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贤离开草妹家,径直来到县城西门破庙,烧过香纸,在稀疏的人群里无事般东瞧瞧西看看,当来到第三尊泥菩萨背后,摸出了五个小石头时,冷汗立时爆出一身,上司已经五次约见他了。他慌忙走出破庙,向通城西南边的鄂赣界上深山中奔去。
当晚,返回通城的马贤住进了梦春楼,他又一次为自己的骗术成功而暗暗高兴。面对上司冷峻的脸孔,他把自己如何智杀知县,勇杀官军百余人的故事,绘声绘色讲了一遍,还卷起袖子,把“常常痛得睡不着觉”的残废右手给上司看,指着脸上的死红肉,讲述自己如何英勇杀敌。上司不仅没有惩罚他,反而大大称赞了一番,又送给他两百两银子的活动费,并答应军费随时可来领取。上司告诉他,不久有重大行动要他配合。他又编造了“已有一支两百多人的队伍,可以随时占领通城”的话,上司高兴不已。他也作了打算,瑶人数次受官军打击,复仇之心可以利用,自己不用一兵一卒,就可以打下通城当知县了。可自己也要有一支队伍呀?
这天,马贤来到南乡,听说附近有一个叫“脚盆”的人,刚从县牢放出,就以买山货的名义找到脚盆。
脚盆中等个头,坐了牢,痩骨嶙峋,却年轻气盛,回来三天了,还在家里摔东西生闷气,听马贤说是买山货,火气更大了,拿起一根破竹棍,在门槛上敲得喳喳直响:“我在牢里关了几个月,父母寻了死,家里的老鼠都跑光了,哪里有什么山货?乐人不知愁人苦,饱人不懂饿人饥,你快走快走。”
“老弟给一碗水喝好吗?喝了我就走。”马贤嘴里甜蜜地恳求着。
脚盆似乎意识到自己太不近人情了,转身进屋舀出一勺水来,缓和了语气说:“进屋坐下喝吧,歇歇脚。”
马贤进了屋,高兴地接过水喝了,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又无事找事满是关切地问:“老弟的家人怎么啦?”
“家人?”被马贤一口一个“老弟”喊软了的脚盆,紫红脸又怒起来,呼出两口恶气说,我三十岁了,父母托人给我介绍个堂客,三月前,我带她上街买点印花布,看见官军毒打一个老头,我说了一句当兵的真恶,像石缝里蹦出的一样。被两个暗探听到,把我抓进牢狱,堂客不知哪里去了。回家一看,父母寻了短见,家里只剩我了。
“老弟呀,我一样也是受害人喽!”马贤套起近乎来,诳着脚盆说:“我是江西人,在通城买卖山货十多年,前不久在县城,刚把五十两货银结到手,几个官军看见了,说我没还税,把银子全抢了,把我手打残了,脸打破了相,害得我身无一文,娘生了病没钱诊,只有望着死……”马贤说着说着眼圈红了,撩起袖子擦眼睛。
“老哥莫气,总有一天要遇到好人帮你出气的。我就遇到了青天大老爷张喜,不是从牢狱里出来了吗?”脚盆满是同情安慰马贤,又泡了一碗茶递上。
马贤擦了一把泪,接过茶,偷偷望了一眼上了钩的脚盆,又说:“报仇,我早就想报仇,可是,谁来帮忙?”
“百姓都在传,江西湖南反民势力大,不久就要打来了,不知道是真是假,老哥知道吗?”脚盆问马贤。
马贤一听,立马眉飞色舞讲起来:“是真的,我在江西亲眼看到,义军多得像蚂蚁,几万官军几天就被杀光了,义军杀官军像杀鸡一样,好利索喔。”马贤汲取春上见旺叔的教训,不再说元人了。
脚盆紫红脸一松,眼睛放起光来:“那真解恨!”
