,二人曾在淮安漕运总督路振飞督标营担任过军职。
广德城也正是有了这三人在,加上州衙官吏和军民众志成城,仅凭三千余士卒,加上数千自发守城的民夫青壮。
硬是抵挡住了清军两万大军两天的猛攻。
“严大人,建奴弓箭犀利,守城士卒伤亡巨大,再这样消耗下去,我等怕是要死绝了。”
东门城墙上,守备张云冲见到,前来鼓舞士气的严起恒,浑身血迹,一脸疲惫的他,有些不甘的说道。
“情况我都知道,我让人带来了门板,应该可以起到一些防御作用。”
严起恒一身文官袍服,头戴乌纱帽,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墙上的士卒,扬声喊道。
“大明的将士们,你们的身后不单单是大明朝,还有你们的父老乡亲,妻儿子女。”
“建奴鞑子凶残如才狼虎豹,一旦攻入城中,你我小命不保不说,难道你们能够眼睁睁看着妻儿子女,被建奴鞑子残杀凌辱吗?”
“不能!不能!”城墙上的士卒民夫,在严起恒的鼓动下,无不是感同身受的呐喊了起来。
“军心可用,民心归附,我们一定可以战胜敌人。”
看到呐喊的三军将士,严起恒的眼神透着坚定的对张云冲说道。
“大人说的是,誓死守卫城池。”
张云冲也是备受鼓舞的高举手中的战刀喊道。
城头上的呐喊,让城外的建奴副都统傅夸蟾,心头一震,眼神透着浓浓的寒意。
“继续进攻,给我拿下城池。”
跃马而起的傅夸蟾,挥舞手中的马刀,厉声吼道。
“大清的勇士们,攻破城池,城中所有的人丁财富,都属于你们,给我进攻。”
同样士气如虹的建奴人马,无不是精神亢奋,一队队人马蜂拥着冲向了城墙。
惨烈的攻城战,再一次打响,这一次比前两天的战斗更加的凶猛。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墙内外,早已经尸横遍野,鲜血斑驳。
从黎明时分开始的战斗,持续到傍晚时分,城外的清军,也不知道组织了多少次进攻。
城头的大明军民,却牢牢的守在了城头,寸步不让。
“傅将军,不能再打了,弟兄们死伤四千多人,再打下去势必要折损过半。”
梅勒章京杜雷,看着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心头滴血的劝说道。
“住口,乱我军心者斩!”傅夸蟾呵斥道。
“点燃篝火,挑灯夜战,城头守军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个时候不乘胜追击,来日他们缓过气来,必然前功尽弃。”
傅夸蟾的看法并没有错,事实也的确如此。
眼下广德城头上,同样死伤惨重,守城的军民,人人带伤,残存的人员已经不足两千人。
这还是知州严起恒,号召城中青壮民夫,登城支援的结果。
就在刚才的战斗之中,副将赵彪也被建奴流矢射中,壮烈牺牲在城头。
严起恒这个知州,此刻带着三个儿子,以及州衙一众官吏,以及家丁都拿着武器登了上城头。
他们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决心。
“大明的儿郎们,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严起恒愿满城父老乡亲,死战到底。”
严起恒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手持着佩剑,发出的呐喊声,在城头上响起。
城头之上幸存的两千余伤残军民,看到知州的喊话,无不是表情坚定的站立了起来。
“死战到底!”
这是所有军民,从心底发出的怒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