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围观之下,那个小女孩脸色害怕,却还在倔强,大声哭着说:“你们都是骗子……”
“你个黄毛小丫头,居然还和本大爷敢顶嘴。”那人哼道,伸手就想给她一个巴掌,吓得那小女孩浑身一颤,幸好她母亲护得及时,才躲过这一下。
中年妇人把小女孩护在自己身后,擦了擦眼泪和脸上血迹,道:“各位大爷,我们家老宅子已经抵给你们了,就不能再宽限几天吗?再有几天剩下的那一笔我们也可以凑齐了。”
“你这娘们还算识相。”旁边一个黄脸的男人笑笑,似乎是这群人头领。他不好意思地盯了妇人一眼,道:“不过提前说一声,我们可都宽限好几天,这账还得翻上一翻。”
那个妇人顿时慌了,连忙抱住那男人大腿,泣泪道:“张管事,你行行好,我们孤儿寡母就剩下这间糖水铺了。钱都是东拼西凑来的,再多你就是要了我这条贱命,我们家也还不上了啊……”
“拿开你的脏手。”张管事一脚踹这妇人,怒道:“谁管你还不还得上,我们都得收这个数。要敢不还,我们现在就把你这铺子都给拆了。”
旁边不少看热闹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这个情况,可惜又不敢上前出头,只能小声议论道。
“这王氏母女真是可怜,含辛茹苦供自己家男人读书,怎料这丈夫好不容易考中个举人,就在城里自杀了?还给自己家人留了这么一屁股债。”
“不好说,那王举人死得蹊跷,孙府公子又嚣张惯了,本来就死无对证,谁知道欠没欠钱,欠了多少?”
“小声点,等下被张管事听见,有你好受的。”
“张管事,求你行行好,我知道夫君以前得罪过你们公子,那是我夫君他不开眼,可现在我夫君都已经没了。求你回去再和孙公子说个情吧……”王氏还在一个劲求情。
“照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还了?”张管事冷笑,王氏的态度正合他意,直接一招手指挥身后众人说:“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砸!”
这一伙人就等着管事下令,各个兴致勃勃,没有丝毫同情,拿起棍棒便打砸起来。刚才啐唾沫的那个胖子,更是直接揪住了王氏衣领子。他面相极凶、又牛高马大,光是站在那里就给外面的人一阵压迫感。
而王氏不过一介妇人,哪里是他对手,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被揪到半空,脖子都给勒青了,本来蜡黄的脸一下憋得紫青。
“呜呜……坏人……不要欺负我阿娘,求求你放手……”小女孩一边哭一边使劲抱住那胖子的大腿,想要让他松手。
“小丫头,你找死!”男人腾出一只手,竟直接一巴掌拍向小女孩的脑袋,引得外面众人皆是倒吸了口凉气。
不过这次胖子的手,并没有如愿落下来。在他就差一点就拍到自己眼前的小丫头时,却有另一双白皙纤痩的手突然伸过来,一把擒住他的手腕。
这只手看着柔软纤细,应该力气不大才对,可却将那胖子的手死死钳住,叫他再难下压半分。
小女孩也愣住了,抬头呆呆看向这个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边的漂亮姐姐。
上官舟稍微用力一拧,笑着道:“死胖子,你给本小姐松手!”
“痛痛痛——”那胖子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两腿一软便跪在地下,终于松开了另一只揪着王氏衣领的手。
那王氏得以喘息,连滚带爬到上官舟身后,紧紧抱住自己女儿,生怕再有其他人过来。
上官舟嫌弃那胖子手脏,拎起旁边一个茶壶就重重砸在他脑后。只听见“哐当”一声,那茶壶碎得彻底,胖子跟着直愣愣倒在地上,一下失去了意识。
上官舟冷哼一声,眼神转向铺子里的另外几人,道:“我说你们几位,讨债便讨债,可这动不动就砸店打人的,也忒不讲理了吧?”
“哪里来的黄毛小丫头,年纪不大,学着人多管闲事吗?”旁边几人纷纷走近,个个脸色不善。
张管事的表情很是阴沉,俯视着眼前的上官舟,阴恻恻道:“看你刚才出手,似乎有两下子。不过小丫头,劝你最好想清楚。现在可是我云阳县,若是惹怒我们家公子,信不信明日就把你扔鱼塘里喂鱼。”
上官舟忍俊不禁:“照你这么说,你们家公子,还是这云阳县的土皇帝了?那我倒是更想去见识见识了。”
“他妈的,真敢这么嚣张!当自己是长安城来的郡主不成?”张管事还没有表态,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伙计便看不下去了,抡起一双大拳头就朝这边走来。
“都给我滚远点!”上官舟瞪他一眼,不等那人出手,便一个耳光下去,居然扇得他眼冒金星,一个翻旋就横飞出去数步。
“嘶……”店外围观的人群皆是满脸不可置信,没料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女子,身手竟如此了得。甚至连刚刚那群想要把上官舟架出去的伙计,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这些伙计个个欺软怕硬,以前没少借着孙府名义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要不都打一遍吧?说不定也可以涨功德呢。”昭夜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凑到上官舟耳边说。
“真的假的,要把他们都揍一遍吗?”上官舟两只迤逦的眼睛微微眯起,仔细打量了这几人一番。昭夜应该不会骗自己吧?
