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仗势欺人实难忍 瑶府会商首迁徙
杨弃2023-06-28 10:507,920

  早晨,都头李子作把三十个全副戎装的县兵,安排隐蔽到县衙的角角落落后,来到后堂。昨晚,马贤兴冲冲地吩咐他,在军营内的地窖收拾好,又令他今晨带县兵来县衙布防,准备抓获和关押瑶蛮的两个首领。

  马贤坐在一盆炭火边,尖削脸皮直扯,一副百般纠结的模样。李子作来禀报:“事已办妥。”

  可知县怎么一声不吭?他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此时马贤好犹豫,龙窖山这个马蜂窝捅得吗?那可是要玩命的呀!想到此,一身冷汗爆出。他无奈地朝着李子作手一挥,大喊:“滚滚滚!都滚!”李子作脖子一缩,一头雾水跑出了门。马贤像个泄了气的皮囊,瘫进了木椅里,瞬间又弹起身,抓起火钳狠狠往地上一摔,把披在身上的皮大髦双手拉紧,闭上了眼睛。

  “老爷。”“老爷!”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喊。

  马贤听出是叶享利,就爱理不理地问:“有什么话快说。”

  “旺叔来了,在前厅候着。”

  “啊!”马贤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他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神情应答了一声说:“他为我诊过病,面子上还是要感谢。你去灶房安排一下午饭,再把他带到这里来。”

  片刻,外面响起了叶享利高声提醒马贤“旺叔这边请”的声音,马贤揉揉眼站起,刚到门边,旺叔已到了门外。

  “哎呀!旺叔来了,我正在专候老兄呢。这是后堂,说话方便,兄弟见面亲热些。”马贤半脸死红肉也闪着亮光,边说边高高拱了拱手,拉起旺叔坐到火盆边:“我正在想你呦,嘿!老兄就来了。你的胃病怎样啦?”说完,又吩咐叶享利给禾仔搬椅子。

  “感谢老爷,我的胃病全好了。”旺叔回答着,下人早把茶水端上来了。

  “还是龙窖山的茶好喝,请老兄将就吧。”马贤的嘴又甜又活。

  “哪里哪里。”旺叔向着禾仔话锋一转,说:“峒主偶染小寒,托我给知县老爷带来了一点山里的麂肉、野鸡和兔子肉,不成敬意,请你笑纳!”

  马贤一听,早笑出了声,高兴地说:“龙窖山有大恩于我呀?峒主与旺叔又这样关心我,叫我真不好意思啊。”说完,吩咐下人拿走了禾仔手中的大布袋。

  “老爷请我们来,不知有何见教。”礼数过了,旺叔打听起请柬的事来。

  “小事小事,不值一提,饭后再说。我好想与老兄细细说说心里话啊!”马贤故意把公事一撇,不当回事儿的样子。

  从马贤的假意热情里,旺叔猜到了问题的复杂性,也轻松一笑,说:“干脆上午把事办了,中午好同老爷饮几杯。想来,又有数月没同老爷喝酒了。”

  马贤停了停,一边从身上掏出几张纸来,一边说:“老兄说的有道理,无事一身轻,好喝酒。这是荆湖行省和武昌府的两份谕示,请老兄过目。”说着,把几张纸递给旺叔。

  旺叔拿出一份标着“荆湖行省”笺头的《谕示》看起来:

  谕示

  为龙窖山瑶蛮不务正业,不遵法理事:着报,龙窖山瑶蛮屡屡犯律,抗赋税,窝养匪贼,私练大量峒丁,暗藏各种军械,有谋反之嫌。行省爱民如子,痛百姓颠连之苦,惜黎庶离析之难,劝民安业,谨遵法理,推恩之民者,何深且至也!今戮乱在急,而龙窖山瑶蛮拒教化,横生邪念,实属难谅。念其久居荒僻,人心蛮顽,无有学至理,无有教至化,今急着龙窖山瑶蛮所域通城县衙,驻屯官军,檎拿匪贼,遣散兵卒,收缴军器,实解赋税。耐心劝慰,少见血光。本丞相与瑶蛮者,亦父母之与子女,贤情达理者,倍加爱惜,不肖者自罹法网,为之甘受。

