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出大问题了!
为什么自己可以轻易认出房间里每一个人和自己的关系?为什么自己叫“小娘”都叫得这么熟练?
为什么上官舟过去十六年的记忆,会随着自己久睡后的渐渐清醒而清晰?甚至开始变得比属于妖王羽玄的记忆更加真切。
他甚至还记得,就在自己游船前三天,自己才迎来过人生第一次月事?那又不是什么会让羽玄愉快的记忆。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羽玄会感觉,自己就是上官舟?
羽玄那两颗消失的蛋,突然开始隐隐约约疼了。因为他这好像不是夺舍或者附身,而是投胎……
“祖母,小舟知道错了。”上官舟下意识拉住老夫人的手,而后撒了一个连狐狸都差点看吐的娇。
在上官舟的记忆中,自己这位祖母生于候府,长在深宫,自小地位尊崇。作为前太保之遗孀,受封宁国夫人,乃一品诰命。所以无论去什么地方,她都是说得上话的。
连现今上官府的当家家主,也是对她惧大于敬。可奇怪的是,这位老夫人偏对上官家的小女百般宠爱,甚至可以说放纵。
所以也不怪上官舟过去骄横霸道,毕竟有老夫人宠她,谁还敢罚她?
“你会知道错?”宁国老夫人佯怒,“你这丫头,也就会嘴上卖乖,说好还有几天便到祖母寿辰,要好好留在家里陪祖母,却依旧管不住腿,偷偷溜去河上游什么船?活该你受罪。”
“……”上官舟本能地想像以前那样和祖母嗲声认错,这事大抵就过去了。可是前世长安妖王的理智和尊严,却一下遏住她已到嘴的话,所以房间里便陷入一片略尴尬的沉默。
不过幸好,他们只尴尬了瞬间,上官舟的二姨娘便笑着缓解气氛:“母亲大人别生气,我们都知道母亲大人担心,不过舟儿现在不是平安无事醒了吗?还恰好赶上母亲大人寿诞,也是一件喜事。”
宁国老夫人回道:“也是,让我知道小舟平安,倒是比外面那些珠光宝气的贺礼实在些。”说完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对上官舟指责一句:“你这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让祖母放心?”
上官舟被老人慈爱又夹杂几分严厉的眼神看地头皮一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对着她老人家一阵干笑。
“对了,老夫人,你久居堂中,或许还不知道,此次我们舟儿能捡回一命,还多亏了有楚公子出手。方才公子得知小舟无恙,还特地跟了进来。”二娘子笑意盈盈地凑到老夫人耳边,低声告诉她说。
宁国夫人这才注意到,在自己身后的角落里,还有一人并非上官家的家眷,也关心着上官舟的情况。
上官舟跟着祖母的眼神看去,只见人群的边缘地区,正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小白脸。
按上官舟这十六年建立起的审美来看,这小白脸模样姑且不错。
虽说穿着有些花哨,可也和符合今天给祖母贺寿的场合,甚至综合来看,还有几分书上说“芝兰玉树”的味道。
而且最特别的,是他身上的那种恬静气质,淡雅出尘,犹如地上白霜、天上悬月。正可谓风光霁月,若是普通美人初相见,定会感觉到有段可望不可即的距离。
总而言之,就是那种会让人一眼记住的小白脸。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宁毅侯府长孙,楚昀小公子?”宁国老夫人看着那公子轻轻一笑,似有几分中意,接着问:“你跟随父兄常年在外,上次见你时,还是个小娃娃,不想现今已经这么大了。多年不见,不知家中近况可好?”
那公子本安静站在角落,突然被宁国夫人问话,其他人的眼神自然一下集中到他身上。
不过他倒是应对自如,不卑不亢回:“劳宁国老夫人费心,家中一切都好,家母如今身在江宁,故不能亲自来向老夫人贺寿,特命我给老夫人问好。”
“倒是有心了。”宁国老夫人点头,然后道:“当年我与宁毅候为你和小舟二人指婚,现今小舟也已长大成人,对你还颇有美言。等再过几月,你们一家迁回长安,是该与我们好好筹划一下这桩婚事了。”
楚昀微笑回:“家母让我先回长安,也是为了这桩事。”
祖母与楚昀说得平淡。上官舟听来却仿佛当头棒喝,自己虽已投胎转世,但也不过年方二八,怎么就有婚约了?更可怕的是,在她仔细回想之后,又浮现起了许多略不雅的记忆。
是的,她记起来了,自己和这个叫楚昀的公子有婚约。而且不仅是有婚约,在过去十分长的一段时间,自己还对这婚约引以为豪。
在上官舟小时候,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常叫彤云和自己一起偷溜出去,女扮男装和外面的同龄孩子混在一起嬉戏玩闹、摸爬滚打。
一旦被欺负了,她必会哭着对那些孩子威胁:“我的未来夫婿可是军候府世子,等我以后成亲了,定叫他把你们统统抓起来,去充军打胡人。”
那些孩子不知道她是女儿身伴成男儿样,还常笑她,你一个男娃娃,如何和军候世子成亲?
再等上官舟大些,情窦初开时,知道男女有别,不似小时候一样混迹男子中。楚昀一家也迁去了江宁郡。
两人虽一直不能相见,不过楚昀才华横溢,常赋诗文,以文采留名世家公子间,不知引来了多少美人春思荡漾,甚至还有为楚昀怀春作诗的。
楚昀的诗,上官舟很喜欢;可那些传进耳朵的美人酸诗,上官舟却很不喜欢。
酸诗听多了,上官舟也有醋意,奈何她文采不行。所以便有一回,她带着众多明里暗里欢喜楚昀的美人们去西郊马车。
上官舟叫其中一美人,当众读了几封楚昀给她的亲笔信,对着众人唏嘘长叹:“虽有婚约在身,楚昀也不能天天给自己写信啊?这一封接一封的,自己如何读得过来。也不知日后成亲了,那楚昀会让人腻到何种地步。”
好一个明贬暗褒、欲扬先抑,不知把在场的多少美人气到垂泪。
甚至连三天前,她偷溜出去看柳絮,也是因为与这个楚昀相约。先前上官舟打听到祖母寿辰时,楚昀要从江宁回长安时,可是满心欢喜期待了好一段日子。
所以楚昀前脚刚到长安,便被上官舟偷偷约了出去。上官舟也没想到,自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刚在小船上对楚昀目送秋波一阵,就倒霉溺了水。
实在过于羞耻!现在记起前世记忆的上官舟,只想把那个以前的自己按在地上锤。怒吼质问:你没成亲呢!好歹你也是个闺阁未出的大小姐,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而二娘子此刻,又恰到好处地在几人间岔了一句话。只见她笑盈盈地望向楚昀,掩袖笑道:“早该商量了。楚昀小公子才高八斗,我们家这丫头,对公子可是欢喜得紧,生怕被其他人占了去。”
“哦?我们小舟,真对楚昀公子这么满意?”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三娘子,不知这么也突然开口,看向上官舟疑惑道。
一时之间,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上官舟的身上,盯得她有些背脊骨发凉。感觉回答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
最后竟是楚昀替她解了围,在众人沉默之时,便见他眉尖微微一挑,对着上官舟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旋后摇头说:“上官小姐美貌倾城。而我一介书生,不过略通文墨,哪里值得上官小姐如此上心,实在抬举了。”