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阳谋。一个无法用“系统补丁”解决的死局。
“一凡！”尤玉的虚影几乎要溃散了，光屏上那些飞舞碰撞的人影，每一个都曾是鲜活的生命。“他不是在传播思想！他在屠杀！他在用最残忍的方式屠杀你的子民！”
“分析报告：目标通过未知手段，直接覆写了望月城区域内的‘引力常数’，将其替换为一个高频随机函数。该区域内的所有物理交互都在走向熵增的无序状态。”星辰之子的合成音也带上了一丝数据不稳的颤音，“盘古系统底层法则正在受到冲击，防火墙无法识别此类攻击。这……这是对世界根基的直接修改。”
古一凡的意念体前，浮现出望月城的底层法则数据流。代表“引力”的那条稳定曲线，此刻变成了一团狂乱舞动的乱麻，无数的错误代码和无效计算从中喷涌而出。
他没有理会墨渊的挑衅，也没有回应尤玉的催促。他只是看着那团乱麻。
“这不是攻击，这是涂鸦。”古一凡的意念第一次透出了某种近似于愤怒的情绪。“一个掌握了管理员权限的疯子，在我的画布上随地大小便。”
尤玉无法理解他的比喻，她只看到满城的死亡。
“那你就做点什么！你是神！你不是说你是系统管理员吗？修复它！”
“修复的前提是，对方遵守基本法。”古一凡的意念体指向屏幕中的墨渊。“他没有攻击我的系统，他在攻击‘物理’本身。他将一个恒定的参数，变成了一个彻底的随机数。我怎么修复？我把城市里的每个人都用神力定在原地？还是把整座城从世界上切除掉？”
无论哪种，都正中墨渊下怀。
“所以，我们就只能看着吗？”尤玉的虚影黯淡下去。那种无力感，比面对灰色真解时强烈千百倍。灰色真解是腐蚀人心，而眼前的这个敌人，是在撕碎世界。
“不。”古一凡终于动了。
他的意念体向前一步，直面那巨大的光屏，直面王座上那个不可名状的身影。
“他跟我玩认知作战，我跟他打用户争夺战。现在他跟我玩权限碾压……”古一凡的意念中，那丝冷酷的趣味再次浮现，但这次，混杂了真正的杀意。
“那我就陪他玩一场……服务器权限攻防战。”
亚空间内，望月城的数据流如同一条被污染的瀑布，充满了致命的错误和无效的指向。尤玉的虚影已经稀薄到近乎透明，她无法再看下去。
“他不是在跟你作战，他是在抹除那些人！”
“我知道。”古一凡的意念体没有看她，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团代表“引力”的狂乱数据上。“他想看我出手，要么无能，要么残暴。他把选择题摆在我面前。”
“那就选一个！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尤玉的意念带着哭腔。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古一凡的意念体转向星辰之子，“我全都要。星辰之子，执行新指令。”
“请指示。”
“向盘古世界天道碑发布‘区域性紧急更新补丁’。目标区域：望月城。补丁内容：开放本地物理常数‘引力’的临时写入权限。所有区域内的超凡者，均可通过《盘古修炼者开发文档》获得此接口的调用方法。”
指令发出，整个亚空间都停滞了一瞬。
“一凡！”尤玉的虚影猛地凝实，“你疯了！把世界的修改权限交给凡人？他们会毁了自己，毁了那座城！”
“一个疯子在你的服务器里乱改代码，最快的处理方法不是跟他比谁改得快，而是把这个代码的修改权限开放给所有用户。”古一-凡的意念毫无波动，“他想制造混乱，我就给他一百万个混乱源。看看是他一个人的绝对混乱强，还是一百万个为了活下去的相对有序强。”
星辰之子的合成音响起，第一次带上了疑问的情绪：“该指令风险评估为‘极度危险’。可能导致望月城区域法则彻底崩溃，形成永久性空间异常点。是否确认执行？”
“确认。”古一凡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顺便，给那个第一个完成‘Hello,World!’的陆知行，权限上调一级。给他开放‘函数定义’模块的试用权限。”
“指令已确认。补丁正在生成，预计十秒后推送。”
望月城。
人间地狱。
墨渊悬浮于王座之上，俯瞰着自己的杰作。他享受这种感觉，生命在自己定义的规则下无序地毁灭，这本身就是一种美的极致。
突然，城中所有幸存者的脑海中，都接收到了一段新的信息流。天道碑的虚影在混乱的空中强行亮起。
【区域性法则调试工具V0.1已上线】
【当前开放可调试参数：“引力”】
【调用格式：定义区域{…}，设定参数‘引力’，赋值{…}】
【警告：滥用此工具可能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请谨慎操作】
没人能理解这几行字的具体含义。但《盘古修炼者开发文档》的基础逻辑已经植入所有新一代修士的认知中。他们看懂了。
城东，一个断臂的年轻修士正被一股力量拉扯着飞向一堵倒塌的墙壁。绝望中，他脑中闪过刚刚的公告，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识海中构建了一个最简单的指令。
“我！我这里！重力！恢复正常！”
他不懂什么叫定义区域，不懂什么叫赋值。他只是吼出了最原始的愿望。
下一秒，拉扯他的力量消失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断臂处传来剧痛，但他活了下来。
城西，一个正在空中翻滚的母亲死死抱着自己的孩子，她对着天空尖叫。
“别飞了！求求你让我们掉下去！”
她和孩子周围的一小片空间，引力瞬间回归，母子二人从半空坠落，摔在一堆棉花货物上。
墨渊感觉到了。
他的“无序引力场”中，出现了几百个微小的“稳定点”。就好像一张被他随意涂抹的画纸上，突然出现了几百个擦不掉的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