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墨曦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可以回来。
她挣扎着起来,想走出去看看,司徒悠知道她此番心情,也不好阻拦,便扶起她,搀着走出了屋子。
非墨曦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只是非府的偏院,偏院是下人的院子,设置简陋,这样也应该是为了尽量隐蔽行事。
院里破旧的家具散落各地,便似乎是抄家的时候扔出来的,不曾有人收拾。
走出几步,便是偏院的院门,外面是后庭院,后庭院的前面,便是主宅。
非墨曦站在偏院门口,往前头望了望,眼眶再一次湿透了。
她记得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条走过的路。这后庭院,满眼都是她陪陌雪玩耍的影子。
那日路过非府,在外面便已经可以知晓里面的场景了。她转过身,没有在往下走去。
何必在让那些满目的凄凉,再次刺痛自己的眼睛。
她只想记住,曾经在这里每一步的轻快和悠然。那时候,有爹娘宠着她,哥哥嫂子让着她,小陌雪逗着她。
“我们走吧。”非墨曦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冷漠。离开,并不是要抛弃这里的记忆,而是离开的这一刻,便是她为此复仇的开始!
而在宫中,因为非墨曦的失踪,弄得人心惶惶。没人能懂,为嘛一个打入冷宫的弃妃不见了,会让皇上勃然大怒,甚至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直接责问皇后娘娘。
更加诧异的是,整个皇宫都快被翻遍了,也没找出那个弃妃,难道真的凭空消失了?
君曜可不相信这种猜测,不管非墨曦发生了什么,他一定要将她找回来!
他盯着桌上那封被重新拼起来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压抑得难受。他一次又一次的负了非墨曦,而非墨曦却对他有着那么多的期待。
他真的从未做到过她所期许的那样。
“未知,君心是否如妾心?”
可惜,未见君心如妾。
“皇上,四王爷到。”太监来报。
“传!”
很快,君旬便匆匆现身,“皇兄,臣弟又派人去冷宫搜索一番,发现有一个临时挖成的密道,密道另一端通向非府。”
“非府可有线索?”这个消息无疑给了君曜希望,看来非墨曦应该没有落在慕容萱手里,可他却一点也不为对慕容萱的误会而愧疚。
“人去楼空。”
“继续找,整个京城,整个天下,必须将她找出来!”君曜的话不容拒绝。
不管她为了什么离开,是主动还是被迫,他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出了皇宫,他不放心她去任何地方,她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了,如何还能如此颠簸劳累。
虽然此事确实与慕容萱无关,但是君曜不打算放过慕容萱,甚至整个慕容家。
不管是为非墨曦,还是为他自己,慕容家这颗妄草,该斩了。
他们种下的一切罪恶,该开花结果了。
他所承受的痛苦,非墨曦所承受的伤害,都是他们给的。
必需偿还!
君曜握紧了拳头,当年先皇继位之时,便对朝政进行过清扫,一些狂妄自大难保忠心的臣子,就算有开国之功,也被他一一清除。现在,属于他的清扫行动,开始了。
在他那日被迫在朝上对非和温下满门抄斩令之时,他心中便暗下决心,总有一日,他要让慕容天知道,这样威胁堂堂帝王,会有什么代价。
在京城百姓都看出来,全城的官兵都在寻找一个人时,一个对他们而言更大的消息炸开了——国丈大将军慕容天因企图谋权篡位,全家被全部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皇后慕容萱暗中窃取朝政机密,协助其父,今起废其皇后之位,打入冷宫,听候处置!