  故一片血诚,谆谆告诫,万望不曾度外置之,亦望众头领蛮等,慎之思之!至告示者。

  荆湖行省左丞相伯颜

  旺叔再看标着“武昌府”笺头的《谕示》,亦大同小异,就将几纸叠在一起递给马贤。旺叔看谕示时,马贤一只独眼直直地盯着旺叔的脸,意料之外,大失所望。他看到的是一片平静,波澜不惊。

  “唉!”马贤接过谕示,故意叹了一口气,一副为难的神情说:“哪些刁民在外乱说乱传,惹得上司不满了,我十分难堪。不过,我也想了,只要我们兄弟一起商量好,总有应对上头的办法?”说完,眉一皱,紧盯着旺叔。

  “哈……”旺叔一阵大笑。他知道马贤既想讨好发假慈悲,又想从他的态度里寻找破綻。于是,简单而又平静地说:“老爷不要急嘛,乱说的人,定是自己屙屎自己吃,龙窖山的事,我们会办好的。”

  这时,下人来喊吃午饭了。马贤拖着一双沉重的脚,陪着旺叔吃饭去了。饭后,马贤把旺叔送到前堂,看着旺叔一身轻松离去,眼里突然射出一道凶光来。

  当晚,旺叔回到龙窖山,把见马贤的经过和两个《谕示》的意思,一起告诉了盘和。

  盘和的脸拉得更长了,腰杆却挺得笔直,向旺叔字斟句酌说:“好,知晓了官府的底细,我们的决心更好下了。”

  “对,是时候了。”旺叔眉头紧锁,眼神却是那样坚定。

  而二人心里却是一片酸楚,前头将有多少困难和危险,在等待着迁徙的瑶人呢?

  “迁徙?”“瑶人要离开龙窖山?”洞主、寨主和瑶人们初听瑶府要组织“迁徙”,无不雷击一般震惊。虽然,瑶人们都隐隐感到有这一天,但一旦说起真走,哪个相信自己的耳朵?抛弃千年古老而美丽的家园去流浪,谁个甘心?一时,各种说法都出来了,议论纷纷炸了锅,瑶人们心神不定了。

  迁徙的路在在哪里?当人们从寨主洞主的话里,确认瑶府已经决定了时,千家峒像掀翻了天。元军围困,关山万重,龙窖山周边都是元军的地盘,瑶人们能飞得过这铜墙铁壁般的重重险阻吗?

  腊月二十三日上午,盘王庙议事厅,盘和与旺叔找来了各洞洞主、十二姓族长和众关目,会商瑶人首次迁徙。众人忧心忡忡。这可是几万人的大迁徙呀!若是不成功,定会是血流成河,怎么向袓宗、向瑶人们交代?大家心里忐忑着,等侍看峒主和师爷,究竟能拿出什么好办法?

  “我不走。”“我们要报仇。”“当家人的胆子怎么小了?元军怕什么?大不了拼命。”“死在迁徙路上,不如死在家里安心。”会众还未开始,盘王庙早聚集了许多瑶人。大家叫嚷个不停。

  内冲寨一群瑶人,更是怒冲冲闯进了议事厅。东冲洞代洞主三古,三步并作两步,先盘和与旺叔堵在了众人前,好言好语把大家劝走了。

  三古一落坐,就郁闷地埋怨开了:“当这个代洞主真倒霉。这几天,我和寨主们走东家串西家,劝说大家迁徙。我刚开口,人们就摇头摆手、吼吼喳喳说个不停,这也不行,那也不走。一些原来想迁徙的人也反悔了,还骂骂咧咧,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肚子气饱了。内冲寨没有一人愿走。东冲洞答应走的不到两十人。我好为难,这任务恐怕是完不成了。”

  盘和听了眉一皱,在首个抵触的洞主面前,态度必须坚决,决不能让一龙阻挡千江水。他既酸楚却是坚定地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丢掉千年的故乡去流浪,家在哪里,哪个心不痛?但是,在严峻的形势面前,瑶人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他停了停,又严肃地逼问三古:“你打算如何完成任务?”

