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天牢。
牢房里根本不见天日,什么时辰也并不知晓。
非和温老迈的身体已经感觉到了不适,头脑发热,却四肢冰凉。身旁似乎有有老鼠吱吱乱叫,尖锐的声音更加让非和温觉得刺耳。
他已经懒得去睁开眼睛,就算似乎感觉到有老鼠在身上爬,他也没有力气去赶走它了。
“爹,爹……”耳旁似乎想起了女儿的声音,大约是太想她了吧。非和温想着,曦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已经求大皇子不要让她淌这浑水了。
“爹,爹,你还好么,我是墨曦。”声音似乎清晰了些。
非和温才感觉到,身上的触感,并不是老鼠在身上爬动。
那确实不是老鼠,而是非墨曦颤抖的手。
非墨曦一身将军的盔甲,头盔将她的长发掩盖,再加上君曜的绝对吸引眼球,没有人注意到君曜身边这个瘦弱的小将军是一个女子所扮。
君曜先从牢头那里拿到了非家三人牢房的钥匙,便退散了他们。快到非和温的牢房的时候,将三把钥匙都交给非墨曦,自己只是在原地等候。
非墨曦一个来到非和温的牢房门口,便看到半昏迷中的非和温,连忙打开了牢房,发现非和温身体异常,在看着脏乱不堪的牢房,心中想着老人受的苦难,一时才动容不已。
非和温终于确定,女儿是着着实实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是感动,又是焦急,“曦儿,为何你还是来了。天要绝我非家啊……咳咳……”
“爹,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一定是被诬陷的,皇上一定能还您清白的。”非墨曦一遍安慰非和温,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些内服的药,她知道父亲身体不好,可能无法承受地牢的潮湿,特地带了些药丸来,想不到正好急需。
“曦儿,你还是不明白,你不明白,皇上……”非和温心中的悲凉,无人能懂。从那日被君熠从天牢中接出来,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前朝重臣的身份,绝不会让君熠安心。能一直活到这么久,他已经知足了,只是可怜自己的孩子们,他终究还是无法顾全。
“爹,没事的,女儿一定要救你们出去。你先好好歇着,这些药丸好好服用。”非墨曦见现在父亲已经是胡言乱语,只能出去后求个大夫进来看看了。她不能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后面还有哥哥和非墨翟,她得问他们些事情。
非墨曦将带来的药瓶塞入非和温的怀中,念念不舍得走出了牢房,从新锁上。
凝望了一眼,抹了眼泪,头也不回地往非墨净的牢房走去。
非墨净早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似乎有人直接进入了他爹的牢房,他便知道他的用心没有白费。正是他暗示非墨翟,除了非墨曦,其他任何人来拷问,所有事情都不能如实相告。果然盼来了妹妹。
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往自己这边走来,非墨净连忙走到门边,那身形有些瘦小,应该不是看守的侍卫。走进了,那张脸在烛火中渐渐清晰起来。
“墨曦……”非墨净轻呼了一声。
“哥。”非墨曦先往身后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出现,非墨曦才拿出钥匙,打开了非墨净的牢门。
“哥,你没事吧。”年轻人的身体好很多,看起来出了面色疲惫,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还好,爹怎么样了,他还好么?”非墨净连忙问老父亲那边的情况。
非墨曦摇了摇头,“爹病了,看起来有点严重。我出去后找个大夫来看看。哥,你告诉我,那黑色饰佩与你有关系么?”
