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三江口瑶兵显威 麻老虎一撕两爿
杨弃2023-06-28 10:5010,397

  面对变故,张庆和盘勇出奇地冷静。他们立即命令水宝,带领三十个瑶兵,迅速把木马移开,疏通航道。

  待三江口元军一返营,盘勇长手奋力一挥,命令:“全体出发!”

  随着水宝、禾仔、神佑、观生、阿林、包伍长等五种不同的鸟鸣声陆续发出,众瑶兵依次或涉水,或抓起系在树上的绳索藤蔓飞荡,一会儿,就悄无声息地过了三江口河道,迅疾消失在黑暗里。

  片刻,梦生气喘吁吁从河道里返回,向盘勇禀报:“水宝关目探明,卡在水中主航道的六只大木马,每个约四五百斤重,木马上扎满了锋利铁钉。他正在带领瑶兵疏通,估计最快也要半个时辰。”

  “你去告诉水宝关目,两顿饭工夫,一定要把木马清除掉,保证船队顺利通过,不得有误!”盘勇果断地命令。梦生飞跑下了河。

  阿栗一听,说:“盘勇老弟,船队马上就要到了,水道未通,若是元军再来就麻烦了。我到麻老虎军营去,拖住元兵,阻止他们再来捣乱。你们抓紧疏通河道,保证船队按时通过。”

  “不行,若是麻老虎知道你脱离了元军,你去了定有危险。”盘和浓眉一竖插上话,语气坚定地阻止说。

  “峒主,箭在弦上,为了瑶人顺利迁徙,冒险我也要去,你放心吧!”阿栗说完,双手一拱,带着姜良兴和黑衣兵队伍,一阵风走了。

  三江口河水里,水宝上下察看了一遍:每只木马由三根两人合抱大的湿圆木架起,用巨大铁钉牢牢抓紧。木马通身像刺猬一样,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锋利铁钉。木马架下,都用铁丝绑缚着一块百来斤重的大石头,牢牢地固定在水底。木马顶上的主航道,水深不到一尺,而船的吃水线,最少要两尺五。水宝急了,统领给的时间是两顿饭工夫,要让木马解体疏通航道,已经没有时间了,怎么办?“五个瑶兵负责搬走一只木马。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疏通航道!”水宝发出了紧急命令。

  “走!”泥鳅手一挥,率先下了水。随着一阵水响,三十个瑶兵眨眼没入了河水里。

  河道里一片黑暗。水宝早在察看木马时,双手就被铁钉划满了伤痕,鲜血直流。他带着四个瑶兵,憋着气,沉到河水中的首只木马前,迅速解开了铁丝,卸下了大石头,把木马撬动了。木马在水里有浮力,一撬一滚,不掌握好就乱滚。可是,一伸手又被铁钉扎穿。这时,河水里不断传出瑶兵的“哎哟”声。

  水宝一急,浮出水面大喊:“弟兄们,迁徙船队马上就要来了。木马不移出主航道,我们的父母、堂客、子女和瑶人兄弟,就会滞留在元军刀枪下。大家再加把劲,搭上命也要把木马搬开。”

  “对,我们不舍命拼,瑶人和亲人就会丢命。”梦生接着大喊。河水里不再有人声了,只有木马向岸边撬动的水响。

  “快拉住他!”一个满身是伤的瑶兵,被汹涌的河水卷走了。

  片刻,又一个瑶兵随浪漂走了……

  此时,迁徙船队已到三江口,被守哨瑶兵拦了,后面的船不断涌来,挤成一片。

  盘和父子和张庆急匆匆来到了河边。

  水宝和四个瑶兵,好不容易把第一只木马移到岸边,已是满身伤痕。他刚喘了一口气,望了一眼被堵塞的船队,向盘和父子说了声:“你们放心,河道马上可以行船了。”

  水宝说完,一头扎进了河水,向最后一只木马泅去。负责这只木马的五个瑶兵,只剩三个了。水宝和他们把木马撬到离岸不远的地方,突然,两个浑身是伤的瑶兵又被波浪卷走了。眼望着被波浪搅动的木马,又向主航道漂滚。水宝急了,对梦生大喊了一声:“快告知统领,船队可以通过了。”他拼尽全力,猛扑上去,双手死死地抱着漂滚木马的一条腿,沉进了岸边水底。

