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峒主亲自督造船 元兵乔装混进洞
杨弃2023-06-28 10:507,451

  晴好的早晨,龙窖山清风和畅。连绵起伏的山岭,如同一条条巨龙,向远方游去,高高低低的石田石地,像一片片绒毛织就的绿地毯,铺在银霜里,出土的麦苗,在显摆着不屈的生机。坐落在千山万岭间的石屋和吊脚楼,一如既往地把袅袅炊烟,向天空输送。朝阳把厚薄不同的云朵,染成深浅不同的红色。

  盘和与唐吉几乎同时来到了盘王庙。“旺叔的病好些了吗?”盘和见面就问唐吉。旺叔上三仙坦后,盘和每天清晨来到盘王庙,为旺叔烧香祈祷,三天去看望一回旺叔,吩咐唐吉每天去一趟三仙坦。

  “旺叔吃了人参,病情开始好转,精神好多了。”唐吉高兴地答。

  盘和开心地吐了一口气。有一次,盘和去三仙坦看旺叔,不见病情好转,就问梅花:“人参吃了吗?”梅花含泪不语。胜男悄悄告诉盘和,父亲说不准动人参,只吃药。盘和逼着拿出五枝人参,裁成数节,亲手熬了一碗参汤,逼着旺叔喝下。又三天来为旺叔熬一次汤,刮风下雪从不间断。吃了人参的旺叔脸色一天天在变,盘和高兴地对旺叔说:“你养好了病,有了健壮的身体,再为千家峒做二十年事。”

  旺叔几次说身体好了要回家,盘和坚定地说:“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能让你下坦。”盘和又把龙窖山四个有名的郎中召来,帮助旺叔诊断下药。虽然这些郎中的医术都在旺叔之下,大家还是商量调改了旺叔服用的三味药。旺叔一看一怔,立即采纳了。

  在这多事之秋,盘和确实少不得旺叔。新近出现的一大堆事,让他焦头烂额。从北山难民口中传出的元军“屠城”、“屠村”,在瑶人中传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迁徙声大噪,寨主洞主慌了神,瑶府怎么无动于衷?

  姜良兴和脚盆上山,将山下围困元军会议的情况告诉盘和,又告知了不少寨主洞主。消息在瑶人中传开,迁徙声又陡然降了。如何稳住这易反易复的人心呢?

  元军第二次增兵龙窖山下后,正在指导瑶兵操练水军的水侠们,不愿拖累瑶人,不少人暗中策划杀出洞去,练兵也马虎了事了。盘和要老黑稳住水侠,继续操练水军,又要他兼顾造船。近天,不知什么情绪影响了木工,在这节骨眼上,造船骤然冷落,效率猛然下降。

  禾仔向盘和禀报,县衙胥吏和里正们在城乡散布,龙窖山抗税。不知从何处又传出,瑶人欲与山下汉人联手,要灭了县衙。瑶人有口难辩。马贤又在玩什么花招?

  不管时局如何混乱,盘和明白,虽然龙窖山暂时没有仗打,但元人绝不会轻易放过瑶人。往后时日,瑶人与元军必有一场恶仗,要避战唯有迁徙。盘和令盘勇与众关目制订两套军事方案,一是元军进犯龙窖山,瑶兵如何防守;一是瑶人迁徙,瑶兵如何有效保护?盘和不懂军事。盘勇与关目们经历浅薄。他们的方案可行吗?

  为了稳住千家峒人心,盘和在九洞跑了一趟。由于骑马太多,腰病又发作了,剧痛难忍,日食无味,夜寐难眠。今天,他不得不去烂船坡。造船是一刻也不能放松的大事啊!

  盘勇和神佑放下手头活,出门迎峒主。

  “老黑来了吗?”盘和问。

  “两天来一次。他向我诉苦,水侠人心乱了,造船效率低,他两头着急。我和云飞把木工稳住,造船上来了。他很高兴。”盘勇答。

  盘和手捏腰肌连连称赞:“做得好,做得好!”