马贤看在眼里,继续编:“我还听说,义军有个规矩,如果当地义军消灭了本县官军,杀了知县,这个知县就由义军的领头人来当。”
“真的?”脚盆一怔,感到好稀奇。
马贤三角眼一眯,又煞有介事地说:“我老家有个农人就造反当了知县。哎呀,那人真是好福气,昨天还是一双泥巴黑脚,讨不到堂客,今天就穿了官鞋,打着八字脚,走起路来地都在动呢!我在县衙喝过他的酒,好甜喽,几天后,喉咙还在嗝香气。一群蜜蜂以为碰到花了,跟着我追了几天。”马贤望着惊讶的脚盆又说:“这农人的相貌,嘿!尖嘴猴腮,比起老弟你来,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他官袍一穿,坐在县衙高堂,歪牙瘪嘴不知道像个什么,被两边站班喝道的兵一喊,好不威风。回到家里更是享福,佣人小姐一大堆,橇头撬脚服侍,金银财宝多得很,山珍海味只愁腿肚子不吃。”
马贤望着脚盆脸上的肉在一抖一抖,知道有门路了,心里好高兴,两片嘴唇直闪,又试探说:“你不是想报仇吗?你老弟领头,我跟着干,再找一批人,大家一起杀官军,通城的天下就是你的了,金银财宝胀破壁,女人送上门,门槛都要踩断。到那时,你手一伸,太阳能遮住,要天黑就黑,要天亮就亮。”
“好,确实好!就是我不认得字,当知县不行,免得别人瞧不起。我报了仇,有饭吃就可以了。老兄说得对,江山不变,我们永远翻不了身,反正一条命,该死的卵朝天,不该死的万万年。活得日急夜愁有什么意思?老兄走了天下,见过世面,你领头,我跟着干,有异心的雷打火烧!”脚盆紫红脸看着看着胀得墨黑,铁了心。
当晚,马贤住在脚盆家,两人越谈越投机。马贤天上地下无所不知,让脚盆钦佩得五体投地,相见恨晚。第二天,脚盆帮马贤找来了三十多个对官府有深仇大恨的狱友和朋友,又请一个乞丐,在县城找到荡浪头子三疯子。
三疯子个头小,一身龌龊,癞着脑壳,三十多了无家无室,马贤给了他十两赏银,要他找人来造反,义军占领通城后,许诺他当通城镇里正。三疯子当即带领手下五十余人入了伙。
马贤大喜,从鄂赣界上领回了三千两银子的军费,把队伍带到龙窖山下东南的水口铺住下了,又收了当地的泼皮、乞丐、仇视官府的二三十人。这里离龙窖山咫尺之远,离瑶人越近越安全,马贤志得意满成立了义军。
春夏之交时,水口铺一带经历了一场特大洪水,多数农家夏粮绝收,青黄不接,生活苦极了。百姓听说义军是打官府的,就高兴地接待他们住下,说不定以后夺了天下,会跟着得大好处呢!义军不向地方派粮派款,人们都高兴。哪知义军刚住了三天,马贤就急得跳脚。
一些流浪汉好逸恶劳,偷鸡摸狗,嫖赌逍遥惯了,有吃有喝偏偏要去偷百姓的东西吃喝。有个流浪汉,晚上喝醉了,跑到百姓家,直往女人床上跑,男主人去阻止,被打得鼻青脸肿。三疯子更是看见女人就追。义军里那些原来受过官府压迫、现在看见欺负百姓和官府没有两样的人,纷纷要走。当地民愤极大,族长和头人警告他们,如果义军不立即离开就报官。脚盆出面,暂时稳住了人心。马贤随即宣布自己当头领,脚盆和三疯子当副头领,把队伍拉上了鸦雀山,取名“替天行道的义军。”
鸦雀山位于龙窖山东南部,山岭陡峭,沟谷纵横,松杉楠竹漫山遍岭,参天古木挺拔而林,鸦雀多来林中筑巢,鸟雀喧闹不已。
义军砍下楠竹搭起窝棚住下了。马贤和脚盆又封了一批大大小小的头领,并激励他们,将来坐天下,论功行赏再升官。“吃得苦中苦,做得人上人!”“今天是麻雀,明天做凤凰!”马贤扯着嗓子,把好听的话都喊光了,千方百计留住人们。
马贤又从鄂赣界上运来了一大批刀枪,要大家选武器,一些流浪汉看一眼就走开了,有的嘴里嘟噜着:“我只要银子!”有的大叫:“我只要女人!”还有的头摇得货郎鼓般,丧气地说:“杀人的事我不干,说不定被人杀了,才划不来呢?”马贤气得四肢直抖,小半边死红肉脸胀得墨黑。
