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数百骑兵杀回战场的韩烈,直冲崔定国的战旗之处而来。
此刻的崔定国,率领的两千骑兵,正遭遇清军护军统领阿哈尼堪,前锋统领伊尔登各部的围攻。
开阔的战场上,万马奔逃,尘土飞扬,旌旗招展,喊杀声暄天,马蹄声来回驰骋。
战场之上的阿哈尼堪,伊尔登都没有发现,后方的大纛旗帜倒下。
更不知道瓦克达被韩烈所杀,范文程也成为了俘虏。
此时满清这二位统领,率领的人马,正对着崔定国围追堵截,很显然是想一口气吃掉崔定国。
崔定国身为万骑军的主将,虽然武力不如张国柱,射术不如陈德,文韬谋略也不如王遵坦。
但他作为韩烈钦点的主将,自然有他过人的一面。
那就是训练和带兵经验丰富,以及为人心胸开阔,善于调和各方矛盾。
此刻遭到数千敌骑的围攻,他帐下的将士,在他的指挥下,个个临危不乱,团团把他和万骑军的战旗护卫在其中。
面对敌骑的疯狂攻击,将士们人人奋勇,拼死抵抗。
激烈的拼杀之下,双方的军阵前,倒下的人马,已经躺满了一地。
“冲上去,斩杀敌将者,赏金千两。”
伊尔登带队在前,疯狂的叫嚣着。
身为前锋统领的他,身先士卒,纵马挥刀,连番冲阵之下,却都被万骑军的将士,拼死给杀退了回去。
这里的伊尔登,可不是尼堪帐下的静海将军伊尔德。
二人虽然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却分属两个姓氏。
伊尔登的姓氏叫钮祜禄,隶属满洲镶黄旗人。
其父额亦都是清朝初年名将,后金五大臣之一额亦都。
而伊尔德的姓氏叫舒穆禄氏,隶属满洲正黄旗,其伯父扬古利,同属后金开国大臣,是老奴努尔哈赤的女婿,死后被追封为武勋王爵位。
伊尔登在前拼命冲杀,阿哈尼堪在后指挥,二人倒也是配合默契。
把崔定国的人马,死死困在其中,这样拼杀下去,崔定国必然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但这会军阵之中的崔定国,却没有丝毫慌乱。
不同于清军将领,手持千里镜的崔定国,能够轻松观察到战场的局面。
但清军将领,因为没有千里镜在手,在如今烟尘滚滚,硝烟四起,混乱不堪的战场上,清军将领根本无法观察到后方情况。
故而伊尔登和阿哈尼堪,现在都不知道后方被端了。
崔定国则看到了这个情况。
他相信只要自己再坚守一阵,拖住眼前这支敌骑。
韩烈在解决了后方之敌之后,必然会率军杀回来。
到时候就不是他灭亡,而是清军的死期了。
虽说如此,但这个时候的崔定国,遭遇的环境,还是只能用险象环生来形容。
在伊尔登的猛烈攻击下,万骑军的防线,多次被撕开。
“弓骑出击,给我杀啊!”
伊尔登也是老当益壮,年逾五十的他,年轻的时候,就以勇猛著称。
此刻拼命之下,他率领的前锋铁骑,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决定比万骑军的骑兵还要强大一些。
要不是他们人困马乏,崔定国这会还真挡不住。
随着清军一轮弓骑发射下,军阵前的万骑军士卒,一时人仰马翻倒下一批人马。
崔定国也只能再次收缩防线,扬声激励将士们喊道。
“弟兄们,大将军已经杀回来救我们了,都给我顶住。”
“狭路相逢勇者胜,杀啊!”
在崔定国的激励下,万骑军的将士们,也是爆发出一声怒吼。
“杀~啊!”
同样,伊尔登率领的前锋精锐骑兵,则是毫不示弱的再次发起了一轮冲锋。
“报,谦郡王的大纛倒下了?”
战场后方指挥的阿哈尼堪,接到飞马而来探子,送来的军报之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报,统领大人,明军杀回来了。”
不等阿哈尼堪做出抉择,一骑飞马而来,指着后方方向喊道。
“准备迎战,跟明蛮决一死战。”
阿哈尼堪调转战马,大吼一声,率领左右两个牛录,也就是六百骑兵,快速迎了上来。
这会韩烈率领的五百骑兵,已然出现在视野之中。
“杀!”