  眼望盘和坚定的眼神和不容更改的意志,三古窜额头上的汗珠,看着看着冒出来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我一定按瑶府规定,东冲洞迁徙四百,一人不少,少一人我去跳崖。这几天,开始过新年,大家都在家里,我和族长寨主们再登门去,落实到户到人,如果还不行,我就带着堂客儿女、亲朋戚友和同姓人先走。我原来还和几位寨主商量了,还要把洞里武功高强的瑶兵留下,保护好我们的千家峒,以后有了机会,大家再回来。”

  龙源洞洞主喝了口茶,发言了:“我们通过登门,已经落实了二百二十人。

  但我又遇到了一个极大难题,完不成峒主和旺叔交给我的任务。”洞主摇着头,脸上露出了从未见过的难色。

  “是老黑他们不愿迁徙吧?”盘和不假思索地问。

  洞主答:“正是,我问老黑,老黑爱理不理,要我问大丁、明列。这两人见了我,老远就拱拱手跑了。”

  其实,一些关目、洞主和族长们看见峒主与师爷在督制造船,就在心里问着要做什么?听到瑶府布置迁徙后,心里豁然开朗,联想到当初,把水匪接进洞,众人无不拍案叫绝,瑶府有远见!可是,如果水侠第一批迁徙了,龙窖山没有水手了,瑶人们既不熟悉船,又不熟悉山外水路和洞庭湖,以后迁徙怎么办?但对峒主和师爷的决定,哪个敢反对?众人纠结地听着,心都哽在喉咙里。

  盘和无事一般转向老黑,和颜悦色地问:“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事放不下,不愿走呢?”

  老黑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一蹦站起,激动地嚷起来:“峒主、师爷,我有三件事要请教大家,只要解释清楚了,我们一定走。”老黑憋着气,有条有理说:

  “第一,我们历来是官府缉拿的罪犯,放我们走了,瑶人揽下罪名,我们的良心安放何处?其二,千家峒瑶人要离开龙窖山,陆路关卡重重,无法走,水路两三个时辰就到了洞庭湖。我们走了,瑶人辛辛苦苦造的一百几十条船,都丢在洞庭湖里,龙窖山损失巨大,谁人做得这个狠心事?再三,我们走了,瑶人兄弟以后还要迁徙,千家峒哪来那多水手?在生命攸关的时候,瑶人大义救我们,瑶人在困难的时候,我们一窝蜂走了,那不是置我们于不仁不义吗?瑶人的仁义值千金,我们的仁义就是一根灯芯草,天理何在,良心何在?如果峒主师爷和大家能把这三件事说清楚了,我们一定走。”

  会堂哑然。老黑的问话,把众人的嘴一下堵住了。担心水侠走的人心里无不一乐,“他们不走了?”

  盘和沉吟半晌,抬头对老黑说:“唉,老黑呀,比起你们的命来,船算什么,是船大还是命大?以后,我们需要船,还可以再造嘛。”

  老黑接过盘和的话,一脸肃穆反问:“峒主,是命大还是仁义大?”

  铿锵有力的反问,引起堂上一阵骚动,担心他们走的人喜形于色,交头接耳,脸上露着憋不住的笑容。

  “你去征求过师母的意见吗?”盘和回头问龙源洞主。

  “去了。”洞主答:“那天晚上,我到她家去,只见她一身戎装,带着龙源寨几个女瑶兵在后院练武。一个女兵悄悄告诉我,自从元人在凤凰山杀了三个人后,鲤鱼姐就练起武来了。我请她同瑶人一道迁徙,她叫我找老黑,后又补了一句,说千家峒还有一个瑶人未走,她就与这个瑶人同生死,共患难。”

  “不要找她了,刚才我说的三条,就是她要我问峒主、师爷和大家的。”老黑插嘴说。

  “这事先放下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旺叔,见盘和沉吟着没吱声,就接上话说。

  众头领释怀,对水侠们的仁义,爆出一阵兴奋的击掌声。

  接着,几个族长也发了言,一致同意瑶府立即组织迁徙。洞主和族长们,都保证了各洞四百人迁徙的任务一定落实。有的洞主还说,要把老弱病残和妇女小孩先动员走。有的说,为迁徙瑶人准备了充足的物资和银两,可以保证三个月的生活,特别是路途的饮食。还有的说,为迁徙瑶人准备了到新地后,生产所需的银两花销。

