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愚,给杨衍和杨朴下一道命令。”
“绝不能让多铎活着离开霸州,要想尽办法,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多铎以及他手下的人马。”
“拿下霸州城之后,视情况而定,率领的人马,是北进燕京。”
“还是南下保定和真定,完成收复河北和山西的任务。”
虽说霸州大捷,让韩烈大喜过望。
但多铎不死,对于攻取燕京,依旧会形成掣肘。
最重要的是,也会牵制住大量兵力。
眼下李过率领的忠贞军,正在攻打真定府。
李岩,罗平安率领的忠勇军,神机军正在向太原府展开攻击。
但各个战场之上,兵力实际都有些不足。
只有先歼灭敌人一部,才能腾出更多的兵力。
太原府,真定府都是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
没有足够的兵力,显然是无法攻陷夺取。
所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
韩烈认为杨衍和杨朴他们,完全可以乘胜追击。
把多铎这支人马吃掉,哪怕是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王辅臣,你率领骑兵营,亲自去霸州支援,把这份军令送到杨衍和杨朴手中。”
“把拿下霸州,围歼多铎的利害关系,跟二位将军说透。”
在刘楗把军令记录好后,韩烈盖上印玺,递给王辅臣叮嘱道。
王辅臣率领的骑兵营,隶属韩烈帐下侍卫军。
目前拥有五千骑兵,而且是一人三马的配制。
即刻充当重骑兵,也可以充当轻骑兵使用。
眼下韩烈暂时没有强攻燕京的打算。
把王辅臣留在帐下,意义不大。
还不如把这头猛虎放出去,让他充当机动力量。
毕竟杨衍和杨朴手中,并没有骑兵编制。
这在野战之中,显然是很吃亏的。
“末将明白。”王辅臣接过军令,拱手一拜。
随后率领骑兵营的将士,迅速奔赴霸州而去。
当王辅臣率军赶到霸州城北大营时。
距离霸州城外之战,已经过去三天四夜。
这几天来,因为霸州境内下了一场冬雨,气温一下子降了不少。
为了应对这个情况,杨衍下令各营,依托壕沟工事,搭建了遮风避雨的营棚。
加上后勤供应及时,即便是在城外扎营。
将士们也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杨衍的作战部署,原本是长期围困,等待多铎粮尽突围,再展开追击进攻。
但王辅臣的到来,打破了他这个计划。
临时的指挥所内。
杨衍,杨朴召集各营将军,听取了王辅臣带来的军令。
“诸位将军,首辅大人的军令,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在王辅臣宣读完军令后,杨衍沉声问道。
帐下一众将领,吴六奇,徐信,曹友义等人,齐声应道。
“明白。”
“之前,本将军的部署,是围困迫使清军突围。”
“这是站在霸州局部之战考虑的结果。”
“但是,站在全局战役上来说,首辅大人考虑更为全面。”
“现在我军六万人马,屯驻城外,看似在围城,实则却是被清军所牵制。”
“拿下霸州,擒杀多铎,我们才能腾出手来,支援其他战场的战斗。”
“这是军令,也是我们的使命。”
“现在王辅臣将军带来了侍卫骑兵营,这也将会极大提高我们的机动战斗力。”
“不过,攻城之战,也不是一件简单事情。”
“城中也还有两万多守军,这显然是一场恶仗。”
“但我们不能因为是恶仗,就不打。”
杨衍一番说辞,再次得到众将的支持。
“杨提督,请下令吧,我们侍卫军各营,愿打头阵。”
吴六奇当仁不让的请缨道。
“杨提督,末将率领的前军营,坚决服从军令。”
徐信,傅长春二人也拱手请战道。
眼看侍卫军的几员大将都在请战,忠义军的齐翼龙,杨威诸将,也是纷纷起身喊道。
“末将等愿为先锋。”
眼见众将士气高涨,杨朴笑着说道。
“杨提督,军心可用,你就调兵遣将吧。”
杨衍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后,稍稍沉吟了片刻,这才沉声道。