非墨净也作迷茫状:“这个,就要问非墨翟了。谁也没想到,非家被打压,是从他开始。都是我疏忽了,竟没有对他上心过。”
非墨曦现在已经恨透这个弟弟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墨曦,我问你,现在皇上的状况如何?”非墨净想让非墨曦进来,最大的目的便是问问外面的情况,只有非墨曦不会骗他。
“君曜说父皇的病情,早就很严重了,这一触动,怕是……无法下床了。”非墨曦喃喃道。
非墨净的眼神中,没了一丝色彩,如听到了最悲恸的消息。看来非家的惨案是无法避免了,这件事情,不管发生不发生,皇上都会有极大的可能摘掉父亲的乌纱帽,而且恐怕远远不够。这起有造反嫌疑的事件,正好给了皇上一个灭掉非家的理由,不管皇上是真病重还是假病重,恐怕非家是再也不能安然下去了。
“哥,这件事情,到底与你……”非墨曦看着哥哥,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非墨净却笑着摇了摇头,“墨曦,一定要好好保护好爹,还有家人。”
“什么意思?”非墨曦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非墨净说的。
“大皇子是不是也来了?”非墨净看了看外面,非墨曦穿成这样子,而且没有任何狱卒到这边来,外面肯定有人把守。
非墨曦点点头,却依旧想问他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他喊过来,我想与他说一点事情。”非墨净道,他现在反而很平静了。
“可是……”非墨曦总觉要发什么,都不敢离开非墨净了。
“你想知道的事情,墨翟会告诉你。把大皇子喊过来,你就去墨翟那边吧。”非墨净将非墨曦轻推出牢房。
非墨曦只得回去叫来了君曜,君曜也有些疑惑,跟着非墨曦来到了非墨净处。非墨净将君曜请进牢房,然后回过头示意非墨曦去非墨翟那边吧。
非墨曦虽然很是担心,但是有君曜在,她觉得应该不会有事。非墨净说非墨翟那里,有她想要知道的,于是非墨曦便决定先去了解清楚了,再回来这边。
走远了,非墨曦依旧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非墨净向君曜鞠着躬,讲述着什么。非墨曦自我安慰道,没事的。
到了非墨翟的牢房门口,却见非墨翟躺在一角草堆中,辗转难眠。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看了两眼,确定是非墨曦,立刻从草堆里弹了起来,“姐,你终于来了,姐。”
非墨曦黑着脸,这次他闯了这么大的祸,居然还可以如此活蹦乱跳,真应该好好痛打一顿,让他长长教训。
“大哥果然料事如神,让我不要说出真相,你便真的来了。姐姐,你一定要救救我们,整个非府的人,就都在刀刃上了。”非墨翟似乎认为,非墨曦来了,便是救星。
非墨曦此时的压力有多大,他根本不知道。
“整个非家的人都要被你害死了!”非墨曦忍着心中的愤怒,才没有给他一耳光。
“什么叫被我害死的,可不关我的事。你真以为我有那么大能耐,勾结前朝余孽?我若知道他们在哪,早就去报告皇上邀功去了。”非墨翟依旧吊儿郎当的语气。
非墨曦看着他:“那么那饰佩你到底从哪里来的,可别再骗我。”
“那饰佩是大哥的!”非墨翟还似自己受了委屈似的。
非墨曦双目大睁,这句话的冲击力几乎让她叫出声来,“你说什么,你……可别胡言乱语,这是要杀头的!”
“真的是大哥的。是我从大哥房间里偷出来的,当时虽然知道这东西特殊,但是也不知道它竟然是前朝余孽的东西。当时只是想拿出去当了换点银子来花……”非墨翟越说声音越小。
非墨曦没想到,这就是非墨净说的真相!
勾结前朝余孽,这是诛九族都不为过的大罪!
他怎么会这么傻!
“在大殿上,我随便撒了谎,结果他们根本不信,我见立刻要对我用刑,只能改口了。我也知道不能那样供出大哥来,于是脑中一乱,就说了是在自己院中捡的。”非墨翟还未自己的说法找借口。
非墨曦根本听不进去,情绪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纤细的双手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竟揪起了非墨翟的衣领,对他低吼道:“大家都要被你害死了,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偷大哥的东西!你这不成器的东西!”
说着便一边泪雨婆娑,一边狠狠拍打着非墨翟的胸膛。这一刻,他恨死这个弟弟了。
为什么大哥会勾结前朝余党,为什么此事竟然因为自己的弟弟而被人发现。原本以为是慕容家的诬告,如今却是证据确凿,根本无法推翻。
她都不知道能去找谁的责任,这真的是非家命中注定要遭受的劫难么!
“是大哥勾结前朝余孽,怎么怪起我来了。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好,就让我顶罪好了,是我勾结余党,杀死我吧。”非墨翟见非墨曦如此偏袒大哥,赌气道。
“大哥若是被问斩了,你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个家,算是被你毁了。往日,你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大家管不住你了,也只能听之任之。却不想今日惹出了这么大的祸,是我非家难逃此祸,天命有之。”非墨曦算是彻底对这个弟弟死心,也不想再与他多言,出了牢房,直接往非墨净那边去。
然而,她还未进去,君曜便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面色铁青,拉住非墨曦的手,只有一个字“走。”
“我想跟哥哥再说几句话。”非墨曦想挣脱,回头去看非墨净,“哥哥。”
可是捏住她手腕的手,并没有放松,用力带着她离开。
非墨净也背对着她,并没有理会。
“哥哥……”非墨曦几乎是痛苦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