  完成搬开一只木马任务的泥鳅,胸脯、双手到处在流血。一望水宝沉进了水里,他一头扎过去,死死抱住了另一只木马脚。

  浑身流血的梦生,跌跌撞撞向盘勇奔来,刚禀报完“主航道疏通,船队可以通过”,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老黑和水侠们得到盘勇“开船”的命令,迅速整理了拥挤不堪的船队,向盘和与张庆、盘勇挥着手。船上的瑶人纷纷立起,连连拱手,船队像一条黑色长龙,拐进了通往洞庭湖的水道。

  阿栗带着黑衣兵,刚到麻老虎军营门口,麻老虎正跛着脚朝外走。昨天夜里,麻老虎捧着副将人头,见到阿骨尝,无法回答“为什么撤下胡营巡逻兵”的质问,也答不出“是什么兵丁偷袭了胡兵军营”,只得答了“可能是峒丁,瑶蛮想趁乱迁徙”。阿骨尝哪里相信?他大骂麻老虎是“奸贼、叛军”,险些被绑去杀了。麻老虎有口难辩,窝着一肚子气。如今,副总督来了,正好帮他解冤,连忙高兴地往里请。阿栗把五十个黑衣兵留在营门口,带着其余人随麻老虎进了军营。

  阿林借着灯光看见,军营门口的黑衣兵和四个站哨的元军,混在一起交谈。他连忙带着五百瑶兵,扛起五百耙田的铁耙,从潜伏的河边冲出,蹚过河水,冲上河滩,在麻老虎军营外约五十丈处,摆了一条宽六尺,长一百丈的铁耙阵。锋利的耙齿向上竖着。随后,五百瑶兵手持弓弩刀枪,在铁耙阵外四五丈处埋伏下来。

  过河的神佑急匆匆地向河边一处黑暗里奔去,早就隐藏在河对面山林中的三百头参战牛,还在等待他的命令过河参战。随着神佑三声野鸭叫,三百瑶兵赶着三百头戴了竹笼口罩的黄牯牛,驮着浸透了桐油茶油的茅草,过河后,绕过麻老虎的军营,在阿骨尝军营大门外,悄悄潜伏下来。

  禾仔和板栗带领一百瑶兵,半数人背着油桶与火器,潜伏在麻老虎军营后的围墙下。

  观生带领两百瑶兵,埋伏在阿骨尝蒙军营后二十丈处,弩机与暗器都已布置停当。

  包伍长带着三百瑶兵,在三江口边,组成了一条投枪、刀箭防线。婆养生时接受任务时,见守二线心里怄着气。

  盘勇和留下来的女瑶兵伍长春分,带领三百骑兵机动。

  此时,在三江口内,盘和、张庆与盘勇,正在听取传令兵禀报,“各路阻截瑶兵全部到位。”

  “副总督,据我们掌握的情报,瑶蛮今天晚上要迁徙,我们该去三江口截击,不能再耽搁了。”麻老虎眼望还在不慌不忙坐着喝茶的阿栗,急得脚直跺。胡兵营那边,阿骨尝吩咐他,密切注意迁徙瑶蛮动向,还在等待他的消息呢!

  阿栗皱起了眉毛,如果能说服麻老虎放弃与同胞相残,让瑶人顺利迁徙,岂不是更好吗?想到此,他试探麻老虎说:“按常理,瑶蛮悄悄溜走,就是害怕你麻老虎的威风。俗话说,赶人不上百步,都是同胞,放人一码也可以,不知副都指挥使是如何想的?”

  “噢,过去杀人如麻的副总督,如今,想立地成佛了?”麻老虎满脸疑惑地讥讽着阿栗,转而,又怒不可遏地说:“这些瑶蛮,于公于私,我都要想办法彻底消灭他们。何况,这是阿骨尝的死命令,我能违抗吗?”

  “弟兄们都想消灭瑶人吗?”阿栗又问。

  麻老虎“嘿”了一声,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地反问:“副总督莫不是想拖住我们出兵,好让瑶蛮安全离去吧?”