  盘勇又说:“昨天,老黑与我商量,是不是再造一些只载人的大船。他说,天下太平了,千家峒男女老少,可以乘船去洞庭湖、岳州、长江、武昌城观光,还可以去看海,看遍天下。他要我代为禀报。”

  盘和心里一怔:“这个老黑不简单,难道他也想到了瑶人要迁徙而不好直言,而在暗暗准备?”口里却反问:“你们说呢?”

  “应该造。”盘勇与神佑齐声回答。

  盘和又问:“老黑说船怎么造,造多少,造多大?”

  “老黑的心真细。他把龙须港、龙源河四季水情,已在沿河瑶老那里摸了个清清楚楚,春夏秋冬各季,河水能行多大船,可载多少人,都搞了个明明白白。只要同意造,他就安排,船型已经画好,给我看了。他还设计了一种大桨平底的小船,在风中可以飞离水面两尺,说是便于水中来往联络。”盘勇答。

  沉吟半晌,激动不已的盘和才赞叹了一声:“难得老黑一片诚心。你告诉他,他的想法很好,适合四季的载人船都要造,现时造冬季的。”

  三人又来到造船棚,云飞正在组织木工干活,每个木工身边,都有一两只猴子在帮忙拿东递西。云飞见盘和来了,忙走上前说:“家父病情好转,感谢峒主了。”

  盘和满脸笑容,兴奋地说:“贤侄呀,你父亲的病好多了,脸上有了红润,是盘王保佑,是你祖上有福喔!”

  “还是托盘王保佑,托峒主洪福。”云飞喜得眉飞色舞,又说:“前几天,父亲特地要胜男来告诉我,他喝了峒主熬的人参汤后好多了,吩咐我要把造各种船的技术都掌握好,特别要学会造载人的大船。峒主放心,我一定带领大家抓紧造船。”

  “唉!旺叔病中还在想着瑶人迁徙。”盘和听了心里一阵痛楚。他连忙接过话说:“你按父亲的吩咐办吧,学个团团转,百艺好藏身。”

  云飞陪着盘和在工棚看过,六十个木匠分做下料的、削方的、刨板的、做桨的,各搞一行,进度大大加快了。大家见盘和来了,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陪着盘和在工棚转,听峒主有什么吩咐。一群猴子也跟了上来,一只猴子俏皮地跳到盘和肩上。

  “怎么有这多猴子在帮忙?”盘和好奇地问。

  云飞向盘和说开了。前不久,灶房准备的菜,晚上半数不见了,剩下的弄得

  乱七八糟,啃食得七零八落。是谁在捣乱?瑶兵练兵时,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呀?伙夫蹲守到半夜,发现是猴子捣乱,就设法抓了一只小猴,气得把它的尾巴一刀剁了。附近再也不见了猴子,可怪事却接二连三出现。

  第一天早晨,木工们一到工棚惊呆了:头天做好的船桨板,一片也没有了。

  第二天,木工们上工一看,斧凿刨墨斗等用具不翼而飞。

  恰巧这天,几个木匠上吐下泻发高烧。众人悄悄议论开了:莫非是山神怪罪,不准我们造船?木工们满腹疑虑,上工没劲了。

  夜半,一个木工到茅房小解,返出时,一阵水劈头盖脸从房顶泻下,浇得一身透,往房顶一望,不见任何影子。众人大骇,以为闹鬼了。盘勇拿起衣服细细一闻,有一种猴尿噪淡淡散发,似乎一切都明白了。向天狮子的那只恶虎被禾仔打死后,一群野猴来附近安家了。

  盘勇和云飞找来一个在家养了四只猴子的木工,与剁了小猴尾巴的伙夫一合计,布下一个圈套。

  这天,晨起的木匠看见,三只猴子酒气冲天,伏在场上酣睡,地上拉了一大滩稀。一连两天,盘勇要木工照顾猴子,醒酒、治拉稀、好食相待,又在不远处的大枫树上,搭了数个窝,把猴子送上去安顿。木工让自己养的四只猴子去侍候陪伴它们。

  过了一天一夜,原来远远躲避、夜晚就来报复捣乱的猴子们,在木工四只猴子的带领示范下,扛着木桨和木工用具送来了,又帮着木匠们干活了,效率提高了。

  盘和听了大笑,说:“猴子也有爱,喜欢自己的家园哟!”他又走到一大堆刨好的各种木板、木方、木条前,见上面用木炭画着各种不同图案,有飞鸟、蝴蝶、青虫,还有花草等。他顺手拿起一块看了看,不无赞赏地说:“活路这样忙,难得大家有这种雅兴哟!”