“曹友义,杨威,你二人率领中军营,右军营攻打西门。”
“齐翼龙,何其旻,你二人率领前军营,左军营,攻打南门。”
“徐信,傅长春你二人,率领侍卫军前营,在东门佯攻,诱敌突围。”
“吴六奇,杨珍你二人,率领侍卫军左营,忠义军后营,负责北门进攻。”
“王辅臣,你率领骑兵营,在东南方向那片密林扎营。”
“负责接应东门的拦截和救援。”
“现在你的骑兵营刚来,城中建奴并不知道你们的到来。”
“这是个伏击敌人的机会。”
“咱们再南西北三门强攻,东门布置少量兵力佯攻。”
“清军若要突围,定然会选择东门。”
“一旦清军冲杀出来,骑兵营突然展开突袭,定可杀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一定会有一场血战。”
“不把清军打疼,他们是绝不会冒险突围。”
“所以各营,必须做好打一场攻坚战的准备。”
“诸位将军回到驻地后,要与监军使召开一次动员大会。”
“把这一场战斗的胜利和意义,告知我们的将士们。”
“让我们的将士们有个心里准备。”
“此战,许胜不许败,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能放跑一个建奴鞑子。”
下达完作战任务的杨衍,目光炯炯的看着众将,殷切的叮嘱了一句。
“请杨提督放心,卑职等坚决完成任务。”
众将齐声而起,拱手回道。
“杨总兵,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在众将起身回答完后,杨衍转头对杨衍问道。
虽然他是前线总指挥,但杨朴身为侍卫军副将,挂印总兵。
他也不能忽视对方。
杨朴想当初也做过神武军的主将,而且在战斗之中,被敌将砍断了一条手臂。
为此,韩烈对他都是敬重三分。
并且给他安排了京城的要职,但他却拒绝了。
强烈要求在前线统兵。
对于杨朴的忠心和尽职尽责,不单单韩烈敬重他。
三军将士,说到这位独臂将军,也都是心生敬意。
故而,在今年的军事改革军衔制度时。
各军主将,也就是提督一级将领,除文官统兵的姚启圣和张煌言,没有授予上将军军衔外。
其他众将,向李岩,杨衍,张名振,罗平安,李过,李牟、陈德皆授予了从一品的上将军军衔。
而这些上将军之中,杨朴是唯一一个,不是提督军职的人。
这份殊荣,全军独一份。
这就是韩烈对于杨朴表现出来的独有信任和重视。
而杨朴当初担任神武军主将期间,以他的资历,他完全没有让贤。
可他在得知神武军,要扩编为全军部队时,毅然请辞主将,屈居副将,协助张名振统军。
这份高风亮节,就连张名振这样倨傲的人,对他都是十分敬重。
还有,去年开封之战后。
招降了数万降兵和俘虏。
也是他临危受命,负责组建了近卫营。
事后,近卫营提督一职,他完全有能力和资格胜任。
当韩烈安排了张煌言这样一个后进出任副将时,在发现对方的能力在自己之上后。
杨朴又再一次选择了让贤,把近卫营提督一职,让给了张煌言。
杨朴一个草莽出身的武夫,也是最早追随韩烈的老将。
他所表现出来的忠诚和谦让品格。
让他赢得三军将领的一致敬重。
“杨提督安排的很周祥,我没有什么好补充的。”
杨朴起身看着众将,一脸真诚的说道。
“我要说的是,诸位都好好活着回来,等你们凯旋,我与诸位不醉不归。”
“杨总兵说的好,凯旋之日,咱们不醉不归。”
杨衍掷地有声的附和道。
“凯旋之日,不醉不归!”
众将齐声响应,拱手拜别而出。
霸州城内。
满脸憔悴,双目布满血丝的多铎,已经几个晚上,都没有沉睡过。
不是他不想睡,而是眼前的局面。
导致他难以入睡。
“殿下,大夫说您要再不睡的话,身体会垮掉。”
“这是刚熬好的腰,喝下有助于睡眠,您赶紧喝下睡一觉吧。”
霸州城外一战,已经过去多日。
可想到战死的沙尔虎达,巴什泰,毕力克图等一众大将。
还有三万五千余将士,战死被俘。
多铎就心痛如绞。
每当闭上眼,他的脑海眼眸之中,就是那些尸山血海般的场景。
身为一个久经沙场的猛将,三军统帅。
多铎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过无数次。
见过的尸体没有百万,也有十万。
可为什么这一次,他会有这么大的战后创伤呢?