  “你说呢?”阿栗不急不躁,再问。

  麻老虎傻了眼,顿了顿,突然拔出刀来。屋外的兵勇听到动静,纷纷涌进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阿栗不慌不忙,“扑哧”一笑站起,转而,又严肃地对进屋来的兵勇们大声说:“弟兄们,元军南下以来,江南山河破碎,百姓涂炭,华夏大不幸啊!我过去随主帅降元,摧残同胞,自从见识瑶人,看见峒主撕毁了元朝皇帝要他当知府的圣旨;又写血书,主动提出助宋军协守武昌城;又不怕流血死人,助宋军攻打元军占领的通城县城,消灭了三百胡兵。我心灵深深震撼了,决心脱离元军,尽快熄灭战火,让百姓安居乐业。不然,我们死后怎么向祖宗交差呀?”其实,他还想到了通城县衙主簿、文官张喜为抗元壮烈赴死。

  姜良兴高高站起,紧接着阿栗的话大喊:“副总督说得对,我们应该讲天理良心。”

  兵勇们蔫了,个个面面相觑。

  “不要听他胡言惑众,杀死这个叛徒。”麻老虎突然把刀向阿栗一指,大叫起来。

  看见兵勇们一动不动,无人理睬,麻老虎气急败坏冲出门,跨上马狂叫:“大家快杀阿栗带来的反贼啊!”

  哪知,麻老虎的兵勇们纷纷避开,不少人弃了刀枪盔甲,翻过围墙跑了。最后,集中到麻老虎身边的不到六百人。麻老虎恼羞成怒,仗着人多势众向外冲,被阿栗的三百黑衣兵截住,双方混战起来。

  此时,麻老虎军营内的喊杀声,早就传入胡兵军营。昨天晚上,阿骨尝对麻老虎的禀报瑶人迁徙将信将疑。夜半,岳州元军来人核实,他仍不相信是真的。如今,从不出山的峒丁,一连两晚袭击元军,他相信了瑶蛮有阴谋,连忙吩咐吹号,命令兵勇们紧急集合,出营堵截迁徙瑶蛮。顿时,胡兵军营内火把乱跑开了。

  潜伏在胡兵营外的神佑大惊,胡兵要出营了?必须拖住他们!随着神佑一声唿哨,阿雨一扬手,石子早打倒了一个营门口的胡兵。同时,十个瑶兵十支箭向营门口飞去,六个胡人哨兵都倒地了。

  瑶兵们把三百头牛,迅速赶到了军营门口。阿雨朝着头牛一阵鞭打,头牛向军营内疯狂冲去,后面被瑶兵们鞭打的黄牛,跟着鱼贯而入,在军营内乱跑乱窜。

  军营内,正在集合的胡兵,看见这多驮着什么东西的牛冲进来,一时呆住了。不少胡兵举起手中刀枪,又砍又杀,受惊了的牛,在军营内四处乱窜,一些躲避不及的胡兵,早踏成了肉泥。

  避在一边的阿骨尝,突然嗅到一股油香,似乎明白过来,一边大声命令胡兵堵住营门,一边指挥骑兵,奋力斩杀冲进军营的牛。军营门口,胡兵哪里堵得住疯狂了的牛?又有好些个胡兵被牛们挤下马来,踩成了肉酱。其他人吓得闪到一边,眼睁睁望着牛群,全部卷进了军营。阿骨尝疯狂喊叫,命令胡兵追着砍杀进了军营的牛群,不少牛倒地了,更有不少牛慌忙乱地钻进了毡帐。

  神佑见黄牯牛全部进入了军营,营门口,被一大群挥舞着刀枪冲上来的胡人骑兵堵死了。他喉咙里又“咕嘟咕嘟”响开了,正要命令掌管火箭的瑶兵小头领发箭点火时,只见胡兵军营内,突然燃起了火光,火中夹杂着“噼噼啪啪”火药焰料的爆炸声。转眼间,冲天大火在营帐四处,哗啦啦烧起来了,风助火势,油添火威,越烧越大,霎时成了一片火海。军营里的胡兵惨叫着,四处乱窜。

  看着从天而降的大火,神佑大喜过望,转而又疑惑不解,是谁在军营里放火?神佑好奇地伏在地上观望起来,借着火光发现:大木栏内,两个人影在混乱的军营里躲躲闪闪,踉踉跄跄溜出了木栏。神佑问身边的瑶兵小头目认识此人吗?答不认识。神佑随即大吼一声:“你马上带领三个瑶兵,去接应两个放火的勇士,一定要救出他们。”四个瑶兵应声去了。