“小舟,不过是一群狗腿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楚昀终于挤搡开几个围在前面的路人,走到上官舟身边劝说。
一下被放倒两个手下,张管事也感觉此刻与上官舟对峙,可能讨不到什么好处,可还是虚张声势说:“哼,你们等着瞧,王氏夫妻打的欠条还在我们家公子手上,纵然闹到官府处,我们也是不会吃亏!”
上官舟道:“我说你们这些人,先前我想与你们讲道理,你手下几个人非得不分青红皂白冲上来与我讲拳头;现在我与你讲拳头,你怎么又打算与我讲起道理来了?”
楚昀轻笑:“其实讲理也不是不可以,你们刚才来讨债,其实就已经犯了几条唐律。第一,所谓负债出举,不得回利作本,并法外生利。这拖欠几天,便要翻上一翻,如此高利,本就不合法理。”
上官舟蹲下身来,看着身前这个神情委屈,眼角还带着泪痕的小女孩,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问:“之前这伙坏人抢走你们家宅子时,他们告官了吗?”
“没有……”小女孩使劲摇了摇头,继续说:“阿娘也想带着我去告官,可他们一伙人在县衙门口拦着,还说县令和他们家大人是好朋友,不会理我们的。”
楚昀闻言颔首:“很好,又可以加一条。这负债未还,债主如要没收财产,须告官听断,若不告官而强夺,要以赃物论罪,也就是说,那宅子你们还得先还回来。”
上官舟笑了:“不亏是读书人,多背点书果然是有用处的。”
一群人顿时语塞。
“这就是你们说的,纵是闹到官府处,我们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上官舟冷冷起身,走近他们道:“既然你们收高利、占民宅都不算犯法,那我在这云阳犯个斗讼律,应该也无碍吧?”
“你……你什么意思?!”看见上官舟突然凑近,张管事不禁慌张。
“打你的意思!”上官舟明媚一笑,一个飞踢便踹在了张管事那张黄脸正中。
张管事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一白,整个人被踹飞出去。而跟着他一起倒栽葱飞出来的,还有店里的那几个伙计,全和他一样摔了个狗吃屎。
“你……你……”张管事颤颤巍巍地摸了摸自己脸,才发现自己居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一张嘴里的两排牙齿竟被上官舟踹得只剩下孤零零几颗。
“少侠好功夫!”围观众人都忍不住鼓掌。
“打得好、打得好!不亏是我家小狐狸!还是会打架的嘛!”昭夜笑得灿烂,也跟着众人鼓掌。
“谁是你家的?”上官舟白他一眼。身边有楚昀一个嘴贫就罢了,现在又加了一个昭夜,简直头疼。
一个伙计从地下爬起来,连忙扶着张管事起来,正打算离开,不想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已经挡在他们身前。
楚昀嫌弃地看了一眼他们脸上血迹,抛过去一袋碎银子道:“这是给你们的医诊费,日后莫要来此地闹事了,想讨债就拿着借据去长安宁毅候府,自会有人替他们还债。否则,自有你们好看的。”
“等一下,你给他们银子干什么?叫他们去官府告我呀!看谁吃亏!”上官舟连忙追出去,甚至想再给这几个人来上几脚。
“小舟,别闹了。”楚昀赶紧拉住她,低声提醒说:“我都和院长说好了,今天还要回长安呢!”
那几个人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这么快啊?我病才好……”上官舟不免失落,旋即转头看向店里那对母女,道:“那他们呢?我才打了那个什么狗贼孙府的人,等下算在他们头上怎么办?”
“云阳孙府的公子,应该是那位孙赴文吧,自小跟着族亲在长安城长大,近几年才回云阳县。那人说是纨绔,其实就是个酒囊饭袋,不难对付的。”楚昀沉吟道。
“等一下,你说那个公子,是叫孙赴文?”上官舟眼睛霍时一亮,心想这缘分二字,当真巧妙。这人自己居然以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