归根结底是他的心里受到了创伤。
他认为是自己一时不察,贸然出战的结果。
死伤了几万人马,说实在他并不在乎。
他心中过不去的坎是这一次战败。
将会彻底葬送大清得之不易,一统天下的机会。
因为他心中很清楚,燕京对于大明,对于天下来说,政治意义的重要性。
他这一次战败,也就意味着京城,必然会失守。
而他将会成为大清的罪人。
也对不起对他寄予厚望的哥哥多尔衮。
如果,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不会这般着急冒进。
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如今霸州城内,虽然还有两万五千战兵。
但全军将士士气低落,战斗力已经跌倒谷底。
这样的军队,别说战胜城外的明军。
就是守城都费力。
将无斗志,军无战心,这仗必败无疑。
除了这些现状外,还有重要的一点。
军中粮草已经耗尽。
这次北进,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多铎就带了十天粮草。
如今七天过去,城中粮草已经不足十日所需。
这还是因为战死了几万人,留存下不少粮食。
否则的话他们已经濒临粮尽。
至于霸州,这些年战乱不止。
城中如今不过一万八千多人口,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
基本上家家都吃不饱,穿不暖。
就是挖地三尺,也征集不到几天粮食。
而且战败后,战马也基本损失殆尽。
那可是足足两万多匹战马啊。
都成了明军的战利品。
如今多铎帐下,只剩下一千巴牙纛亲卫骑兵队伍。
面对这般绝境。
多铎要是不内疚,心理不受创伤那怪了。
“额尔德,你说我大清还有希望吗?”
多铎看着面前的护军参领额尔德,并没有去接他手中的药汤,而是感慨的叹了口气。
“殿下,奴才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大道理。”
额尔德把药汤放在桌面上,噗通一声跪在多铎面前说道。
“但奴才知道,从太祖建州起兵来,我大清已经历经三帝。”
“如今再苦再难,也没有太祖昔年起兵难。”
“说句不中听的话,燕京丢了,只要辽东还在。”
“盛京还在,我八旗勇士还在。”
“咱们就能够卷土重来。”
额尔德慷慨激昂的一番肺腑之言,让多铎也不由一愣。
他没有想到,额尔德竟然能够说出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
很显然,额尔德说的有道理。
眼下局面虽然糟糕,可大清还有辽东的千里之地。
还有关中,山西,川中大片土地。
这比起五十年前太祖,也就是他父亲努尔哈赤起兵来说,局面已经算得上极好了。
想到这些的多铎,原本无神的眼神,逐渐凝聚出了一道光泽。
“额尔德,你说的对,我是太祖的儿子,是我大清的巴图鲁,是辽东的海东青。”
“只要辽东还在,我大清就还有希望。”
沉声而起的多铎,端起面前的药汤,一口灌了下去。
抬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多铎,振奋道。
“传令鄂拜,把全城百姓全部集中起来。”
“把钱粮都收集起来,我们准备突围。”
“往城东杀出去,返回保定,集结河北山西的军队,咱们从宣府方向杀回燕京。”
“喳!”
见到多铎振奋的精神,额尔德兴奋的起身退了出去。
接到多铎军令的鄂拜,立即带着军队,对城内的百姓,展开了一场劫掠和杀戮。
一夜下来,城中被杀的百姓,多达四千多人。
剩余的一万多人,被集中到了东门城门内。
黎明时分,天色蒙蒙亮。
睡了几个时辰的多铎,在额尔德,车尔布等一众护军参领。
还有护军统领顾纳岱,集合了两万将士,在东门城区集结完毕。
“大清的勇士们,一时的胜败,不能说明什么。”
“现在请握紧你们手中的马刀,跟随本王的战旗。”
“随我杀出城,本王一定把你们带回辽东老家,与你们的家人团聚!”