脚盆怄不过,想起牢狱的狱卒个个怕上司打骂杀头,就往高处一站,眼珠瞪得老大,扯着嗓子大叫:“狗日的,想当官又怕吃亏,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个再不听大哥的话,老子一刀放了他的血,看哪个让老子发个行。”吼完,奋力挥刀向一根楠竹砍去,楠竹“咔嚓”一声断成两截。那些流浪汉连忙转身,嬉皮笑脸,口里说着:“闹着玩闹着玩的,何必当真呢!”都挑了武器。
当晚,马贤找到脚盆大加赞扬,说他有大将风度,将来一定是国家栋梁。脚盆心里喜滋滋甜蜜蜜的。马贤要脚盆从明天起,组织大家练兵。
“组织练兵可以,可我是个使锄头的,刀枪确实不知道怎么使。”脚盆撑着一张苦瓜脸犯难了。
“老弟你想想,这多人总有练过刀枪的,没练过也见过,照样比划就是了。老弟聪明,会干得好的,今天的楠竹不是砍得挺好吗?若是一个官军,不早被你一刀砍死了?你那些狱友被猪肉牛肉羊肉撑起了肚子,不练还胀不过呢!你要他们紧跟你,大家不就动起来了?我要和上司联系,还要考虑打县城杀官军。县城打下后,你当都头带兵,没有武功怎样办?你要像阎王一样,人见人怕,慈不掌兵嘛!”马贤的话给脚盆极大的启发和鼓舞。想到未来,脚盆笑得嘴巴扯到耳角,身子一挺,大声回答:
“报告老兄,我知道怎样带兵了,三句好话不如一马鞭。老兄尽管放心去想大事,与官府争天下,坐江山。”
第二天,太阳刚出山,马贤被一阵竹号声惊醒,随后,就响起了“杀”“杀”“杀”的喊叫声。
从此,马贤乐不可支,手握个驱蝇赶蚊拂子,终日在山里转悠。
有一天,马贤突然想起在龙窖山上时,草仔曾告诉他,瑶兵一吹牛角号,官军就软了。如果自己的兵学会了吹牛角号,官军以为是瑶兵,这仗不就更好打了?万一瑶兵不参战,也可以以假乱真啦?他忙向脚盆吩咐,一阵阵牛角号响起来了。
脚盆受到启发,发动大家想办法,如何练兵打仗。
这天早晨,脚盆和马贤惊呆了:三疯子领头,流浪汉们仅穿了个裤衩,额上胸上背上贴着五花八门的颜色纸,画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图案,大喊:“神灵护体,刀枪不入!”涌出了窝棚。“这不是神兵吗?”马贤大喜,三角眼一亮,高声赞扬“好好好,真好!”多天来,他正忧心兵员少,如果上战场这样大喊,岂不是有了气势和军威,又可以吓倒敌人吗?他兴奋地走上前,边看边说:“若是把神符贴满全身,岂不是到处刀枪不入?”三疯子听了,裤衩一脱,在全身贴起来,连下身也贴了。众人正准备仿效,脚盆快步走向马贤,一阵细语后规定:“可以把神符贴满全身,但裤衩不能脱。”从此,大家绞尽脑汁画神符,描鬼怪神灵图案。三疯子画了五张准备贴在雀雀上的神符。义军练武就练大喊:“神灵护体,刀枪不入!”越喊越响,越喊越壮。马贤好高兴。
一天,马贤想起,鸦雀山北下是金不换洞,可以去探探瑶兵虚实,若是以后攻打神秘的瑶府,也多条路呀?入夜,马贤带领三疯子等人偷偷摸摸去了。天亮时,个个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回来了。马贤被暗器打中脖颈,伤得并不重,可舌头伸出老长,饿了三天,才好不容易缩进嘴里。他再不敢往瑶人地盘去了。