  被大火烧得晕头转向的都指挥使阿骨尝,忙令卫士敲响战鼓,指挥乱作一团的骑兵,向军营外猛冲。

  阿骨尝身高八尺,须黄脸碧,浓眉如墨,背负箭囊,腰挂钢锏,使一杆点钢枪,威武凶猛,有万夫不当之勇。

  胡兵刚冲出军营门口,神佑打了一声唿哨,瑶兵们早取下了背上的鱼杈,向胡兵雨点般投去。火光映照着雪亮的鱼杈,一道道寒光闪闪烁烁,骑兵们惨叫着,纷纷掉落马下。

  原来,这群瑶兵跟着老黑的水侠,在龙源河里练的是鱼杈。鱼杈有长有短,有大有小,且都有两个锋利的角,扎在身上比标枪多一个洞,用起来方便灵活。胡兵哪里见过这种乱飞的兵器,吓得不敢冲了。

  待在军营就意味着等火烧死,阿骨尝疯狂了,嗖地拔出钢锏,逼着骑兵们,又一窝蜂往营门外冲。胡兵们打马开弓,箭矢暴雨般向营外的黑暗里乱射,终于艰难地占领了营门外的一大块河滩。

  怒火中烧的阿骨尝回望着大火中的毡包,坐在马上大骂叛贼麻老虎。他气恼地把冲出军营的伤残胡兵召到身边,清点队伍,尚有不到七百骑。阿骨尝心里一阵沮丧,但四面黑暗里不明峒丁状况,只得命令兵勇们点起火把,他深感危险正在临近,慌忙命令兵勇们摆了一个八面防御的梅花阵,加强警戒,相互策应,原地固守,猬集一堆,等待麻老虎接应,待机突围。

  神佑望着摆了阵的胡兵,知道一时难以沾到便宜,何况瑶兵在胡兵的乱箭里,伤亡了二三十人,只得收缩兵力,在河边埋伏下来,警惕地暗暗对峙着,准备阻杀胡兵进攻迁徙船队。

  这时,四个瑶兵把两个在胡兵军营放火、被胡兵砍伤的勇士背过来了。众人一看已经奄奄一息的勇士,倒吸了一口冷气。

  “鬼,鬼,真是见了鬼!”一个瑶兵惊叫起来。“他们不是沉了潭吗?”原来,二人是奉仔和鸦雀。

  神佑在槐府营救秋菊,就知道了二人还在世上,忙过去了。

  鸦雀伤在胸口,全身被鲜血浸透。他鼓起气力,向神佑问了一句他的儿子,听说在迁徙的队伍里,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他艰难地伸出抖得老高的手,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和七八个铜板,嘴巴哆嗦着:“吴员外……给我……儿子……的……”说完,手重重地垂下了。

  奉仔嘴唇动了动。神佑忙把耳朵贴上去。奉仔断断续续说,当初,明光员外听说鸦雀要沉潭,着急了。他不愿为家里被盗处死一个瑶人。怎么办呢?龙窖山规矩严,向盘和求情会让峒主为难。思虑再三,从岳州请来了两个水鬼,在龙厥口水下探出斜洞。二人沉潭前,水鬼早躲进了斜洞。瑶兵把猪笼一拋下水,水鬼就把他们救了。从此,二人穿起汉服,以张三李四之名,在明光员外家做长工。其间,宋官军进攻东冲洞,他们曾用黄蜂袭挠。在槐家庄助禾仔救了秋菊。员外听说瑶人要迁徙,就给了盘缠,鼓励他们回到瑶人中去,做个正直的瑶人,即使做鬼,也要做个有价值的瑶鬼。二人九拜员外的救命之恩,火速赶到了三江口。他们身带火药焰料,翻过大木栏,潜进胡兵军营放火……“我死后,能与死去的瑶兵兄弟们埋在一起吗?”奉仔迷蒙的眼睛突然一亮,期盼地问。

  神佑激动地伏在奉仔的耳上大喊:“迁徙前,旺叔曾说,你们用黄蜂袭扰官军、救秋菊有功,诉诸石牌,功过相抵,可以原谅了。还吩咐我到明光员外家接你们,你们已离开了。你们两次和瑶兵一道杀官军与元兵,尽了瑶兵职责,有资格和死去的英雄们埋在一个坑里哟!”

