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夜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就是如此。”
上官舟抚额：“那他们之前怎么不说清楚呀？”
“谁知道你会记起上辈子的事。”昭夜叹气，“一般情况来说，只要喝一口孟婆汤，上辈子的事就会忘得干干净净，所以他们告不告诉你有区别吗？”
说完他还不忘哼一声，道：“先前见面你就掐着我脖子叫扫把星，把我都吓大一跳。本来我连介绍自己的开场白都准备好了，还想和你惊喜说一下你和白思思的前世孽缘，结果一句话也没说上。所以你记忆回归这件事，应该也在地狱界算计之外。”
“这么说……好像也是。”上官舟摸了摸下巴，继续问：“那我得抓多少妖怪，才能赎身加洗白呀？”
昭夜并没有直接回答这问题，而是摇头晃脑说：“按你上辈子造的孽，功不抵过折算下来，是该下刀山地狱火烤刀削三千年，你已经被烤了四十四年，就还剩下两千九百五十六年。然后你替白思思受下业果，再加五百年，便是三千四百五十六年。”
上官舟两腿一软：“这么久啊？”
昭夜直接敲她一个爆栗，道：“才三千多年！已经是我按最轻来计算了，你要是下去再骂那几尊大神几句，起码还得加个千把年！”
“我错了嘛，我不敢再骂了，这吃人的世道果然说不得实话。”上官舟哭丧着一张脸。、
她可不像上辈子的羽玄那般硬气，这才受四十多年苦，就感觉自己已经成了只彻头彻尾的烤狐狸，肉削下来都可以去当肉包子馅了。
一身的狐狸骨头都给她剁碎烤没了，还和她谈什么骨气？
“你赶紧说重点！我到底要捉多少妖怪，才可以不回那鬼地方。”上官舟奋力晃了晃昭夜肩膀。
“别摇了别摇了，我头晕！”昭夜连忙道。结果还是被上官舟晃得脚底一滑，一头摔进了水池里。
“呃……”上官舟愣在水边，也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
“你求教的方式可真厉害。”昭夜在水里恨恨磨牙，旋即轻一挥手，周围的景色就天旋地转，带着上官舟进入一处雅致小院中。这世界是别问的内部空间，所以具体是什么模样，皆由剑灵昭夜来决定。
“地府的计算方式其实很简单。只要你以后不干坏事，镇压一只手上有五条人命的妖怪，能抵你手上一条人命，抓一只手上五十条人命的，就抵十条。十抵二折算，你算一下身上背着多少条人命，只要最后算下来可以抵消就行了。”幸好昭夜也懒得和她计较。
“等一下，照你这么算岂不简单。”上官舟欣喜道，“我抓一只手上过千条人命的妖怪，不就可以直接抵罪了？”
“小狐狸，你被火烤几十年，是烤傻了吗？”昭夜道，“你真当天上那群仙君还有酆都那群鬼将白吃人间香火的？当年你失控杀两百人，就把酆都十大鬼王中的第三第四位全引来了长安。这世上哪还有杀了上千人的妖怪？就算有，也早被天雷劈成渣渣了。”
上官舟不禁失落。
昭夜认真道：“天上星命寮，地下孽境司，皆可观人罪业，一旦有妖越过红线，就会引来天罚。所以在人间肆虐的妖族，除非来历过于厉害，身上最多背几十条人命。”
“而且到那种程度，若这妖不想死，必会藏于山林祖地之间，你寻不到的。可以让你遇见的恶妖，身上一般也就几条人命，十条最多。所以你想赎罪的话，大概要捉一千只吧。”
“一千只……这也太多了吧？！”上官舟听着就有些晕。
“不算多呀。”昭夜自己掰了掰手指，计算道：“你这辈子大概可以再活个八十年左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下来也就一个月抓一只妖。而且你刚抓了白思思，她一个就可以抵三个普通的妖，直接抵三个月了！”
上官舟有些犹豫要不要接下这个可能会累死人的活。
“哎呀，小狐狸你别担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会帮你的。那种普通的小妖，还不是我动动手指头的事？”昭夜笑着安慰她一句，“再说了，说不定你真能遇见那只身上几十上百条人命的大妖，杀一只就抵几十只了。”
上官舟忍不住叹气：“可那种大妖怪，我们打得过吗？”
刚才她还痴心妄想了一下寻只手上有千条人命的大妖，然后又无奈记起，自己早不是那个与三疆妖王齐名的狐妖羽玄了。哪怕有楚昀他们帮忙，再加上昭夜，要是真的遇见那种大妖，恐怕也只有逃跑的份。
大的打不过只能跑，小的捉起来太麻烦，委实纠结至极。为何就不能给她一个两全法？
“别灰心嘛！”昭夜已经安逸躺在了小院竹椅上，接着说：“何况你真想攒功德的话，又不是只有杀妖怪一个办法，平时喂个流浪猫、扶老奶奶过个官道马路，或者帮好人出口恶气。不得是在积攒功德？积少成多，多管齐下，不用多久就攒够了。”