  真要迁徙了,三千六百人怎样走?众人无不竖起耳朵听起来。

  老黑恢复了平静,说:“峒主和旺叔给我交办,运送瑶人从洞庭湖迁徙的任务。我带人趁夜驾船,把龙须港到龙源河到洞庭湖的水道,巡查了两遍,现在,虽然是枯水期,但畅通无阻。每船载三十人没有问题,现有一百六十条船,可载四千八百人,现三千六百人迁徙,只需一百二十条船,另四十条船留作备用。”

  “这事办得好!另外,船从烂船坡运到龙须港,要多少人搬运,要多少时间可以安装好?”盘和关切地问。

  老黑说:“只需一百匹马就行了。三天时间,就可以把龙骨和船板,从烂船坡经药姑山寨驮至龙须港,装船只需两天。我同大丁、明列、秀日商量好了,瑶人们都有家,又是过新年,有的人还要迁徙,亲朋好友要欢聚欢聚,相互走动走动,没说完的话说完,没做完的事做个交接。水军一年到头,天天得照顾,曰曰在过年,这工夫由我们包下来。”

  老黑的话让大家深深不安,年前只有六天了,这工夫要做五天,老黑的两百多号人,虽说没有家,但他们也该过年呀?

  盘勇一听接上话,不容置疑地说:“我来组织四百瑶兵,两百匹马,一天时间,把龙骨和船料全部运完。”

  “对!就这么办。”盘和对盘勇的安排不断点头。他又笑问老黑说:“船要装起来,缝隙要快胶快干。你当初说要保密,现在可以解密了吗?”

  “可以。过去在湖寨,我们是用石灰桐油胶合船板间的缝隙,需要多天才能干透。这次造船,几个瑶人木工教我,用几种树汁草汁和桐油,兑在一起,熬制了一种胶,可以随用随干,当即粘合,隔水防水。”老黑笑呵呵地答。

  老黑又接着说:“为了避开三江口元军,我建议瑶船晚上走。每条船上,我们有一个熟水手,我和几个洞主商量了,每只船再派两个瑶人水手,一是帮忙,二是跟船掌握技术,熟悉水道,为瑶人以后出山准备水手。”

  几个洞主报告说:“我们的水手都安排好了,大家都准备了酒,等着安排到船后,向黑兄弟的水手拜师学艺呢!”

  老黑又说:“天黑后,船队从龙须港出发,到三江口,估摸元军正在军营里吃晚饭。我们经雅团,过花桥,越桃林,行托霸,到洞庭湖共约七八十里水路,船好水顺,三更时分,就可进入洞庭湖。我们的单船试过两次,船队虽然慢一点,但由熟手操控,慢不过半个时辰。”

  众头领听说洞庭湖,惊奇地屏住了呼吸。多年来,除少量瑶兵细作外,瑶人们都未去过洞庭湖。唐时,从龙害山去洞庭湖猎雁打鱼的瑶人多起来后,官府抓了几个瑶人没回山。从此几百年,瑶人极少去了。如今几千人,到了湖里怎么办?

  老黑说:“为了保证迁徙船队到洞庭湖后平安无事,头天晚上,水军就派五十人先期入湖,在瑶船到达前,保护好航道,万一遇到官船阻截,就坚决扫除障碍。洞庭湖水侠矮胖子兄弟,带人在洞庭湖口接应瑶人船队,天亮前,就引进芦荡深处隐蔽,大家就安全了。然后,矮胖子他们花一天时间,为瑶人船队带路,登上湖岸边的土地,瑶人就可以往南、往西去了。另外,如果路途有瑶人生病,一时走不得,我也与矮胖子商量好了,在芦荡安排三百人的临时住所,住五六天没有问题。以后,由他们负责,驾船送出湖区。水军把瑶人送上湖岸后,迅速返回出发的芦荡,就是第三天早晨了。休整一天,当夜,船队陆陆续续、零零星星返回千家峒。第四天早晨,全部回到龙厥口关隘内。”