  奉仔脸上掠过一丝快意,念了一声“旺叔”,安详地咽了最后一口气。

  盘勇见两座军营都打起来了,担心阿栗、姜良兴和脚盆的安全。他禀告了盘和与张庆,和春分一道,带一百骑兵,一阵风下了三江口。他叮嘱沿途瑶兵:“瑶人船队正在通过,你们一定要死死守住阵地,寸步不离!”转身带着骑兵,旋风般卷进了麻老虎军营。

  麻老虎军营内,“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声和悲惨的哀叫声不时传出。阿栗看见盘勇的援兵来了,收住手中的刀,又立马大喊:“同胞们,我们不要自相残杀了。”

  场上杀声骤然停歇,一些元军兵勇悄悄向场外退去。麻老虎乘机一挥手,与一伙护着他的人,悄悄退到军营内的一处黑暗里,回头向阿栗一指。众人张弓搭箭,箭矢雨点般向叫喊着的阿栗飞去。

  阿栗听见风声,迅捷挥起刀来,左右拨箭,口里仍在大喊:“我们不要……”喊声突然停止,一支箭射中了阿栗的后背,紧接着,数支箭又射在了身上。阿栗一头扎下马来,远远打马冲上前的盘勇,一手抱住了他。姜良兴疯了般,和脚盆一道,大喊大叫向元军杀去。

  盘勇抱着浑身流血的阿栗,大喊“副总督!”不见回音,顿时怒火中烧,挥起手中铁棍,向麻老虎所在的黑暗里一指:“坚决消灭这些败类!”

  瑶兵们怒吼着,像一群老虎扑向了兽群。这是一批从烂船坡训练出来的棍手,手中铁棍有六十斤的,有五十斤的、有四十斤的。铁棍碰着刀枪的,刀枪飞出老远,遇着脑壳的,头颅像瓜一般打烂了,所向之处,一阵阵悲嚎声传出。

  盘勇大声叫着喊着“阿栗将军!”阿栗脸色苍白,说了一声“我找旺叔去了。”就停止了呼吸。盘勇把阿栗的尸体交给两个瑶兵,护送往三江口内,大叫一声“为阿栗将军报仇!”向麻老虎冲去。春分柳眉倒竖,紧紧跟在身后。

  正在逃跑的麻老虎,回头看见一个高大瑶汉和一个瑶女向他冲来,他仗着身边人多势众,立即勒住了马,转过身,挺着手中的长枪,迎着越来越近的盘勇一枪刺来。

  盘勇挺起手中八十斤重的铁棍,奋力一挡。麻老虎的长枪脱手飞出老远,两手虎叉震得流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盘勇举起铁棍,劈头盖脸一棍打下。麻老虎慌忙身子一闪,铁棍重重地落在马脊上,马一头栽在地上,把麻老虎摔在一边。盘勇举起铁棍,正要向麻老虎戳去,护着麻老虎的十几匹马一拥而上,围住盘勇和春分厮杀起来。麻老虎慌忙从地上爬起,骑上另一匹马,挟在一伙体己骑兵间,悄悄溜出了军营。

  十几匹马把盘勇和春分围在核心,刀枪对着二人乱砍乱刺,盘勇一根铁棍抡得出神入化,挡住两杆长枪后,猛力一个回抡,两个骑兵被双双打落马下。元兵惊骇之时,铁棍又打破了一个兵勇的脑壳。春分紧靠盘勇,两颗铁流星远甩近打,火光直闪。她朝着近前的两个元兵脑壳,看得真真切切,右手一甩,元兵脑浆四溅,右手一拉,左手流星又把另一个元兵打下马来。元兵们害怕了,都在寻找脱身机会。趁着元兵招式凌乱,盘勇铁棍左右一挥,又有两个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其他几个元兵乘势脱出,朝营外狂奔。盘勇大吼一声“哪里逃!”从背上抽出数杆短标枪,与春分一道紧追上去。标枪和流星闪电般朝前面的背影飞去,几个元兵纷纷滚下马来。

  红鲤鱼乘坐的船到了三江口。她一望河滩上的情景,立即想起死去的丈夫,想起水侠的遭遇,想起被杀害的瑶人,血冲头顶,双眼喷火。她猛然立起,脱下外衣一甩,露出一身红盔甲,操起双刀,纵身向河水里跳去。同船的瑶人哪里拽得住?四毛和另一个随船护卫的女瑶兵一急,连忙跳下了河。同行瑶人立即从船上赶下了她们的三匹马。