上午练兵,下午,流浪汉们漫山遍野掏鸟窝、捉蛇、打野兔、捉蟋摔。每晚队伍点名,马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队伍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少。为了留人,三天发一次银子,马贤每次悄悄多给三疯子二两银子,要他稳住流浪汉。流浪汉有了银子,更是轮流进县城,去梦春楼过夜。马贤与脚盆见多数人都回来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山上住了些日子,马贤又想起了在梦春楼的快乐时光。恰巧这天,山下一个半老徐娘,挑半担鲜菜来了,眼望马贤一频一瞥,马贤一阵大喜,忙叫她在食堂帮厨。夜晚,马贤偷偷溜到灶屋后,轻轻击了三掌,女人溜出,跟着马贤走了……第二晚,马贤又去击掌,却没有了回应。第三天早晨,女人径直来了马贤窝棚要钱。马贤摸不着头脑,一阵发愣。“昨晚,明明是你击掌约我去了后山,你还敢耍赖?”女人大怒,朝马贤一耳光。马贤怕闹开了,连忙给了一两花银,把女人打发下了山。昨晚是谁半路杀出?马贤哪敢动问。
还有一件事让马贤十分憋气,义军有喊他头领的,有叫大哥的,有喊大伯的,还有几个姓马的摆起宗谱来。马贤该叫他们太公、爷爷、叔叔。这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整天对马贤侄儿孙儿的呼唤,听得马贤烦死了,但他哪有办法阻止?只得将气往肚里吞。一心盼着那一天早来,“老子当了知县,定叫你认得我是谁?”
龙窖山东南半山腰的鸦雀山,有一支队伍在练兵,惊动了禾仔。这晚,他悄悄来了,见无人站哨,就偷偷摸进窝棚,挑了十把好刀绑在背上,又在灶台上屙了一滩屎尿,搬上一坛酒走了。后来,禾仔又偷了一次枪,选个窝棚放了一把火,远远望见,几个赤条裸体的汉子乱作一团跑出了门。他把情况禀告了旺叔。旺叔听了一笑,说:“他们成不了大事的,让他们练吧!”禾仔嘿嘿一笑,懒得与这些“死猪”交往,没再去了。他哪里知道,这把火烧走了四个义军。他从偷来的刀里,选了一把好钢刀,请阿山给秋菊改制了四把漂亮的回旋镖。
就在马贤悠然无事的日子,上司派人来了,把他找到僻静处,告诉他一个天大的喜讯:元军正在攻打郢州和沙洋,接下来就是蔡店和武昌城了,要他择机打下通城,为元军造势攻武昌,上司祝他早日登上知县宝座。
天天等元军到来,夜夜盼美梦成真,苦难日子就要到头了!马贤大喜过望,立即叫来脚盆。脚盆笑得合不拢嘴,问马贤:“老兄有什么大喜事?”马贤只管傻笑,那喜讯是不能说呀!又兀自高兴一阵,要脚盆安排人下山买肉买鸡、买鱼买酒,今晚要痛痛快快喝一顿。
流浪汉们乐坏了,个个争着下山,把竹林闹翻了。脚盆气得脖子青筋直冒,举起刀背,向身旁的竹子上猛力一砍,“嚓”的一声,刀竟夹在竹里了,大家一愣静下来。脚盆点了十个人,大家才没争了。中午,空手回来八人,拿银子的两人开了溜。脚盆只得亲自拿上银子下山去。
傍晚,到处暑气逼人,竹林里凉风飕飕,十桌酒席在竹林里摆开,马贤向大家敬酒。大家哄哄闹闹回敬,马贤始终笑个不停,来者不拒,几次差点把喜讯溜出了嘴,好不容易又憋回去了。直喝的舌头转不过弯了。脚盆夺下他的碗,扶他去睡觉。马贤硬说没醉,推开脚盆,踩高跷一般走了。
从吃饭的地方到马贤的窝棚要经过一条小溪,一股清澈的溪水日夜流徜。来到溪边,马贤明明看见,溪水里有一块光亮的圆石头凸出,就一脚踩去,“哗啦”一声,身子倒在溪水中。马贤怎么也爬不起来,躺在凉爽的溪水里朝天空一望,啊,天空中也有一块圆石头,正在向他笑呢!啊!你也知道我要当知县了。
早上醒来,马贤觉得自己的头很沉很痛,昏昏沉沉又睡着了,直到午时才起床。想起上司的话,他突然拉长了脸,“怎样打县城?”“义军如何攻得下?”“瑶兵请得动吗?”“百姓会支持吗?”这些事该怎样去做?他使劲摆动着脑袋,里面全是浆糊糊。“嘿,左耳后是什么?”他用手一摸,是一个鸡蛋大的血疱……
“老兄想吃点什么?”脚盆又一次来到窝棚,见马贤醒来,就关切地问。马贤愁眉苦脸没吱声,脚盆又惊问:“是不是情况变了?有困难可以告诉我嘛!”