  一个中年木工脸一红,回盘和道:“没画好,要是真画,就会画得好多了。”

  盘和鼓励道:“俗话说,做到老,学到老,久练必然好。画画是华夏民族的一种大文化,好的画,价值连城呢!”看见大家脸上不解的神情,盘和又补充说:“宋前期,有个叫张择端的丹青高手,把皇城开封清明时节的情景画了一幅《清明上河图》,做生意的、驾船的、游玩的、唱戏的,什么人都有,这幅画成了无

  价之宝,卖的银子可以买一条街,买一座城呢!”数年来,盘和总是把从书上读到的知识,不失时机地告诉瑶人们,开阔大家的眼界。

  “真的?”众人面面相觑。“画里有木匠吗?”

  盘和一想答道:“应该有,有人生活的地方就少不了木匠。”盘和顿了顿又惋叹道:“我时常想,要是有人能把龙窖山千家峒的美景画出来,把我们瑶人的生活描上去,这画肯定不亚于《清明上河图》,只可惜没人画得哟!”

  “他可以画嘛!”众人一齐指着中年木工。

  又一个老年木工生怕盘和听不到,大声嚷着说:“他画太阳出山,画人画马,活的一样,画各种鸟,可以飞起来唱歌呢!”

  “真不简单。”盘和赞扬了一番,倏尔似有所悟地问中年木匠:“这木料上的画是什么意思?”

  中年木匠急匆匆挤到盘和身边解释说:“我这是随便画的。”又介绍说。当初,木匠分头加工船板、木方和龙骨等各种船料,大大加快了进度。为了避免混淆,就把每只船料堆放一处。不仅场地不够,猴子也来乱搬。就煮了米汤在料上编号,哪知,山鼠不仅把符号吃了,船料也咬坏了。云飞要我想办法区别开来。我一想,就用木炭随手在木料上画了一些虫鸟花草标记号,相同画是一条船的,既解决了场地问题,以后装船也不会混乱。

  盘和激动地在中年木匠肩上一拍,大拇指一翘:“我知道了,你真聪明。”盘和向云飞和众木工说了一番“加油”“抓紧抓紧再抓紧”的话,离开了工棚。

  盘和来到盘勇的小房。龙窖山瑶兵防守和保护迁徙方案都做好了。盘勇说:“要是给旺叔看看我就放心了。”

  盘和脸一拉,指着儿子斥责道:“你想累死他吗?”

  “得……得得……”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禾仔禀告盘和:龙厥口关目水宝牛角号报,有四队元军,每队九人,撇开龙厥口,从山外人不曾知晓的野兽行走的山径,攀崖附藤进凤凰山了。

  盘和脸色顿时煞白,向禾仔大手一挥喝道:“走,我们去看看,这些妖魔鬼怪为什么兴风作浪?”

  “这些无赖!”龙厥口关隘的牛角号音,震惊了正在吃早饭的五哥。他把饭碗一丢,几步出了门。场上,寨上瑶兵正在集合,在龙源河训练水上工夫的秋菊等女瑶兵也来了。伍长板栗分组派去后山。把女兵留作预备队。五哥和阿梦立即向汉人湾跑。老黑和几个头领莫名其妙地站在场上干着急。他们进洞后还未听到过这种号音,见五哥来了,一齐快步迎上前。