马背上的多铎,挥舞着马刀,声嘶力竭的鼓舞演说。
让这支残兵败将,逐渐涌起了一股战意。
“死战!死战!死战!”
众将齐声高呼之下,三军将士齐声吼道。
“鄂拜,驱使百姓出城。”
“顾纳岱,率领中军人马,紧随其后,一口气冲出去!”
看着三军将士爆发出来的战意,以及攀升的士气。
多铎大喝一声,下达了突围的军令。
以一万多百姓开道,冲击明军队列,然后大军紧随其后展开冲杀。
多铎这一招,虽然是老招式。
但在战场上却颇有成效。
此刻东门外,侍卫军前营参将徐信,副将傅长春率领的一万人马。
是昨晚连夜驻扎在城外,连营垒都没来得及建立起来。
面对清军突然的杀出,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徐信和傅长春都是大名府一战中,重新归队的明军将领。
二人深知这一仗的重要性。
也明白想要获得信任和重用,这一仗绝对不能露怯。
“全营列阵,准备迎战。”
策马冲到阵前的徐信,高举手中长枪,厉声吼道。
“傅长春,你率督战队列阵后方,战斗打响,谁敢后退者,斩!”
没有丝毫迟疑,看到城门口冲出来的清军人马。
徐信悍然率军冲上了战场。
城门狭小,数万人马出城,拥挤不堪。
率先发动攻击,趁敌人军阵未摆开,这是最好的破敌时机。
当然,徐信的自信,来自他身后还有骑兵营的存在。
城南西北三个方向,还有数万明军在。
只要他能够挡住清军第一轮冲锋,把清军拖在城门口。
哪怕是他前营将士拼光了,胜利依旧属于他。
“不要恋战,出城之后,两翼突围杀出去。”
“告诉鄂拜,就算是战死,也要给我拖住明军的进攻。”
驰马冲出城门的多铎,见到明军发起的主动进攻,一眼便看出了徐信的部署。
为了突围,他已经做好准备。
那就是让鄂拜率领一万人马死战,拖住明军。
他和顾纳岱,以及额尔德,车尔布率领一部分兵马冲出去。
东门外的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
心怀死志报国的鄂拜,带着帐下的一万人马,驱使着裹挟的一万多百姓,悍然的冲进了战场。
北门外明军营地。
接到东门外清军突围的消息,杨衍和杨朴都有些意外。
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他们昨晚召开了战斗部署,但那只是他们自己的想法。
多铎率先突围,并不新奇。
“杨总兵,你带后军营留下来,同时传令南门和西门外的齐翼龙,杨威率军增援东门。”
“吴六奇将军,集合你部人马,随我火速增援东门。”
披挂上马的杨衍,高举手中的点钢枪,与吴六奇率领的左营将士,几乎是飞奔着冲向了东门。
因为多铎抓住的时机太过精准。
徐信和傅长春率领的前营一万人马,在鄂拜带领的清军和百姓队伍冲击下。
同样没有来得及展开和围堵。
多铎带领的一万多人马,从战场两翼快速冲了出去。
一路打马飞奔的多铎,一口气跑出十几里。
身后的一万多将士,一路奔跑之下,陆续有数千人掉队。
而且整个队伍拉的宛若一条长蛇,延绵数里的散落在平原之上。
但这个时候,多铎也顾不得收拢人马。
原因很简单,他们并没有脱离危险。
现在对于他来说,最关键的就是逃出去,其它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
“殿下,过了前面那片密林,就是牤牛河,只要渡过河,胜利就在眼前。”
额尔德一路驱马,跟随在多铎身旁。
眼看前方出现一片密林,额尔德有些振奋的说道。
然而,不等多铎回话。
前方的林间,突然出现了一面面耀眼的日月赤色大旗。
紧接着在阳光照耀下,一个个骑着战马,身穿甲胄的明军骑兵,赫然挡在了他们面前。
当看到这一幕时,多铎以及左右的一众将士。
脸上和眼眸之中,无不是露出了绝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