“是呀!打下江山大家得好处,为什么我要一人着急呢?”马贤心里一亮,抬起头,眼望脚盆那张耿直的脸,把上司要他带兵打县城说了,瞒下是元人交给的任务。
脚盆一喜,世事变化真快。可打县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呀?细细一想,说:“县里官军多,我们先把乡下占了。”
“对呀!”马贤好高兴,脚盆还有这个好主意,连忙又催促脚盆:“你接着说接着说。”
脚盆答:“没有了。”
马贤突然綳紧了脸,三角眼放出凶光,瞪着脚盆问:“你说,打县城,如果我们去请瑶兵参战,他们来不来?”
“是呀!”脚盆一愣,沉思着说:“瑶人和官军仇恨比海深,只要老兄去请,肯定会参战,何况你是以后的知县,他们敢得罪你吗?”
“要是瑶兵请不来呢?”马贤满脸酸楚地盯着脚盆。脚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马贤阴险一笑,说:“我要老弟去做件事可以吗?”
脚盆胸脯一挺道:“只要是老兄说的,下油锅、过火焰山我都去。”
“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马贤一副凶相,把嘴凑近脚盆的耳朵,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只要官府与瑶人结仇,瑶兵定会参加打县城。近些时日,你带几个狱友扮成官军,绑几个出山的瑶人,说他们是乱党,要带到县衙去过堂,然后把他们暗暗杀了。瑶蛮定会去找县衙要人,双方不就打起来了?我们正好坐收渔利。”
脚盆惊讶了,反问:“我们与瑶人无冤无仇,这种缺德事做得吗?”
马贤三角眼一翻,咬牙切齿地说:“老弟呀,无毒不丈夫,何况我们消灭的是一个无缘无故抓你坐牢、逼走你堂客的官府呢?”马贤顿了顿,又煞有介事地说:“最近,人们在传,瑶人又与官府坐到一条凳上了,喝酒吃肉打得火热。我们就要戳穿瑶人的两面派丑恶嘴脸。你早作个准备,一有机会就动手,逼他们仇恨官军,与官军拼命。”
脚盆一脸狐疑又问:“瑶人不可能同官军好。再说,他们过去从来不插手山外的事,若拒绝出山打官军怎么办?八百斤的黄牯不喝水,谁能按着它的头去喝呢?”
“唉,我的老弟呀,俗话说,慈不掌兵,善不掌财。你想想,瑶蛮富得流油,不偷不抢是天上掉的?过去,官军围困龙窖山,就是看透了瑶蛮驴子屙屎外面光,里面又臭又坏,才严管他们的。”马贤满脸堆笑,一手搭在脚盆肩上,亲切地说:“老兄比你多吃了几包盐,听老兄的话没错,走,去喝几口。”
脚盆双眉紧结,紫红脸皮一阵抽搐,绑架杀害无辜的瑶人,怎么也不应该呀?如果不做,又怎样回复马贤老兄呢?兄弟间可是不能玩假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