双方人马在看到对面而来的敌骑时,无不是双目冒光,表情狰狞的发出了一声低吼。
一马当先的韩烈,更是直冲阿哈尼堪而去。
军阵前的阿哈尼堪,并不认识韩烈。
但此时的他,却也毫不犹豫的纵马持刀,冲了韩烈。
因为二人彼此的衣甲,都是大将的装扮,一眼就能够看出,彼此都是带队的将领。
战场之上斩杀敌将,不但是斩将之功,也是震慑敌人,瓦解敌军士气,制造混乱,从而达到获取胜利的机会。
可以说此刻的阿哈尼堪,盯着韩烈杀奔而来,目标十分明确。
那就是斩杀韩烈,以震慑明军,从而达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目的。
只是他过于高估了自己,而低估了冲阵而来的韩烈。
二人双马错身而过,阿哈尼堪手中的马刀,抡起朝着韩烈脖颈凌空斩下。
凌厉的刀锋,挟带着一股寒意。
一旦被砍中,势必惨死当场。
面对敌将的倾尽全力的一击,韩烈目光一冷,眉头一挑,手中长枪破空疾驰而出。
如闪电般刺出的长枪,挟带着风雷之势,狠狠地刺在马背上阿哈尼堪的腹部之上。
“噗!”
巨大的惯性冲刺之下,阿哈尼堪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
半空之中的他,因为腹部衣甲破碎,碗口大的伤口,鲜血内脏喷涌而出。
跌落地面的阿哈尼堪惨叫一声,抽搐着的身体,挣扎着最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杀!”
一枪刺死敌将的韩烈,大吼一声,挥舞着长枪,冲入敌阵之中,砍瓜切菜般把冲上来的敌骑,尽数扫落马背。
“杀!”紧紧护卫在左右的骑兵将士,齐声高呼,跟随着韩烈的步伐,冲入了敌阵。
就在韩烈阵斩阿哈尼堪之际,伊尔登率领的骑兵,也再次突入到了崔定国的军阵之中。
“将士们,生死就在此刻,与建奴鞑子拼了。”
眼看清军朝着自己冲杀了过来,被包围在其中的崔定国,根本无法后撤,只得咬牙大吼一声,挥舞手中的战刀,纵马冲杀了上去。
“保护总兵大人,拼了!”
左右亲卫将士,见崔定国杀奔而出,纷纷高喊着冲了上去。
“嘭!嘭!嘭!”
两支骑兵人马,相互冲撞在一起,马背上的骑兵,奋力挥舞手中的刀枪,座下战马冲撞吃痛之下,则是哀鸣阵阵。
“噗嗤!”
战阵之中的崔定国,挥舞着手中大刀,连砍数名敌骑之下,被一名建奴甲喇额真马刀,砍在右后肩之上。
锋利的刀刃,瞬间砍裂甲胄,带起一片血花。
吃痛之下的崔定国,手中大刀哐当落地,眼看敌将再次冲杀了上来。
崔定国来不及躲避之下,却见一名亲卫纵马冲了上来,用自己的身体替崔定国当下这斩下的一刀。
“呃~啊!”
刀锋落下,冲上来的亲卫把总,鲜血飞溅,后背衣甲连带脊椎骨头皆被一刀斩断。
惨叫之下的亲兵,哀嚎着在战马的践踏下惨死。
血流如注的崔定国,看到这惨烈的一幕,顾不得伤痛,奋力的抽出腰刀,朝着那名敌将胸口狠狠砍了过去。
“噗嗤!”
没有想到崔定国,还有反击之力的敌将,胸口衣甲破碎,刀锋在胸口留下一道一尺长的巨大伤口。
吃痛之下的敌将,怒吼一声,挥舞马刀朝着崔定国狠狠地砍了下来。
受伤的二人,连续几刀对砍之下,撕扯着的伤口,让二人无不是疼痛的表情狰狞恐怖。
“去死吧!”