  红鲤鱼手抓马鬃飞身而上,怒喊着:“明刀,冤死的水侠弟兄们,杜鹃妹妹,我为你们报仇来了!”她手舞双刀,疯狂向河滩冲去。四毛手攥藤鞭,另一个女瑶兵手握刀具,紧紧跟在红鲤鱼身后。

  逃出军营的麻老虎本想趁着黑暗远走高飞,借着火光,骤见一女将,裹一团红光,由两个女兵护着,双刀玩得飞转,在元兵堆里如入无人之境,碰着者死,遇着者亡,向前滚滚而来。麻老虎望望左右数个护着他的骑兵,狰狞一笑:“把这个女蛮子抓了带走。”说完,打马赶上前来,挡在红鲤鱼前面,满脸淫笑说:“你个女蛮子漂漂亮亮的,打打杀杀像什么话?快快下马受降,跟着老子去享福。”

  红鲤鱼怒目圆瞪,蔑视着麻老虎大骂:“这是那里来的矮脚蠢猪,菩萨令老娘替天行道,来取你的狗命,为丈夫明刀和兄弟们报仇,你快来受死!”旋即一团银光向麻老虎卷去。

  麻老虎举刀相迎,心里一乐,女蛮子并没有巨大的力气,打算将红鲤鱼活捉。

  红鲤鱼一路大战,杀了数个元军,手臂确实酸累了。但仇恨在胸,血在涌,仍奋力舞刀向麻老虎又劈又砍。

  麻老虎左挡右防,一心想瞄个空子把红鲤鱼活捉。哪知,红鲤鱼一个抽身,看似不敌,调转马头就跑。

  “女蛮子哪里逃?”麻老虎大喜,高喝一声,催马紧追不放,眼看离红鲤鱼越来越近,伸手就可抓住盔甲了。

  四毛一见急了,奋力一藤鞭抽得麻老虎手上。麻老虎滴血的手一缩的同时,红鲤鱼突然一个回身,大喝一声“矮脚蠢猪去死吧!”一道银光向麻老虎拦腰闪过。麻老虎避闪不及,惨叫一声,按着被刀划破的肚子,垂伏在马背上。红鲤鱼掉转马头,高举双刀,向麻老虎头上砍去。麻老虎身边的数个骑兵一拥而上,数枝枪架住了红鲤鱼的双刀。众骑兵把麻老虎夹在中间,向后猛跑,回身张弓搭箭,一阵密集的箭矢向红鲤鱼和两个女瑶兵飞来。

  红鲤鱼舞刀拨着乱箭,突然腿上一痛,身子一晃。两个元军乘势向红鲤鱼举枪刺来。

  四毛和女瑶兵一拥而上,两团银光,冰球般旋转,寒风飕飕,杀气沉沉,很快将两个晕头转向的元军斩于马下。

  红鲤鱼猛地拔下腿上的箭矢,迅速扎紧伤口,朝着逃去的麻老虎大吼:“老娘和你拼了!”打马复追上去。两个女瑶兵哪里拦得住?情急之中,四毛叫了一声鲤鱼姐吼起来:“你还有一双儿女在世上,他们已经没有父亲了,你可不能让他们找不到娘啊!”

  红鲤鱼倏地立住马,被她和丈夫忍心抛在世上,不让他们背水匪恶名的一又儿女都二十多岁了。他们肯定也在寻找父母,如果她死了,儿女就永远见不到她了。两个女兵趁势拖住了红鲤鱼,护着她,向三江口迁徙船上退去了。

  潜伏在麻老虎军营后的禾仔和板栗,任务是救出被元军抓去的五个瑶人,火烧后营。听见前营响起了喊杀声,二人跑出了潜伏地。禾仔一纵身,轻轻地落在了高高的后营墙头,伏下身子一望,后营四处亮着火把,九人一队的巡逻兵,挺枪握刀,在一幢幢营房间穿行。看来,前营的喊杀声,早提高了他们的警觉。禾仔瞄着一队巡逻兵走过的间歇,手一招,二十个瑶兵从翘板上弹起,飞过墙头,像猫一样落了地,向营房内扑去。下一个间隙,又是二十人进了军营。几个间隙,一百瑶兵全进了后营。瑶兵两人一组,身背油桶,迅速分散,消失在军营四处。禾仔和板栗各带二十个瑶兵,分成两路,分头寻找被关押的瑶人。

