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日乃是上官府宁国老夫人大寿,前厅后苑皆有贵客等待。所以昏睡三日的上官小姐突然清醒,也不过是这场寿宴上的一段小小插曲。
宁国老夫人和两位小娘确认上官舟无碍,便吩咐下人照顾好小姐,自己则跟着家仆回到前院戏园中,继续招待宾客。
直到晚上寿宴结束时,上官舟才终于理清思绪,忍不住就骂那阎王老儿,简直出尔反尔。自己老老实实地去地狱受刑,说好永不超生的,可那十殿阎罗却莫名其妙让自己投了胎。
之后又因为一次溺水,就把前世记忆全记了起来,也不知是为何。
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个尴尬的场面。上官舟知道自己上辈子是谁了,羽玄知道自己重生了。
而且羽玄只感觉自己是太疲惫睡一觉,起来就发现自己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快快活活地活了十六年。甚至连未婚夫都有了,差一步便是人生赢家。
不是,虽说狐狸的性别观念不似凡人重,可他前世好歹是个天生带把的公狐狸。为何那地府诸神如此武断,也不事先商量商量,就叫羽玄投胎成了女儿身?
一想到自己被地府如此克扣,上官舟就是一阵心情复杂,也不知自己是该喜该忧。
忧喜交加间,又有几个生人寻上门来,点名要见上官舟。
彤云小心翼翼跟在她后面提醒:“小姐,刚才我路过大堂,看见似乎是衙门的人过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上官舟疑惑:“你确定是来找我的?”
彤云点头回答:“应该不会有错。奴婢前脚撞见他们,姨娘就让我叫小姐出来了。”
上官舟愣了愣,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官府的人找上门来。不过她还是很淡定地跟彤云走到了前堂,尽管不甚满意,可这一世上官舟毕竟是上官府的大小姐,祖母更是宁国夫人,纵然杀人放火了,恐怕也没人敢随便抓她。
果不其然,那几个衙役看见上官舟走来,也连忙起身作揖,紧张道:“拜见上官小姐,夤夜到访,打扰小姐养病,实感歉意,还望小姐恕罪。”
上官舟淡淡点头,看了一眼大堂,祖母和爹爹都不在。只有二姨娘独坐堂中,周围还带着十几个手拎棍棒的家仆,个个凶神恶煞,将那两个衙役死死围住。这阵仗,可是把他们两人吓得不轻。
二姨娘见彤云扶上官舟坐下,对她亲切一笑。旋即突然严肃,盯着那两个衙役冷声说:“好了,依你们的意思,小姐已经出来了,有什么问题便快问,莫要打扰小姐休息。”
“小的明白。”其中一个衙役对众人抱了抱拳,继续看向上官舟,问:“其实小的来并无恶意。只是想打听一件事,听说在三日之前,小姐曾于灞河溺水,现在小姐可还记得什么细节?或者说,可有什么让小姐感觉奇怪的地方?”
“嗯,是有蹊跷。”上官舟平静回答,“虽然我现在记得并不清楚,可若当时不是我的错觉,那应该就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我下水。”
她这一世亦颇通水性,怎会无故溺水?她清楚记得,那日分明是有什么东西拖着她在往河下去。而且诡异的是,似乎那东西一碰到自己,就完全使不上力了,确实奇怪。
那两个衙役神情一震,连忙追问:“那小姐可还记得,那东西是什么模样的?”
上官舟摇头,如实道:“水下极暗,又是乱流,让我如何看清楚?”
衙役微微叹息,道:“小姐说的也是,那小的们就不打扰了。还请小姐告知府上各位大人,近期切记不要接近那些有深水的地方,特别是灞河一带,以免遇见危险。”
上官舟疑惑:“什么意思?这些地方有什么异样吗?”
衙役答道:“没错,最近长安确实颇不宁静,自小姐溺水那天起,不过短短三天时间,长安已经发生了十几起溺水事件,每一起都诡异无比。而且除小姐之外,竟无一人生还。”
另一个衙役则奉承说:“确实过于诡异,府尹大人才怀疑是鬼物作祟,又听说小姐醒了,便让我们过来确认小姐溺水时是否也遇见了怪事。如今看来,小姐大难不死,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呀!”