怒吼连连的崔定国,双手握着刀柄,奋力砍在敌将刀刃之上,纵身跃起,把敌将给扑下了马背。
跌落马背的敌将,惨叫一声,被崔定国提刀刺穿身体而死。
但这一摔,崔定国也不好受,撕裂的伤口,流血不止,钻心的疼痛,让他也晕死了过去。
也恰恰是他这么一倒下去,反而救了他一命。
原来这会伊尔登率领的人马,已经冲杀了过来。
若不是他这突然晕死倒地,必然南逃伊尔登的斩杀。
“统领大人,明军援兵杀过来。”
冲杀到了崔定国跟前的伊尔登,挥砍手中的战刀,刚砍下万骑军的战旗,还没来得及高兴。
就被哨探的汇报的消息,彻底把他打入了深渊。
当他回头张望之下,才发现不但军阵后方出现了明军。
甚至连他的正面方向,也出现了大批明军骑兵。
没错,此刻正面战场之上,出现的骑兵,正是万骑军副将,陈德率领的左营骑兵。
而伊尔登后方出现的骑兵,则是韩烈率领的人马。
虽然此刻的伊尔登,帐下还有数千精锐八旗骑兵。
可早就人困马乏的他们,又激战了一个多时辰。
面对如今前后夹击的情况,伊尔登也彻底慌了。
“快,传我军令,以牛录为队形,分散突围,立即突围!”
知道再也无力回天的伊尔登,没有再恋战。
而是选择了化整为零的方式撤离。
毕竟战场上还有数千骑兵,大家分开逃窜,总能逃出去一些人。
“传我命令,一个不留,建奴鞑子,全部杀光!”
没有丝毫迟疑,韩烈大喝一声,朝着伊尔登逃窜的方向,打马狂追了下去。
为什么韩烈会盯上伊尔登,倒不是他认识对方。
而是伊尔登身上的衣甲,以及身后那旌旗,暴露了他的行踪。
眼下战场一片混乱,能够带着战旗奔逃,身上还有锦袍,头上还戴着盔枪帽的人,必然是清军大将。
“唏律律!”
飞奔的战马,在伊尔登的连续拍打下,最终力竭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事先已经发现战马力竭的伊尔登,及时跳下了马背,倒也没有受伤。
但他根本来不及庆幸,韩烈率领的追兵,已然追了上来。
“唏律律!”
一阵阵战马的嘶鸣声中,飞奔而来的万骑军将士,如惊涛骇浪般冲向了奔逃的建奴骑兵。
奔跑之中的伊尔登,听到身后马蹄声时,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双手紧握着马刀的他,死死的盯着手持长枪,纵马冲了过来的韩烈。
“死!”
一声冷哼,飞马冲来的韩烈,手中长枪犹如惊雷般刺了下来。
那股滔天般的凌厉杀意,让紧握着马刀的伊尔登,脸色瞬间巨变,甚至都没来得及挥出手中的战刀。
“嘭!”
长枪贯体而入,衣甲破碎,血花飞溅的同时,伊尔登的身体倒飞而出。
甚至于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重重跌落地面而死。
随着伊尔登的战死,以及陈德率领的援军抵达。
从大名府突围的瓦克达所部人马,彻底被歼灭。
当韩烈率军回到战场时,整个战斗已经结束。
“大将军,崔总兵重伤昏迷,伤势十分严重。”
刚回到军前,陈德迎面而来,向韩烈汇报了一个噩耗。
“赶紧安排医官救治啊。”韩烈脸色微变,急切的说道。
“军中没有医官,暂时只能止血,无法救治。”
陈德苦涩的说道。
这次他们都是匆忙追击而来,自然不可能带医官同行。
“立即派人回浚县,把军中医官护送过来。”
“兵马暂时在此驻扎,伤员统一安排,先止血等候救治。”
韩烈看了眼战场环境,看到不少伤员,这会都或躺或坐在地上。
“是,末将这就安排。”
陈德连忙点头,吩咐帐下士卒,飞马赶回浚县。
“老崔,医官马上就会过来,你一定要挺住,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放弃求生的欲望。”
来到崔定国身边后,韩烈检查了一下崔定国的伤口。
虽然对方现在已经昏迷,但意识却还在。
这个时候,能救崔定国的也只有他自己。
只要他自个求生欲望还在,就有机会挺过来。
从伤口来看,崔定国的赏识虽然严重,但并不致命。
昏迷的主要原因,就是失血过多。
对此,韩烈也没有办法,只能坐在崔定国身旁,轻声的在他耳边为他鼓劲。
因为韩烈相信,只要崔定国听到他的呼唤,就一定会坚持下来。
从浚县赶来的医官,虽然过了近两个时辰才到。
但经过救治之后,医官给韩烈汇报了一个好消息。
“崔将军身体壮实,加上止血及时,虽然以后手臂活动会受到影响,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个消息,韩烈也不由松了口气。