  “呱!呱!”“呱!”凄厉而惶悚的鸟叫声在空中响起,数不清的白鹭在天上乱飞。凤凰山是白鹭的天堂,是谁搅扰了它们的家园?不知情的老黑困惑地抬头仰望。

  “出了什么事?”从五哥的举止里,老黑感觉出了大事。

  五哥忙把号音的意思告诉了老黑,话语里充满了焦虑。

  “我们的对策是什么?”老黑老辣地不慌不忙问五哥。

  五哥回答:“迅速上报,秘密跟踪敌人,掌握主动,抢占有利地形。板栗已带瑶兵上凤凰山应对去了。”

  老黑果断地说:“不明元军意图前,我们按既定方案办,再去五十个水军,和瑶兵一道跟踪元军,摸清敌意。另外一百五十个水军,秘密布置到凤凰岭所有进龙源洞的山口,及时掌握元军动向,报告瑶府,等待命令。”

  老黑和五哥说话的当儿,秀日早把水军集合在场上,老黑安排的五十人追上板栗的瑶兵,向凤凰岭去了。其余一百五十人,跟随梦生、大丁、明列,去巡查凤凰山通往龙源洞内的各个路口。

  五哥吩咐号手,将兵力安排,分别报告了水宝和瑶府。

  刚安排妥当,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盘和与禾仔送来了。

  盘和听了禀报,要五哥回寨,去带领瑶人们该做什么就照常做什么。这时,几个跟踪元军的瑶兵小组陆续来报:三十六个元军到凤凰山后,停留在岭上打猎。

  盘和立即吩咐号手与水宝联系,要他密切注视洞外动向。水宝听到峒主的号音,松了一口气,立即回号“遵令!”

  此时,蛤蟆腰缠元军赏给的二十两银子,带着身穿瑶服的“军需官”麻老虎和一个“伙夫”,早从凤凰岭一条不显眼的水沟里下了山。山里哪有香屁兽?蛤蟆满脸无耐。麻老虎说:“我知道哪里有。”蛤蟆只得按麻老虎提出的地名带路。

  在凤凰山顶,当白鹭满山乱飞,向元军疯狂地撒尿泼屎引起惊动时,给了蛤蟆一个耳光的麻老虎还在生气。下了山,又逼着蛤蟆,在一个单门独户的瑶家,

  借了一头驴子给他骑上,避开路口,向龙源洞内的梅池、沈家寨和居楼坡等地疾进。

  一路上,蛤蟆纳闷了,麻老虎并没有抓香屁兽,也未向瑶人买山货,只是细细察看每个屋场、每个突出的山头和道路,躲在隐蔽处,在一张图上圈圈点点。

  蛤蟆忽然想起,水宝关目也有这样的图,难道他们是在做奸细?于是绷着脸问:“你们不是捉香屁兽、买山货吗,画图干什么?”

  麻老虎一副轻松地反问:“今天进山有你带路,以后,我们进山谁带路,不留条后路怎么能抓住香屁兽、买山货?”

  “怎么办?”蛤蟆懊恼不堪,悔恨自己不该乱扯谎,没听从弟弟劝告,以至引来祸患,但他无法制止麻老虎,又不敢发火,生怕麻老虎借故整治他,更害怕吵闹声惹起瑶人们的注意,只得任由麻老虎们去做。他唯一盼着老天早点黑下来,麻老虎快点离去啊!

  凤凰岭上,跟踪监视元军的瑶兵和水侠守在浓密的树林里,看着头脸上、身上被白鹭屎尿弄得肮脏不堪的元军,一会儿反击白鹭,一会打野兔,一会捉松鼠,一会儿相互打打闹闹。中午,元军捡来枯枝,在山岭上升起几堆火,将猎得的白鹭和小野兽,用树枝挑着在火堆中烧烤,肉味满山飘香,兵勇们吃得哈哈大笑。下午,元军们又在山头上重复着上午的事。

  瑶兵半个时辰一次的元军动向禀报,让盘和、禾仔与老黑陷入了深思:他们怎么知晓这条路?元军究竟想干什么?禾仔鼻孔几哼几哼,若有所思地对盘和说:“我和老黑再次上山去看看。”