“竟有如此怪事……”二姨娘也略微沉思。
上官舟细想了想,忽然说道:“衙役大哥,照这么说,我也是当事人。不知方不方便,带我去看看那些遇难的人?”
“胡闹!”二姨娘听见上官舟想去看死人,顿时脸色一惊,急忙呵斥:“你这丫头,不好好在家养病,去看那些晦气东西干什么?”
“二娘——”上官舟假装无辜模样,直叹气说:“别告诉爹爹和祖母不就好了,小舟待会儿就回来。”
“不可!”
“可是小舟那日溺水,祖母给的金簪不见了,怕就是被那怪物拿走的,小舟想去看看能不能寻回来嘛……”
“不可!”
“二娘,那个金簪真的很重要,那可是我祖母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来给小舟的!”
“莫要多说!”二姨娘只是摆手,接着说:“什么怪物拿走了?简直一派胡言,多是掉在河底罢了,明日二娘差下人去你溺水那处捞便是。”
“好吧。”上官舟无奈妥协,悄悄对身边的彤云做了一个走的手势。
那两个衙役从上官府告辞,没想到刚出来就看见一辆马车。上官舟拉开车帘,对他们亲近一笑,随手扔给了他们两小袋碎银子,道:“现在带我去看看那些尸体,没问题吧?”
不管姨娘怎么说,这些尸体她都是要去看的。毕竟上官舟实在好奇,究竟是谁让自己记起前世记忆,搞得她这般糟心。而最近的线索,可能就是那日拖她下水的邪祟。
更何况还有一点,那邪祟是真拿了上官舟的东西。
他们接到银子,脸色也有些为难,道:“上官小姐,这不太好吧?”
上官舟脸色一沉,又扔下去一袋银子,威胁说:“你们不用担心我的安危,自会有人负责。可若你们再拒绝,那我明日便去禀告祖母,说昨日来问话的那两个官差委实态度恶劣,看府尹大人怎么处置你们。”
“这……”两个小衙役对视一眼,更是进退两难,最后才叹道:“那小姐且随我们来。”
他们领着马车到官府门口。上官舟没想到的是,自己先前看见的那个楚昀,此刻也在衙门里。
“小舟?”楚昀看见她走过来,脸色更多的居然不是惊讶,而是惊喜。
“楚公子,你为何也来衙门了?”上官舟抚了抚额,一想到此人是自己的未婚夫婿,就一个头两个大。
楚昀叹息:“说来惭愧。我是见义勇为,下手过重,被人告到这里来的。”
上官舟愣了,耿直问道:“你不是说自己一介书生……怎么,还会打架?”
而后才发现,在楚昀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五大三粗,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顿时心生佩服:“嘁……楚公子,你这打人,还打得颇狠。”
楚昀赶紧摇头,辩解道:“在下一介书生,不善武艺,这人可不是我打的。不过毕竟是我的手下出手过重,所以我也得来处理一下,主仆之谊嘛!”
上官舟中肯点头:“嗯,一个帮忙打人,一个帮忙善后,倒是像话。”
此情此景,上官舟也是见怪不怪,并没有细问。尽管京中人都传楚昀公子是如何的温文尔雅,可按上官舟的想法来看,怎么说他都是个世家公子,纵是闲来无事叫属下打人解闷,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楚昀不知道上官舟心中所想,只是笑笑,继续问:“那小舟你呢?来衙门干什么。”
上官舟并没有骗他:“我刚才贿赂衙役,其实让他们来带我看尸体的。”
不想这个楚昀呆了呆,竟还对她鼓了鼓掌,赞许道:“唔,没想到小舟你的胆子竟这么大,佩服佩服!不过看尸体这事,平日我也颇有研究,要不要带我一起?”
上官舟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楚昀道:“自然不会骗小舟。”
上官舟微微抚额,也没料到自己这个未婚夫对她的“恶趣味”没有半点不喜,甚至如此赞叹,只好一阵干笑:“看来楚公子所学,也是涉猎颇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