“如此甚好,好好照顾他,绝对不容有半点闪失。”
为了不让崔定国伤口,受到二次伤害。
韩烈随即对陈德道:“你带领左营人马就地驻扎,在此休息两天,等定国伤势稳定下来后。”
“直接安排车马,把他送到濮州渡口,让水师船只把他护送回徐州养伤。”
“接下来万骑军事务,由你和王遵坦先接手。”
“末将遵命。”陈德心情沉重的应道。
这一次出征作战,他也遇到几次危险,身上受了多次伤。
万骑军的士卒,死伤也高达四千多人。
前有左营参将张国柱重伤,至今还未痊愈。
如今崔定国这个主将又重伤,这一切自是让他心情郁结。
“你也不必过于悲伤,战争总会有牺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韩烈见陈德面色凝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抹笑容安慰他道。
“万骑军是我军主力,每逢大战,都是先锋,伤亡必然在所难免。”
“接下来我会考虑,从京城把龙骧卫总兵翁之琪,还有庐州总兵牟文绶调过来,加强你们万骑军的核心战斗力。”
“老崔这次重伤后,显然无法再担任军中重担。”
“以后就让他留在京城养老吧。”
听到韩烈这番话,陈德一时也有些感慨。
“大将军,是末将感情用事了。”
“好了,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韩烈握着他的手掌,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才转身跨上马背而去。
两天之后,韩烈率军回到大名府时,关于大名府一战的战报,由孙思克和刘楗汇总之后,送到了他的案头。
“荩臣,把伊尔都齐,徐信,傅长春,刘登瀛几位将军请来,我要见见他们。”
在看过战报之后,韩烈抬头吩咐了孙思克一句。
这次大名府一战,无疑是一场大捷。
全歼了瓦克达所部七万三千余人,其中有两万六千人被杀,四万七千人被俘。
敌军统率瓦克达,以及大将吴喇禅,阿哈尼堪,伊尔登,田雄等大小将领,六十三人被杀。
被俘的将领也有不少,分别是满清大学士范文程,镇国将军杜尔祜,汉军正蓝旗都统李率泰等三十九名高级将领。
阵前归降的将领也有不少,主要是蒙古正黄旗统领伊尔都齐,以及汉军营参将徐信,傅长春,刘登瀛等大小将领四十三人。
缴获战马两万六千余匹,其余军需物资无数。
而明军付出牺牲,只有五千六百余人,伤了九千余人。
这样的代价,取得这般辉煌的战绩,可以称得上是空前大捷。
站在大帐前等候的孙思克,待众将到达后,亲自把众人引领来到韩烈面前。
“卑职等拜见大将军。”
看着眼前换了明军盔甲服饰的众将,韩烈笑着站了起来,抬手说道。
“诸位将军请坐下叙话。”
众将入座之时,刘楗安排帐下文吏,送上茶水。
韩烈今日召见众将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
考察一下他们的忠心。
韩烈首先交谈的对象是伊尔都齐,接着是徐信,傅长春,刘登瀛等一众将领。
一番寒暄过后,韩烈对于众人的能力,以及情况和性情,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伊尔都齐将军,你精通骑兵战阵,又是蒙古人。”
“这次被俘的蒙古各族兵马,约有八千余人,这支兵马你跟王遵坦负责收编。”
“愿意留下效力的,都可以留下来。”
“不愿意留下的,发放十天粮食,二两银子准许他们回家。”
“但有一点要告诉他们,最多一年,我们就会打到京城去,希望下次在战场上,就算遇上了。”
“最好念及今日恩情,以免再次被俘。”
“至于你的职务嘛,就按照原有官职安排,领总兵衔,出任万骑军中军参将。”
“不知你可满意?”
面对韩烈这番礼遇厚恩,伊尔都齐自是感激的拜道。
“谢大将军知遇之恩,末将愿效犬马之劳。”
韩烈点点头,转头看向徐信道:“汝阵前起义有功,加授你总兵衔,率领旧部人马,出任我帐下亲卫营前营参将。”
“傅长春以参将衔,担任前军营副将。”
“刘登瀛出任亲卫中军营副将,授予参将衔。”
“所部人马由孙思克总兵节制,并加以整编。”
“末将等谢大将军提携。”对于韩烈这份礼遇,身为降将的众人,无不是心存感激。
尤其是徐信,更是被提升为总兵衔,依旧统率旧部,编入韩烈帐下的亲卫前营。
这份信任和重任,让他也是心情一阵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