  “禾仔哥!”秋菊一见禾仔,眼睛一亮。秋菊多时未与禾仔联系,觉得不该冷落伤害禾仔,心中时常自责。她没想到在这里能碰上他。忙热情地上前招呼。

  禾仔神情一振,忙邀公主上山察看敌情。秋菊高兴地答应了。

  三人穿过几个树木遮天蔽日的山坡,无声无响向元军嘻嘻哈哈的山顶悄悄接近。老黑爬上一棵大树望见:一伙年轻兵勇,清一色个头中等偏上,体格强健,面色红润,性格开朗,打闹起来十分活泼,所穿军服十分得体。老黑脸色倏尔严峻起来。他在湖里打劫过数次官军,当大官的卫兵,清一色精干,着装好,难道他们……老黑忙下了树,把猜测与禾仔秋菊说了。

  禾仔忽然满是疑虑问老黑:“元军莫非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此吸引我们的视线,实则在为谁打掩护?”

  老黑忽然惊讶道:“是呀,他们看似在混时间,实际在等人。”

  秋菊沉思着分析说:“已经下午了,山下不会再有人来呀?难道他们要等的人,已经深入到龙源洞里去了?”

  “对!很有可能。说不定深入洞里的人是他们的主子,这就是他的卫队。”老黑信心十足地说。

  禾仔脸色骤然冷峻对二人道:“如果我们能抓个活口回去问问。岂不是一切都明了?”

  “对,抓个官军。”三人赶紧来到离山顶不远的地方。突然,禾仔张开朝天鼻,使劲闻了闻,跑到一低洼处,拨开茂盛草木,发现一条被山洪掏空的极不显眼的深沟。禾仔钻进了黑洞洞的沟里,一会儿,从沟壁一个正在哺儿女的野兔窝里,抓个野兔妈妈出来了。

  秋菊看了一喜道:“我去把官军引来,你们准备抓活口。”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禾仔、老黑异口同声反对说。

  秋菊早一手抓过野兔,借着树丛掩护,悄悄向山顶摸去了。

  正当禾仔与老黑等在深沟里迷茫时,只听山顶一阵嘈杂声,迅速来到深沟上。随着野兔往沟里一蹦,一阵“啊……啊……”声响过,一个身影“扑通”一声响,摔到了深沟,早被禾仔与老黑控制了。

  沟上元军一阵呼唤,不见同伴回音,眼望黑不见底的深沟,正在犹豫,洞里突然滚出团团黑雾,怪味扑鼻,元军们只得赶紧回了山顶。

  盘和、禾仔与老黑审过元军大惊。盘和命令:“继续加强凤凰山对内地的全面警戒,同时,派出所有预备队,向内地搜索,一定要活捉麻老虎,活捉内奸蛤蟆。”

  禾仔请老黑负责凤凰岭警戒,又吩咐两个探子,到凤凰岭元军回撤路上,装上暗器。他和秋菊带领预留的男女瑶兵,向内地搜索去了。

  此时,蛤蟆领着麻老虎正在返程路上。他们尽拣人迹罕至的沟坡,绕过数个峰岭,来到一个山头,对面就是凤凰岭了。麻老虎一番观察后立即警觉起来,凤凰岭下路边的一块秋播地里,有五个年轻瑶人在干活,按常理,这时节地里没活干呀?他立即叫蛤蟆辨认:“是什么人?”

  蛤蟆一望,脸色陡然变了:“坏了,他们都是瑶兵。”麻老虎心里一阵颤栗,忙问:“附近有隐蔽的山径上凤凰岭吗?”蛤蟆想了想答:“有,但特别不好走。”“别哆嗦了,你在前头带路,快走快走。”麻老虎把驴子一丢,慌慌张张,随蛤蟆拐进了一条掩在茅草中的小径。刚到路口,又发现有五个女瑶兵从前面横路上插过来,三人顾头不顾尾,迅速钻进了一蓬荆棘里。