  盘和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事,都被老黑如此周到地安排好了。他感动得喉咙哽住了,许久才“嗯”了一声,又说:“难得黑兄弟想得如此周到,做得如此慎密。要是没有黑兄弟,瑶人就是有飞得起的法术,也难出山,难过洞庭湖啊!各位都像黑兄弟这样,有什么事做不好?这次迁徙后吃庆贺酒,我请黑兄弟坐一席。”

  “是啊!没有黑兄弟,就没有矮胖子在洞庭湖为我们接应帮忙,瑶人迁徙不堪设想。”旺叔感慨地说。

  众头领情不自禁地为老黑的周密安排击起掌来。大家在纷纷赞扬老黑的同时,一颗心又横起来了。瑶人们都知道,从三江口去洞庭湖是条黄金水道。不知哪一年,曾有四个瑶人仗着水性好,试图打通龙源河到洞庭湖的出路。他们顺水而下,在洞庭湖各捞了一个两十多斤重的鲤鱼回返。逆水上就难多了,四个瑶人连曰辛苦,有一人在水中累死,有两人被过往船桨误打而亡,只有一人回到了三江口,被瑶人救回家。据传,此事感动了老龙王,将特别鲜美的小鱼,派往三江口,奖赏勇敢的瑶人。瑶人们听传,这条水道,沿岸设有临乡县的三个里,有数个税收点,有的地方,还有临乡县兵驻守,瑶船如何走得?沿途安全吗?

  盘和又转向盘勇,要他禀报,瑶兵如何护送迁徙船队到洞庭湖。

  盘勇说,三江口两千元军中,一千是汉人,一千是胡人骑兵,都指挥使是胡人,副都指挥使麻老虎是江西人。此人好大喜功,爱惹是生非。上次从凤凰山返回路上,被禾仔安装的老虎铗挟断了后脚筋,现在还在养伤,估计惹事的把握不大。一千胡军骑兵我们不十分了解,只知道他们骑术刀术都很好,却不习惯水战和夜战。三江口外的地势地貌及军营四周,我们打算布置三道防线:其一,安排四百瑶兵,带着强弓硬弩,埋伏在元军营外,随时准备迎战元军;其二,选两百会水的瑶兵刀手,天黑后潜到胡兵军营门外,密密麻麻安装暗器,若骑兵出营,就用跳棍打断马脚,阻截骑兵。即使有少数人马冲过暗器阵,也冲不过埋伏瑶兵的密集箭弩。其三,如果胡人骑兵疯狂进攻,埋伏在胡军营北面的两百瑶兵,就用火箭攻打胡军营帐,烧他们的老窝,把元军调回头。

  “依我看,老子干脆用毒气灭了这些元人。”婆养愤怒插上话。过去,婆养曾带领几个瑶兵,把山中的“见血封喉”及蛇毒等数种有毒动植物,晒干混在一起,烧出迷死人的毒气,准备对付官军,被旺叔坚决制止了。现在,他又在提及。

  “不行!”盘和坚决地否定了,又要冯禾仔禀报三江口到洞庭湖河道的情况。

  禾仔说:“从三江口到洞庭湖的水路有近八十里,河道复杂。为了熟悉这条水路,我扮作水侠,和大丁、秀日,驾船沿着水道跑了个来回,除了三江口有元军驻扎外,沿河没有元军驻防。途中的花桥、桃林、托霸各设一个里,各有里丁六人。托霸是河道中心所在地,有临乡县兵三十人驻防。过去,县兵惧怕老黑,就像老鼠怕猫。大丁和秀日与领兵的县兵伍长相识。二人约见了伍长。伍长十分客气,把我们请进营房。大丁刚说他们有船从这里经过,请伍长关照。伍长连连保证安然无事,并要大丁日后关照他。伍长还摆酒设宴,热情招待了我们。三个小头领都来敬酒。沿途里丁都说,船队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还拉着大丁、秀日和我,强留着喝了酒。走的那天,我打算安排五个武功高强的瑶兵探子,扮成水侠,跟随大丁到托霸去稳住县兵。”

  众人舒了一口长气,个个脸上浮起了笑容,相互点头会意。

  看着大家都讲过了,盘和向旺叔说:“该你安排啦!”