  禾仔轻手蹑足来到一栋独立的高大营房边,只见灯光如昼的营房大门口,六个手执长枪的哨兵,在急匆匆走来走去,一双双眼睛四下里张望个不停。禾仔朝身后的瑶兵几个比划,大家在屋角排成两队,挺起刀枪,大大方方径直向营房门口大步走来。哨兵以为是巡逻兵来了,并不在意,直至禾仔快到面前了,才有一个元兵赶上几步,问:“前营发生了什么事?”

  “好,我马上告诉你。”禾仔回答,紧赶几步,一个纵身跃上去,捏住元兵的脖子,提进了门内。此时,瑶兵们一拥而上,其他五个元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捏着脖子拖进了门里。

  禾仔把元兵往地上一摔,厉声喝问:“被你们抓来的瑶人关押在哪里?”

  六个元兵躺在地上,翻着白眼,浑身颤抖,大张着嘴直喘粗气。

  几个瑶兵把手中刀一举,元兵们吓得翻身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老爷……饶命,瑶蛮……不,瑶人已经……被阿骨尝杀了。”

  原来,胜男从麻老虎军营离去后,阿骨尝听说麻老虎又将两个瑶人带进了军营,立即大怒!命令兵士将麻老虎军营地窖里“做内应”瑶人和十几个汉人押出,在麻老虎军营斩了首,“断了叛贼’麻老虎的后路”。

  板栗在后营内寻找被抓的瑶人,被两队交叉巡逻的元兵逼到了一处死角里。他灵机一动,干脆杀出去吸引元兵,让禾仔有机会营救瑶人,让其他瑶兵好烧营。于是他大喊一声“杀元军啊!”带领瑶兵和巡逻队大呼大喊杀起来。几支巡逻队急匆匆向喊杀处奔去。瑶兵与巡逻队杀成一团。板栗一条铁棍,抡得呼呼风响,碰着者非死即伤。众瑶兵杀得性起,越战越勇,无奈,元兵越围越多,板栗带着大家顽强抵抗,喊杀声越来越大。

  禾仔听到瑶人被杀大怒,立即吩咐吹响牛角号,命令后营众瑶兵迅速行动,又将瑶人被杀派人去禀报峒主。

  听到禾仔的命令,分散潜伏在后营的八十个瑶兵搬起油桶,向房屋上、易燃的物件上泼起油来,点上火。随即,后营东一处西一处,浓烟滚滚,烈焰腾腾。五月的夜,小南风吹个不停,火借风势,迅速燃成了大火。禾仔和瑶兵们见了元兵就杀,喊杀声震天动地。

  后营的元兵本来就不多,见军营着火慌了神,不知有多少瑶兵进了营。和板栗们对打的元兵纷纷寻找机会退出战斗,四散逃命去了。禾仔和板栗带领众瑶兵,乘势扫荡了后营残敌,又火速穿过前营,杀到了河滩上。

  本来,屈辱和仇恨早就已在姜良兴心中翻滚,这场战斗,让他化作一口长气吐出,自己不再龌龊了。可阿栗的死,让他痛不欲生,无限仇恨直冲脑门。他带领脚盆和阿栗的黑衣兵,大呼着“为阿栗报仇!”专拣元军密集的地方冲杀,周身溅满了元兵的鲜血。当他一眼望见十多个元军骑兵,护着一个伏在马背上的矮胖子向后面的黑暗里猛跑,他猜想那一定是麻老虎,两腿一夹,坐骑箭一般向前冲去,把众人远远抛在身后。姜良兴转眼逼到了麻老虎近前,把一个逃在后面的骑兵一枪刺落下马,厉声大喝:“麻老虎哪里逃?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麻老虎吓得魂不附体,有气无力地吩咐身边的体己骑兵:“快堵住追兵!”众元军见身后仅姜良兴一人,一转身把姜良兴围在中间。姜良兴左冲右杀,一杆枪玩得滴水不漏,一连刺死两个元兵,但仍然难以冲出包围。他担心麻老虎跑了。正在着急时,随着数声大喝,脚盆和几个黑衣兵一连砍死三个元兵,杀进包围圈。姜良兴乘势左右一刺,又有两个元兵倒栽落马,剩下的几个元兵,掉头去追麻老虎。

  麻老虎趁着姜良兴被围,已经跑出老远。姜良兴大鼻子直抖,又打马直追上去,口里大喊:“杀死麻老虎,为阿栗将军报仇!”

