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管事跑去楼下叫人之后，李曜辰和楚昀二人才把陆策生的尸体放下来。不过两个人的动作都很轻，以免损害到尸体和官府需要的物证。
楚昀又观察了一阵四周环境，探了探陆策生的鼻息和身上勒痕，神色不定道：“并没有妖力痕迹，而且房间从里面封闭，也不像有外人进来过。似乎是自杀……”
李曜辰道：“说是自杀，也太蹊跷了吧。”
楚昀点头，继续说：“我看这尸体尚有余温，断气应该还不到半个时辰。是我们刚到醉诗轩那会儿，他才自己吊死的。”
上官舟也看几眼尸体，疑问道：“你们当真没感觉到什么妖力波动？这个陆策生享尽荣华富贵，也没有自杀的由头呀……”
楚昀闭眸仔细感知了一阵。可这个房间的气味确实干净，只有人族待过的痕迹，就连陆策生身上，都没有半点和妖族接触过的迹象。
上官舟偷偷扯下陆策生的几根头发，然后回头看了李曜辰一眼道：“没时间了，衙门的人马上就到。这小子不是一般人，还是叫官府给他们家一个交代，我们先离开吧，否则他父亲有的纠缠。”
陆尚书此人，和宁毅候以及上官舟的父亲都是一惯的不对付，而且是出了名的不讲理。虽说清者自清，可上官舟也不想多生事端。
李曜辰问：“那刚才那个女管事怎么办？她都知道楚昀身份了。”
楚昀道：“现在无妨，刚才她下去时，我偷偷给她下了一道禁言咒。她可以说话，但说不出我的名字。”
上官舟点头：“那就没事了，我们先离开。等一下你们谁传个音给阿萱吧，叫她帮忙洗去女管事脑子里那部分我们来过的记忆。”
楚昀伸手摸过那道被李曜辰斩断的房门，只见在他的十指之间，有许多金灿灿的符文运转。他们四周的空间布局随之改变，那破损的房门，居然就自己复原了回去，陆策生的尸体亦恢复原状，悬挂回了半空中。
上官舟与他对视一眼，一齐飞跃出去，李曜辰也紧随其后，不留一丝痕迹。
过不多时，南萱也追了上来。她原本一直守在外面，听见楚昀的传音，在过来之前，就已经用五灵术让那女管事忘干净他们了。飞奴神出鬼没，其实一直跟着楚昀身边，只是习惯藏在暗中。
五人齐聚在上官家在安定街外的一处私邸之中。
上官舟见南萱回来，直接递给她一小撮头发，叹气道：“阿萱，这是我从陆策生尸体偷偷取下的头发，应该够你看见他生前的经历了吧？”这陆策生死得蹊跷，他们却看不出端倪。这种情况，放眼整个十一院，恐怕也只有南萱可以应对一二了。
阿萱接过那些发丝，想了想才回答：“如果没有其他东西干涉的话，是够的。你们帮我准备二十四根白色蜡烛，十八根一尺长的红线，还要一张足够铺满桌面的长安城地图。”
上官舟点头：“明白了。”紧接着传话自家的一个丫鬟，没一会儿就凑齐了这些东西。此处私邸是上官舟十二岁时，祖母送她的生辰礼物，平常守在这里的几个下人丫鬟都是李曜辰帮忙寻来。所以只听上官舟一个人的话，办事也很是利索。
他们几人将房间彻底封闭，帮阿萱在房间中央布置好了诸灵鬼阵。
南诏术法与中原多有不同，一般近地近人而不近天。通俗些说，就是一般的道家术法，除去自身修的灵力外，一般都是向诸天上神借力。
而南诏术士若是想借力，借的就是鬼力妖力，或者直接召唤来那种不被上苍认可，荒郊野外的恶神野神。
按着阵法布置，二十四根蜡烛是对应中原的时间节气位置。十八根红线互相纠缠，交错成一个诡异的七角星图案，将桌上整个长安城的版图囊括其中。
南萱小心翼翼地用那几根发丝结成一个环，放在整个七角星的中心位置。而后闭上眼睛，双手结出一个奇特的印式。
一道道精粹的灵力自她体内流转出来，整个屋子的温度霍时降下了几度。在她那具瘦小的身体中，像是同时觉醒了好几个意识，在盯着屋里的其他人窃窃私语。
楚昀盯着她此时的状态，认真说：“阿萱修的法术，确实与寻常南诏术式不同。这已经不仅是借鬼神之力了，更是将自身的意识与鬼神结合，让她处于一种亦人亦鬼亦神的状态。不过她……到底是如何驾驭这么多鬼神的？”
李曜辰道：“我第一次看见时也感觉神奇，差点没分清到底哪个人格是阿萱，哪个人格才是那些鬼神。听院长说，阿萱是千年罕见的巫女体质，恐怕在这个世界上，也有阿萱一个人可以修习这种断了几百年传承的五灵术。自小养五只厉鬼凶神在体内，可不是闹着玩的。”
楚昀略微沉吟：“巫女……”五灵就是五鬼，分别为医鬼、山鬼、欲鬼、灵鬼、百食鬼。南诏五灵术，就是自小在体内纳入这五只灵物，与之共生，逐渐形成一个意识。而之后再纳入体内的各种鬼神，也都会在这些大灵的控制之下，对宿主唯命是从。
其中的灵鬼，其实就是众多死去婴儿的怨气凝聚之灵，与这个世界的本源意志最为接近，加之人道法地，所以这个灵在感知力上的表现也最为突出，甚至可以窥探这个世界过去的记忆。这也是阿萱借灵鬼施术窥探陆策生过去的一个原理。
楚昀低声一叹：“看来阿萱姑娘，也是个很特别的人。”越是特别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就越不容易。这个道理楚昀亦是清楚的，他一双眼睛望着南萱，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另一个被供奉在祭坛上的人。
上官舟说：“楚昀，好像不太对劲……”
楚昀一愣，这才发现异常。阿萱那张稚嫩的脸，突然苍白了起来，她紧闭双眸，额角却已经渗出几滴冷汗。无数他们看不见的鬼物，正盯着长安的地图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
“阿萱，怎么回事？”李曜辰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连忙想要唤醒阿萱。
“先别碰她。”飞奴却是一下擒住了李曜辰的手，低声道：“你看这地图。”
几人纷纷侧目，只见在地图上醉诗轩的地方，已经燃起了一小簇蓝色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