  旺叔向众人扫视了一眼,说:“千家峒首次组织部分瑶人迁徙,既有外部因素,也有内在原因。千家峒每年以数百人的速度增长,各种资源的承受力是有限的,过去历朝历代,就有出外寻找出路的习惯,走了成千上万人。这次迁徙前期的事,大家都做得很好,我还有几个想法请大家斟酌,请峒主定夺。”

  在谈到安排哪些瑶人迁徙时,旺叔说:“要把人员搭配好,大家出外要生活,要生存,老弱病残和妇女儿童,难以适应新的艰苦环境,比例要适当偏少。”旺叔又说:“各种工匠艺人,都要选在其中,到新地后,要起屋,种田种地要造农具,上山打猎要器械,不能缺匠人。我儿云飞一家参与迁徙。还要选四个以上的瑶医去,要从龙窖山上,尽量多带常用药,保证迁徙瑶人在途中的健康。”旺叔布置:“每洞要选二十个以上武功高强的瑶兵,随瑶人迁徙,请樟树牵头。一来保证路途中的安全,二来到新地后,万一碰上邪恶势力也好对付,让瑶人生存的环境更好。”

  说到迁徙时间,旺叔说:“今年的除夕夜,是个五年难逢的金满斗吉时,既祥和安泰又顺畅。千家峒提前一天过年,大年三十夜迁徙。”旺叔还特别叮嘱各洞主和族长,每洞都要安排一些会唱歌、会跳舞、会打长鼓与锣鼓的艺人,及九个师公一同迁徙,并带上器具,以繁荣新地生活。末了,旺叔又说:“为了让迁徙瑶人有一个主心骨,同时,让留下来的人放心,我想让大风谤寨主唐吉去新地当代洞主。”

  旺叔又说:“迁徙瑶人都是我们朝夕相处的兄弟姊妹,一旦要离开,大家的心是痛苦和难舍难分的。但是,人大分家,树大分杈,瑶人袓袓辈辈,都是这样发展的,这样走天下的。我们应该高高兴兴,热热闹闹欢送迁徙的人。”旺叔又要求禾仔和几个关目,新年期间,要特别留心山外元军和周边县衙动向,有情况及时禀报。

  最后,旺叔又说了迁徙瑶人的银两开销费用。近年,龙窖山积蓄了不少银子。过惯了苦难生活的瑶人,养儿防老,积谷防饥的观念特强。寨上有存银,洞里有,瑶府更多。瑶人要迁徙了,这银子怎么办?好多人都在看着。

  旺叔说:“迁徙瑶人要少带坛坛罐罐,尽量干净利索,再给每人发放五两银子,洞里寨上出二,瑶府出三,到新地方创业不容易,手里有银子,就有底子,有了胆子。”

  旺叔又部署了男女瑶兵各自的任务。细致的考虑,说得众人一齐赞同。盘和连连说好。

  最后,盘和将几件关键事,加重语气说了一遍,要大家注意向山外保密,内紧外松,按旺叔安排的去落实。盘和又提议,冯禾仔和明列与迁徙瑶人一路同行,落好脚后,立即回程报讯。最后,盘和说:

  “我们这次迁徙,骨子里有过往的经验,迁徙的瑶人,一定会在新地方,敲响长鼓,吹起牛角,展示瑶人不畏任何艰难险阻的顽强生命,繁衍出兴旺发达的后人。到那时,我们在座的,即使不在人世了,但我们的灵魂也是安定的。”

  盘和声音颤抖,又激动地安排了年前全峒举行拍打舞比赛。他浓黑胡须一抖一抖,脸上的笑容威严而璀燦。他的心却在祈祷:盘王、小金龙、婆王、李王和四方神灵保佑,千万不要再横生出什么变故来啊!

  就在瑶府举行大规模拍打舞比赛时,人们最担心的三江口——这个迁徙瑶人出境的关键之地,偏偏就传来一些让人头皮发麻的坏消息!

继续阅读:第六十六回 排兵布阵严护卫 贼心不死寻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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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家峒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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