  刚杀上河滩的禾仔,远远地听到喊杀麻老虎,斜刺里飞般冲过来了。他抬头望见一个矮胖子伏在马背上逃命,就叉腰堵在麻老虎前面,一动不动挺立着。麻老虎有气无力,短手一挥,身边两个骑兵一起举枪刺向禾仔。

  禾仔仍然一动未动,待两枪刺近的瞬间,突然从地上腾起一丈多高,身体往下回落时,眼疾手快,两手各抓住一枝凑上的枪,用力一拉,两个枪头深深贯穿了对方的躯体。禾仔顺手一推,两个骑兵像两捆布栽下了马。禾仔又与麻老虎对峙着。麻老虎身边最后一个贴身骑兵冲上前。禾仔一绦巾打落骑兵手中枪,反手一抡,绦巾正着骑兵后脑,脑壳打得粉碎,浆血迸溅,眼珠突出,倒栽下马。

  此时,肚子负伤的麻老虎早已头盔不整,衣甲飘零,进退无路。他知道自己末日到了,突然拼出死力,打马冲向禾仔。就在战马甩开四蹄的瞬间,禾仔迎面猛跑数步,一纵离地,身体猿猴般飞起,两腿一叉开,两脚早夹住了麻老虎的脖子。只见麻老虎随着禾仔的双脚,滴溜溜几转,双手乱抓,两脚倒竖,头重脚轻,被从马背上拖下,摔在地上。禾仔大步走上去,双手倒提起麻老虎的两条短腿,仰头大喊:“死去的瑶人兄弟,我为你们报仇啊!”喊完,奋力一撕,“咔嚓”一声闷响,麻老虎被撕成两爿,五脏六腑撒作一地。

  禾仔将麻老虎血水淋淋的尸体往黑暗里一甩,大骂了一声:“龌龊崽,脏了老子的手。”两手几拍了几拍,又向喊杀声冲去了。

  姜良兴看见麻老虎死了,呼出一口长气,又带着黑衣兵冲上河滩,一路上,麻老虎残兵所剩无几。突然,只听脚盆喊了一声“奸贼哪里逃。”打马就向黑暗里追。姜良兴定睛一望,五六个元军骑兵,正在打马猛逃。追上去的脚盆猛力一挥刀,一个元兵像当初鸦雀山的竹子一样,断成两节掉下马。其余几个元兵,看见近前只有脚盆一人,迅速转回身,围住脚盆厮杀。

  “脚盆有危险!”姜良兴一急,打马猛冲上去。一个元兵瞄着愈来愈近的姜良兴,回身一个拖刀,催马就逃。姜良兴顿感左臂一阵剧痛,捏枪的手一松。他定了定神,右手举起枪,向着元兵的背影狠狠地掷过去,枪尖稳稳地扎进了元兵的后背。另一个被截住的元兵,见姜良兴手中没有了兵器,催马扑上,举刀就砍。

  脚盆望见,大叫了一声:“姜大人注意刀!”迅速丢开面前的元军,挥着刀,拍马冲来解救姜良兴。哪知,刚一转身,两枝元军的长枪,同时捅进了脚盆的后背。从后面冲上来的黑衣兵,一把截住元军厮杀。姜良兴一伸手,从马上揽过脚盆,放声大喊:“脚盆,你要挺住啊,寒露还要给你介绍瑶女呢。”

  脚盆努力睁了睁眼睛,憋着气力,抖动嘴唇说:“大人,你帮我问寒露的父亲,我干净了吗?”又鼓起最后的力气,期盼地问:“大人……你能喊……我……一句……兄弟吗?”

  姜良兴眼睛一热,初次喊脚盆“兄弟”时,见他脸色不快,就没再喊过了。如今……姜良兴一个劲狂喊起来:“兄弟,兄弟,脚盆兄弟啊!”

  脚盆微微一笑,鼓劲“嗯”了一声,头一偏,再也没吭声了……

继续阅读:第七十八回 扬眉吐气报仇恨 四面围攻歼顽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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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家峒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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