“那死马当活马医吧。”上官舟终于放弃挣扎，一按手镯回到现实之中。
外界的时间才过去几瞬。楚昀只看见上官舟的眼神呆滞片刻，便恢复清明，不过还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刚才是去到器灵的世界了吗？”
“嗯，有几个问题问他。”上官舟如实回答。那日十一院众人亲眼看见别问认主，所以她也没什么好对楚昀隐秘的。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剑还有一个名字，地狱界转轮王成道前的佩剑祸神。与龙牙虎翼一样，属凶兵之列，又曾在六十年前祸乱长安。它为何认你为主，来日被六院弟子发现，还是得给出一个理由。”楚昀意味深长提醒道。
“放心吧，院长看着我长大，知道替我说话的。更何况有祖母在，只要长安城没乱，那些朝廷有身份的人，便不敢随意动我。”上官舟只是摇头，倒也不怕露出马脚。
她可是老老实实投得胎，又不是夺舍献舍，或者附身之流，有什么好心虚的。六院的人也不是家住海边，难道还会蛮横到管人投胎如何，怪她是灾星转世？
“若六院的那位院长大人，真这么容易应付就好了。”在楚昀那对瞳色极深的眸子里，隐隐透露出一丝担忧。不过这句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并没有让上官舟听见。
等他再抬起头时，上官舟已经一个人走远了。楚昀连忙开口：“小舟你去哪儿？等等我。”
上官舟恨恨磨牙：“去找个老奶奶扶过马路。”
“哈？”楚昀顿时愣住，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十分广泛的，想去做好人好事的意思。”上官舟居然还扶着额，回头和楚昀耐心解释一句，“楚昀你知道吗？我现在一刻不广发善心，一刻不多管闲事，就闲得蛋疼！ ”
若是当年的羽玄，此刻应该也是不会服软的，不就是日后会下刀山火海、滚油地狱吗？此等身后之事岂能牵制他。那必须还得该浪几日是几日，正所谓多浪一日不亏、再浪两日血赚。要让他分心去干这些无聊的事，没可能的。
但现在的上官舟不同了，也不知是因为她的前十六年过得太快活还是其他。她是半刻也不想回那热死人的地方，这一吊便是成百上千年，搁她身上可受不了。
虽然她也想浪，不过若在浪的同时，分些心思便能攒够功德，让自己死后不用回那鬼地方。上官舟尽管有犹豫，可也是不忍心拒绝的。
楚昀有些失笑：“为何你去做善事，也要加个如此不雅的后缀语？等一下……小舟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照着原路走回先前那糖水铺子，楚昀又在街上买了两个小糖人，给自己和上官舟各分一个。他们没有预料错，这经营铺子的母女果然有遇到问题。
上官舟远远就看到那边围了许多人，那个小女孩的哭声、以及中年妇人的求饶声透过围观人群传来。上官舟与楚昀对视一眼，迅速走了过去，不过也没有贸然出头，想先摸清楚情况。
铺子里早没有客人了，一群大汉气势汹汹地站在店里，把店里十几张桌子板凳全砸在地上。那个妇人挨了别人几巴掌，脸上有不少血迹，原本箍好的头发都已经披散开来，还死死抱着自己女儿坐在地上，生怕这些人会打孩子。
那个小女孩哭着给自己母亲擦拭脸上血迹，看着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委屈说：“你们都是坏人，是大骗子，阿娘说爹爹根本没有欠你们的钱，你们都把我们家老宅子抢走了，还不肯放过我们……”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胖子蹲下来，啐了一口唾沫在小女孩身边，骂道：“这欠条是你那个短命鬼的爹当我们家公子面写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难道我们公子还会作假？”
“啧啧，我的小狐狸，我刚说惩治恶人能帮你攒功德，这么快就遇见了呀？”一个赤色瞳孔的美貌少年出现在上官舟身边，抬起眸子仔细睨那张管事一眼，看他身边萦绕一层淡淡黑气，啧道：“此人过去鱼肉乡里，命势都成黑色了，是坏人没错。”
“你叫我什么呢！？”上官舟都惊呆了。楚昀还在自己身边，这个昭夜竟然敢直接跑出来叫她小狐狸？
“放心吧，别人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声音。”昭夜的嘴角微微弧起，揉开一个甜丝丝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