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叫他‘天狐大人’，是什么意思？”上官舟终于反应过来，昭夜这句话，似乎并不像是上辈子叫唤羽玄的称呼。
“当然是尊称了，好歹也是与九天应龙大战过的上古神众，哪怕只剩下一缕残魂，身份也是绝顶的。”昭夜卖乖笑着说，一对细长明亮的眸子，眨起来很好看。
上官舟望向了另一个自己的方向，昭夜说他曾经与九天应龙大战，可自己出生在西疆，从未有过这等战绩，也就是说，这个人并不是自己吗？
羽玄望着昭夜，冷漠道：“你都已经知道了？”
而昭夜点头如捣蒜，回说：“其实在百年之前，我第一次遇见羽玄时，就感觉过不对劲，按理说上古时代过后，这九尾天狐与凶兽穷奇，瑞兽麒麟一样，早已绝迹于人间的才对，可居然还剩下他一只狐狸崽子独留人间，确实说不通。”
上官舟听着还有些懵：“昭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昭夜回头看向上官舟，无奈摊手说：“小狐狸，如果我告诉你，你上辈子并不是狐狸精，你相信吗？”
上官舟抚了抚额：“不可能吧……”
难道最基本的身份认知问题，在她这里还可以出错？
羽玄侧目睨了一眼上官舟，道：“我们确实不是一个人，不过我以你的意识与身份，生存了数千年，才会如现在这般，与你长得一模一样。历经千年的共生，那些罪业到底是你犯下的，还是我犯下的，早已经分不清了。”
上官舟蹙眉：“你是说，在我还是羽玄时，你就已经存在我的身体之中了？”
羽玄点了点头，道：“若非是因为我，你也修不成涂山狐神，最多与那风煌与紫竹一样，修成酆都鬼王果位，辖领一方魔域。而且更大的可能，是和当年的李景剡一样，成为孤魂野鬼。”
上官舟道：“你说清楚一点。”
羽玄凝视着上官舟，过去许久之后，才终于开口，反问她说：“你知道当年覆灭蜀山剑庐的那些鬼兵，是什么东西吗？”
还不等上官舟细想，羽玄就轻声说道：“皆是过去涂山国，那些信仰狐神的子民。”
上官舟呆住了。
而羽玄继续说：“是因为我们的原因，才导致他们身死神灭，入不得轮回，最终像今天这般，积攒怨气成为鬼祟，并且听从那些拥有我力量的不化骨妖调遣。”
上官舟不可思议道：“那些凡人……还没有投胎转世吗？”
羽玄说的那些人，是上官舟这辈子，欠得最大的一笔债。
羽玄讥讽一笑：“涂山国的子民偏居一隅，不信仰三界神祗，更不尊轮回道，又如何去轮回转世？哪怕再等数千年，他们也只能这般浑浑噩噩，受尽折磨。”
上官舟一时间竟答不上来羽玄的话。
羽玄道：“不过这些年我待在莲华道，却看到一个带他们离开这个世界，重新来过的方法。”
“只要我将长安城下，那条象征着太子气运的龙脉拔出，就可以借紫微星的龙腾之力，打破这三界的界壁与规矩，让他们送入一个属于他们的……安乐之地。”
上官舟听见羽玄的这么说，立马说道：“不可以！绝对不行！紫微星维系着诸天神祗的平衡，长安下的龙脉更是人间生息之根本。如果你强行把龙脉拔出，折损的不仅是人间王朝的气运，会导致天下大乱的！”
羽玄看着上官舟，低声道：“那你告诉我一个可以让他们摆脱折磨的方法。”
上官舟：“……”
羽玄冷笑：“我与你分开之后，在莲华道思考了六十年，也没有找到另外的方法，你怎么可能答得上来。涂山国与九尾狐族皆是天外遗民，本不属于这片大地，酆都城自然管不了我们，这些魂魄已被折磨数百年，我不能再等了。”
上官舟问：“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与天鳞合作的？”
羽玄微微颔首。
上官舟思考了许久，才无奈笑道：“我还是不能认同你的方法，我知道你也不信任天鳞，莲华道众人在你眼中，皆与血食无异。只是你若想这样行事，便自己来压下我的意识吧，我会想办法阻止你的。”
“你这是在螳臂当车，羽玄大部分的力量皆在我身上，你如何挡住我？”羽玄摇了摇头，对她轻一挥手道：“不过现在这具身体依旧是你的，等我下次出现时……希望你比现在更强大点。”
上官舟和昭夜被他轻轻一扇，便离开了这片精神世界。
等上官舟徐徐睁开眼睛时，她已经回到了十一院的房间里，楚昀正守在自己身边，刚才他看情况不对，小舟忽然晕倒，便先行把上官舟带了回来。
而昭夜亦一个踉跄跌了出来。
楚昀见她醒来，连忙问：“小舟，你现在好些了吗？”
“我没事。”上官舟说。
楚昀又看向旁边的昭夜，道：“昭夜，刚才你独自进入小舟的精神世界，没遇见什么危险吧？”