  冬时的天黑得早,申牌末,夜幕早从大小山岭上坠下来了。蛤蟆一行三人穿过数个荆棘丛林,沟沟坎坎,浑身衣着飘零,皮肤挂得稀烂,来到凤凰岭下,天已漆黑。蛤蟆又带着麻老虎,沿着一条野猪路,向山顶摸去。

  “你们是谁?快报上名来!”一个严厉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三人一抖。麻老虎马上镇静下来,凑近蛤蟆的耳朵小声说:“快回话,说你是寨上派来送晚饭的,问他们有几人在这里。”

  蛤蟆慌得不行,心怦怦乱跳,巴不得把麻老虎尽快送到山顶离去。当他听出问话声是水侠小秋,就静了静气,按麻老虎的吩咐问:“噢,是小秋哇。我是蛤蟆,五哥派我来送晚饭,你们有几人在守哨?”

  “原来是蛤蟆哥,这里就我和阿禾,我们正饿了。”小秋早得到盘和“抓蛤蟆”的命令,但身边人手不够,只得好言稳住来人。

  这时,附近树上传出猫头鹰一长一短的叫声,阿禾通知了附近瑶兵。

  麻老虎又凑近蛤蟆吩咐:“叫他们到路上来吃饭。”

  “你们到路上来吃饭吧!”蛤蟆回话时,麻老虎在蛤蟆身上轻轻捅了捅,示意他往上走。蛤蟆忙往上去了。与此同时,从地上冒出小秋来。

  麻老虎和伙夫猫着腰,紧跟在蛤蟆身后,待到快接近黑影时,二人一个箭步窜上去。哪知,小秋一溜,早掣刀在手,一刀捅进了伙夫的胸膛。与此同时,麻老虎的刀,也刺进了小秋的后背。

  正在这时,“哗”地一声响亮,树上跳下阿禾来,从背后抱住了麻老虎。麻老虎举刀朝后几捅。阿禾手一松倒下地,使出最后力气喊了一声:“快来抓敌人啊……”

  惊呆了的蛤蟆回过神来,颤抖着问麻老虎:“你为什么杀……”

  “人”字还未出口,麻老虎狠狠骂了一声“你个香屁兽!”一刀捅进了蛤蟆的前胸。蛤蟆“哎哟”一声,短刀又捅进了他的腰。

  “快来抓敌人啊!”小路上的猫头鹰叫和阿禾的喊声,早惊动了不远处的东西两边哨位。随即两边哨位大喊了起来。两边相对而来的脚步声和喊声大噪。

  麻老虎不顾一切了,拔腿向山顶没命地猛跑。

  不远处的老黑和从洞内追来的禾仔、秋菊听到喊叫声,火速赶到小秋的哨位。老黑黑暗里一摸,跟随他九年的小秋早断了气。禾仔一摸阿禾也死了,只有蛤蟆还有一丝气。

  虫合虫旲有气无力地蠕动着嘴唇。禾仔忙把耳朵凑上去。蛤蟆断断续续说:“兀军……在龙源洞……画了……图,像踩盘子……”说完头一歪,断了气。

  “杀强盗啊!”禾仔“唰”地抡起绦巾,像发疯的老虎怒吼着,秋菊掣刀在手,与老黑带领众人向山顶拼命追去。

  山顶上,元军扶着喘息未定的麻老虎,一窝蜂沿来路向山下滚。随后,只听见一阵“哎哟”“哎哟”的惨叫声,撕心裂肺地传来。

  冲上山顶的禾仔不见了元军人影,挥起绦巾一阵乱打。树木纷纷倒地,枝叶扬尘向漆黑的天空溅去。惊惶流落了一天、已安然归巢的白鹭,又在黑暗里乱飞乱叫开了。

  千家峒风声骤然紧张起来。众瑶人议论纷纷:“元军探子被内奸引进了龙窖山深处,杀了三个人。”“瑶人中还有内奸吗?”“他们画图干什么?”“说不定元人要向龙窖山开战了!”

继续阅读:第六十三回 胜男被诳入元营 巡检拒收瑶人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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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家峒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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