这一次对慕容天的清除,比君晗造反都来的震撼。一是君曜君晗向来不和,就算君晗不反,君曜也会想方设法将其打压;二是君曜对君晗造反的应策,虽代价残忍惨痛,却都是他有意为之,且事发在宫中,君曜并未将所有事实散播出去,明间知之甚少。
而慕容天,位高权重,且是当今皇太后的弟弟,皇后的生父。众人皆为想到竟在一夕之间,天壤之别。
一时,朝中人人自危,那些与慕容天有着密切关系的人,皆连夜上奏折控诉慕容天罪行,以求得君曜宽恕。
那些折子,被君曜堆积起来,一把火通通烧掉了。
这些人若都治罪,明日早朝,都不知道能不能有一般的人出现。
但是慕容天,绝不能饶。皇太后也已经被他软禁,这一次,就算是生母,也求不得任何情面。
他要做给非墨曦看,那些残害她的人,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一次,他要亲自监斩,他相信,非墨曦一定会来看。
慕容萱从圣旨下来之后,便未见到君曜。
听闻圣旨的那一刻,慕容萱面如死灰。她现在才明白,君曜针对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她整个功高盖主的慕容府。不论她如何努力,在她降生在慕容府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她根本不可能得到君曜的宠爱。
“谁敢碰本宫,本宫是皇后!”慕容萱躲着要来带她去冷宫的侍卫,推开身边的丫鬟们,丫鬟们猝防不及,撞翻了旁边的桌椅。
然而对已经失势的皇后,众人没有半分客气。两人压住她的臂膀,便有人上去取了她的凤冠。
慕容萱只觉得头上一空,更加疯狂得挣扎起来,那是她最在乎的东西,“那是本宫的凤冠,给本宫放下……本宫不要去冷宫!”
可众人哪里由她分说,直接拖了出去。
那一滩血迹,就干在那里,并没有人来擦拭,布满一大片。慕容萱当然知道这摊血渍是如何造成的。她躲在墙角,看着那黑色的血渍,总觉得那怨灵就留在了这里,正在屋子的哪一处,用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她。
她不要待在这里!
但是,她根本出不去,外面的人甚至将她的屋子大门都上了锁。她自然不知道,非墨曦是从院子的密道逃走的事情。
两日后,门突然被打开。慕容萱已经是神经兮兮,恐惧与绝望不断侵袭着她,这样下去便是要活活疯掉。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慕容萱又看到了希望。以为是君曜要接她出去。
可是,前来的侍卫二话不说,便将她塞进了一辆马车,却是直接往宫外去。
不祥的预感涌向心头。
这路竟一直往闹市而去,而且越往里,人越多,官兵围得越重。
人群里议论纷纷,慕容萱终于听出来,她要被带去的地方是刑场!
但是,她看不到任何外面的情形,这马车四面封闭,她根本就是被封禁着。
马车缓缓停下,门被打开,慕容萱被带了下来,瞬间就拷上了手镣。
映入眼帘的便是斩台上齐刷刷跪着的一排排人,像极了那时非和温满门抄斩时的情形。但是待到看清台上的人,慕容萱才弄清这并不是幻觉,也不是噩梦中那些人来索命。
问斩台上,跪着的,全是她的家人!
今日的她,便是那日的非墨曦!
“爹、娘……”慕容萱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事情。她爹爹是堂堂大将军,她姑姑是当朝皇太后,怎么会有全家问斩的一天!
问斩台上的人,见到非墨曦的出现,顿时哀嚎一片,他们找不到皇太后,便只能寄托于至少没有生命危险的慕容萱了。
“萱儿……”慕容天却是没有太多表情。这几日在牢中,他便已经想得通透。这一劫注定是躲不过去了。君曜如此决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功高盖主,更是要他偿还非和温一家性命。
他太自以为是,以为只要皇太后还活着,君曜就不敢乱来。却不想,君曜竟然在毫无症状的情况下,直接要将他一家都问斩。
而这“毫无症状”并非真正的毫无症状,是非墨曦的丧子和失踪,让君曜心中的仇恨彻底爆发,甚至是要为了非墨曦不顾一切去报复。
君曜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想要向非墨曦证明,他真的在乎她。
君曜坐在监斩台上,身后两面黄色龙纹旗在冷风中飘舞着。
她会在哪儿……
太监在监斩台前,用尖细嘹亮的声音,向百姓们公诉着慕容天的所有罪状。罪恶滔天,不可赦免,念慕容萱曾为皇后,伴君身侧,念及情深,顾免其一死,终身囚禁冷宫。慕容家其他人等,斩立决!
宣旨完毕,台上众人皆知大难临头,哀鸿遍野,以头锵地,望求得皇上的宽恕。
慕容萱被不由分说押上了监斩台后面的高台上,那里也是非墨曦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去的地方。
慕容萱不停哭喊着:“皇上……皇上……”然而君曜从头至尾对她都是熟视无睹。
被押上高台的那刻,只见问斩台上囚犯背后插着的明梏纷纷而落,慕容萱的亲人们,无不痛哭流涕,神色凄凉。各种叫喊声,让慕容萱也痛不欲生。
她终于领会到那日非墨曦的深恶痛绝。
而这,恐怕正应了那古往今来逃不脱的四个字——因果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