昭夜长长一叹道：“那个意识的情况现在还算稳定，其实也没有为难我们两个，只是日后就说不准了。”
上官舟转头问他：“你刚才分灵从别问里出去，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昭夜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瞧向了楚昀方向。
上官舟道：“没事，直接说吧。我的事情，本来楚昀也知道。”
昭夜说：“嗯，其实我叫李曜辰趁着长安混乱之时，带我前去太极宫的密阁，是想找到一本听见是被密文馆收藏的古籍，上面记载着这世上最后一只九尾天狐的去向。不过现在看来，那只天狐就在你身上，或者说……是你在他身上。”
上官舟皱眉问：“所以你才说我不是狐妖？”
昭夜回答：“没错，你可能真不是狐妖，按那本《八荒图志》上说，世上最后一只九尾天狐，早在两千年前，就陨落于西疆云断山，魂飞魄散。云断山这个名字……你应该也听说过，就是涂山国与人界交界的地方。”
上官舟“嗯”了一声。
而昭夜接着说：“明明九尾天狐早已经死了，可是在一千多年前，涂山国覆灭，你却出现在西疆，甚至击杀了西疆妖王，而且是借助九尾狐族的力量。”
上官舟说：“我曾经是涂山国祭坛上祭祀的狐神，本来就是在涂山国消失之后，才来到这边的世界，很奇怪吗？”
昭夜道：“奇怪！很奇怪！你以为狐神是随便可以当的吗？涂山是这片天地间，最敬仰血统的地方之一，其狐神自然也要是上古狐帝的嫡系血统，起码表面上是。”
“可如果是拥有这种血统的狐狸，在酆都城和八荒图志肯定会有记载。而不会像是现在记载的一样，说最后一只九尾天狐，在两千年前就死了，可并没有记载你，因为那些记录的神官，完全找不到羽玄这个身份的父母。”
上官舟疑惑：“你是说，我是被认错了，或者我是过去某只在记载上已经死过一次的狐狸？”
其实要这么说起来，上官舟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确实是在云断山脉。并且那个时候的自己，似乎就不是只普通的幼年狐狸了。
昭夜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而且八九不离十，就是死在云断山的那只，不过区别是，你不仅仅是他，他也不仅仅是你。”
上官舟道：“你说清楚一点。”
昭夜继续说：“在九尾天狐死亡的地方，会长满可以吸引魂魄的月见草。按照我的推测，其实你并不是九尾天狐，而是那只九尾天狐死后，被吸引进他身体的某一个魂魄。”
“应该在两千年前，你的前世与九尾天狐先后死去，都说九尾天狐被应龙打得魂飞魄散，但也可能残留着一丝的魂魄，并与你的魂魄紧密结合。”
“也因为天狐的魂魄在当时早已如风中残烛，十分弱小了，才让你的魂魄占据了主导地位。之后你再借助九尾天狐的妖身，被涂山国百姓供奉了千年，又自己修炼千年，才成为七十年前，那个来到长安的羽玄。”
上官舟听着有些不可思议：“这些事情被你说得……未免太玄乎了一点吧？”
昭夜道：“其中确实有很多巧合。可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为什么六十年前，你的魂魄被风煌捉去酆都城之后，尸体留在莲华道，依旧可以被供奉为妖神。因为你体内本就有两个魂魄，只是在你生前，这两个魂魄结合地太紧密了，几乎融合成了一个人，才一直没人发现。”
上官舟并没有直接反驳，因为这个问题，早已经困扰她许久了。
况且在上一世，在她自爆妖丹死后，尸煞横生，方圆十里寸草不生，更是十分奇怪的一点。明明她是自爆妖丹死的，无论是妖力还是妖毒，都该在妖丹碎开那一刻全部消失才对。
可若妖力和妖毒消失，那些尸煞又是从哪里来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颗妖丹并不是自己的。而是来源于她体内，另外一个魂魄。
上官舟与那个魂魄一起修习的数千年，几乎已不分彼此。但还是她在死后那一刻被分开，一个把带去酆都城，一个留在了人间。
昭夜叹气道：“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为什么上辈子你分明是个男身，结果去地狱界走一趟，却变成了一个女身，因为这才是……你原本的灵魂模样。”
上官舟不由感觉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